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近求远？”
　　苏徊意含着碗沿扒肉，“不敢劳驾大哥。”
　　苏持嗤笑，“