韶国皇室众人也被带了出来,韶牧坐在一旁,不是没有发觉落在身上的若有实质的目光,但韶牧都没有抬头,只小杯小杯地啜饮着,直到身边人一个个地站起来,韶牧才明白了俘虏的下场——供王公贵族挑选。
连韶乐也被挑了出去,最后场上只剩下韶牧。
韶牧虽然还未长开,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的模样,自从颁布断袖律法,娶男妻已经不再小众,就在有位大臣的儿子想跳出来求个恩典时,宇帝出声:“韶牧就留在宫中。”
留在宫中,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众臣面面相觑,宇帝这是要收韶国的小皇帝当侍君。
这些老臣都是从那场变故中活下来的,自然知道自那人死后,后宫除了中宫皇后,便再无其他嫔妃。新来的大臣也劝谏过,皆被宇帝驳回。他不爱美人,也不要子嗣,太子也是从宗族中册立的,堵住了幽幽大臣的嘴。
不止大臣惊愕,皇后也是,刚入喉头的一口酒被呛了出来,太子担忧地望着她,“母后,没事吧。”
“没事,咳咳咳……”
等回了宫,皇后把刘易叫了过来:“刘公公,陛下这是怎么了?他心里不是除了苏大人谁也放不下吗,怎么突然看上了韶国的小皇帝?”
刘公公叹了口气:“自从那位去世之后,陛下日日做噩梦,只有看见鲜血才会好一点。可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陛下突然像失忆了一般,竟然记不起那位来了。老奴试探性地提了几次苏大人的名字,陛下都没有反应。”
皇后急急地打断他:“陛下失忆了?叫太医看过没?”
“都看过了,殿下,老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陛下已经痛苦了这许多年,如今一朝忘记,正好可以开始新的人生……”顿了顿,刘易又说:“只是韶国那位小皇帝,身上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教陛下对他另眼相待。”
指尖玉笋敲了敲案桌,“既然他在后宫,那就在你我的掌控之下,刘公公不用担心。只是陛下这病千万不能外传,不免从宫外找大夫。这件事就交给本宫,刘公公回去服侍陛下吧。”
刘易提着灯笼往回走,正好撞上来找他的徒弟:“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师傅不好了,陛下他……”
刘易一见他这神色就明白过来,“宫里头没人?”
小太监苦着脸:“哪有人啊师傅,陛下拿着佩剑,没人敢靠近。”
刘易拿拂尘敲他脑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韶牧接过来。”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小太监还是飞快地去了文景殿,韶牧已经进入睡眠,被叫醒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任由侍从连人带被给他带到了宇帝面前。
可怖的气息传来,韶牧才骤然惊醒,来人将他送进房间就飞地退了下去,“哐当”一声,佩剑掉落在地上,被子被人掀开了,韶牧就像一条案板上的鱼一般,慢慢被人刮去了鱼鳞,迎接他的是开膛破肚。虽然已经做好了当宇帝移动血袋的准备,可真正来临的这一刻,韶牧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如鹌鹑一般缩在被子里头发起抖来。
但无论头埋得多深,鹌鹑总有被人揪出来的那一刻,“睁开眼睛。”
此刻的韶牧犹如傀儡,主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睁眼的那一瞬间,肩颈传来剧痛,韶牧所见,只有披散开的乌发脑袋埋在韶牧颈肩,韶牧颤颤伸手,落在原蔚宽厚的肩脊,手掌贴在上头,缓缓抚弄起来:“乖……别怕……我在身边……”
似乎是这拙劣的安抚起了作用,这回晕过去的不是韶牧,而是原蔚。
身上的男人重若千斤,韶牧费了些劲才将人推开,男人的脸上透出满足之色,似乎做了个好梦,嘴角微扬,是个开心的弧度。
韶牧忍不住心想,莫非自己的血液里面有一种可以起到安抚作用的物质,可以令发狂的野兽安静下来?韶牧边想着,边用手在颈边沾了一些放入口中,有点腥,带着铁锈的味道,并不好吃。
韶牧嫌恶地用亵衣擦干净,随即对着门外喊:“刘公公?”
连续喊了两句无人应答,韶牧悟了,这是以为宇帝会疯一夜呢,都给吓走了。韶牧呆了一会,过去戳原蔚的胸、原蔚的脸,戳了半天都没反应,韶牧气鼓鼓地:“这些人,也不怕我趁机杀了你。不过我也没这么傻,杀了你我也跑不了,而且除了你时不时发疯这一点,人也挺好的。”
韶牧说着说着,没注意原蔚已经醒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韶牧吓得一个倒栽头,直接载在原蔚脸上,“砰”地一声,两人的额头撞在一起。
“陛陛陛陛陛陛下……”韶牧口吃了。
脖颈却没有传来熟悉的刺痛,韶牧抬头,见男人的眼里一片澄澈,根本没有浑浊的样子,已然清醒,韶牧不禁红了脸,手足并用地爬起来。
“睡吧。”男人神色如常,似乎没听见韶牧的嘀咕,见他已经上了龙榻,韶牧环顾了一圈,也不见除了那地还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认命地缩了上去。
韶牧醒来的时候,身子已经不在随时会掉下去的床畔,而是牢牢地被抱在怀中,纱帐外传来刘公公的喊声:“陛下,该上朝了。”
原蔚蓦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少年巴掌大的面庞,因为锢得太紧而缺氧,脸上浮现出一片片的嫣红,像极了三月的桃花,又像是四月的早樱,粉的诱人。原蔚掀开纱帐出去,低垂着头的刘公公余光瞥到床上的一抹身影,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昨晚小徒弟一直守在外面,刘易特意吩咐了宫中有什么动静就及时叫醒他,哪晓得一觉醒来,却看到这傻小子靠着房梁睡着了,刘易怒火中烧,可小太监仰着脖子辩驳:“昨晚殿内根本没有可怕的动静,我睡眠浅,有动静我肯定会惊醒的!”
刘易本来还不信,直到亲眼见到陛下和韶牧和谐地躺在一起,才觉得小太监八成说的是真的。
原蔚可不知道刘公公脑子里转过了这么多念头,他跨步出去,难得有些神清气爽。原蔚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虽然龙床和被褥都是用珍贵的材料制作,睡前还点了安神的芓木香,可他每次一陷入睡眠,总是会被噩梦惊醒,但是醒来之后,他却丝毫记不得做了什么梦,而每次回想的时候,头都会如针扎一般疼痛,久而久之,原蔚也不再回想。
韶牧还以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醒来之后就自己回了文景殿,殿中除了他就没别的人,乌漆嘛黑地还有些阴森,韶牧早早就睡了,没成想到了后半夜,韶牧又被人从被窝中捞了出去。这回的力道轻了许多,柔柔地放到龙榻上,韶牧只睫毛颤了一颤,根本没醒。原蔚却望着沉睡的少年,眼神复杂,原本未曾和少年共睡一塌时,他还只是会做噩梦,可现在经过昨晚,没有少年在旁边,他好像就睡不着了。
灯芯掐灭,侍女退了出去,原蔚也闭上了眼睛。
第180章 重回4
连续几日醒来都在龙床上,韶牧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惊变成了如今的坦然自若,可这一日,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头顶的纱帐,而是男人坚毅的脸庞时,还是吓了一跳。
闭上眼睛的原蔚,周身的气质和缓下来,像是在周身踱了一层暖黄的微光。若不是知道韶牧知道原蔚是这片大陆上最尊贵的男人,只怕还会以为他就是普通人,也不对,韶牧摇头,普通人生不出这般高大威猛的样子,对比起自己这细胳膊细腿,韶牧不知道对原蔚有多羡慕。
原蔚已经醒来很久,今日不用上朝,但是他的生物钟还是令他早早就醒了过来,软玉温香在怀的的感觉并不如想象中好受,尤其少年还是个睡觉不老实的,拱着脑袋往他怀里钻,他的身子柔弱无骨,和自己硬邦邦的肌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蔚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和别人同床过的经验,丝毫不知会如此磨人,像是柔软的心尖上闯进了一只鸟雀,扑棱着翅膀。
见少年睫毛微颤,眼看就要醒来,原蔚闭上了眼睛,假装还在熟睡。本以为少年会乖乖起床,没成想他却用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甚至,还伸手描摹他的容颜。
那手是从被窝里面拿出来的,还带了热意,温热的手落在脸庞、耳廓、胡茬……原蔚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陛下!”韶牧惊呼一声,脸上带着被抓包的羞涩,睫毛颤如蝶翼,似乎马上就要随着纱帐外的微风而起,“陛下今日不上朝吗?”
原蔚说:“今日休沐。”
韶牧转移话题道:“那陛下还不起吗?”
原蔚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说着他的目光,韶牧这才发现自己的腿还压在原蔚身上,韶牧默默地移开腿,心中暗骂自己一声,“不好意思陛下,我不是故意的”,他的脸愈来愈红,眼神也涣散着不敢看原蔚。
听见响声,侍从推门进来,等原蔚换好衣服一行人去了前厅,韶牧才爬起来,瞥见一旁捧着他衣服的侍从,韶牧说:“我自己可以,你们出去服侍陛下。”
侍从苦着脸说:“我们是专门服侍侍君您的。”见韶牧没有侍君的架子,侍从又大着胆说:“哪有陛下起了您还赖在床上的道理,若是别的嫔妃,只怕是早就亲自为陛下穿衣了。”
韶牧懵逼:“侍君?嫔妃?”
“对啊侍君,前几日的庆功宴上陛下已经下了口谕让您留在宫中您忘了吗?今日还要给您量身裁衣,还有宫中的礼仪也安排嬷嬷教导,納君大礼就定在一个月之后,时间紧迫侍君。”
韶牧:“……”
等侍从好生解释了一番,韶牧才明白所谓“侍君”,其实就是皇帝的男妃。
韶牧出去的时候,早膳已经摆好,原蔚正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喝粥,皇帝的膳食自然是紧着最好,粥是用粳米做的,入口即化,里面还放了虾仁,又鲜又嫩,韶牧却没有胃口吃,念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韶牧对着原蔚欲言又止地张了几次口。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原蔚吃个半饱就放下了碗筷,韶牧急急问道:“陛下,您真的要納我入宫?”
原蔚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韶牧否认,“只不过婚姻大事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和陛下之间没有爱情,若是强行绑在一起,两人都会不开心的。陛下您想,万一您以后遇上了两情相悦之人,她会不会因为我心生嫉妒,你们两人的感情会不会受影响,我惶恐不已。”
见原蔚若有所思,韶牧继续道:“我知道陛下想将我留在宫中是为了缓和您的狂躁症,我本是一介俘虏,自然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陛下以后若是治好了,那我就没用了,实在没必要……”
“一生一世一双人”原蔚喃喃自语,这句话他好像听谁说过……是谁呢……
原蔚说:“只不过是一个仪式罢了,口谕已下,自然是不能收回的,若是朕好了,自然会放你离开。”
韶牧还想说些什么,原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出去了。
“明珩五年七月辰时,陛下和韶侍君先后起身,同桌共食,韶侍君疲累,仅小酌。膳后恳言:愿和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陛下应。”
“噗——”韶牧一口粥喷了出来,“这是谁?”
“回侍君,李大人是随身记录陛下起居注的史官。”
韶牧不解:“既然是史官,那为何连我的言行也记进去了?而且,方才我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侍从回道:“回侍君,李大人会记录与陛下亲近的人和事,既然您是侍君,那自然包括在内。”
韶牧嘀咕:“可是我根本不想当侍君……”
声音几不可闻,侍从却好像听见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侍君,能被陛下纳入后宫,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少男少女羡慕您,就您不珍惜。”
韶牧:“……”
接下来的时日韶牧忙得脚不沾地,虽然曾是个皇帝,可这些礼仪却像是不曾接触过一般,非常陌生,好在侍君的礼仪不比嫔妃繁复,像什么请安礼,嫔妃需要双膝着地,而侍君只需屈右膝半跪。但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韶牧每日都觉得自己像只骡子被拉出去溜了一圈,回来之后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每次在浴池中就累得睡了过去,而醒来又是新一天的课程,完全没时间去思考是谁把他抱上床的。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册君仪式终于到了,按照规矩,两人在仪式前是不能见面的,听到这一规矩时,原蔚黑了脸,前半夜将人困在空床上,后半夜才招呼侍从将人抱走,但也只不过隔了一堵墙,几步远。
还不到寅时,两人就被叫起来,洗浴换衣上妆,韶牧皮肤好,只扑了薄薄的一层粉,微乱的眉毛被修成了周正的弧度,妆的重点在在于口脂,红得艳丽,甜得诱人。韶牧还很困,只嘟囔了一句为何男人也要上妆就闭着眼睛任由侍女动作,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韶牧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我?
第181章 重回5
镜子里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月眉星眼,靡颜腻理,宫装是大红色的,海棠花缀在烟波云纹锦缎上,领口绣着莹白的珍珠。烟冠绾起青丝,额际坠着弯月,腰束九孔玲珑玉带,贵气逼人。
红绸放下,遮住美人臻首,韶牧被人扶上了步辇,内銮仪卫设彩仗于宫门外,载着韶牧在宫中转了一圈,其后其授册、印,待仪式结束,已至酉时。
韶牧坐在龙床上,被礼官盯着一动也不敢动,早上起来就没有用膳,肚子饿得咕咕叫,等原蔚走进来的时候,韶牧感动得不能自已。礼官离开,红绸被原蔚掀开,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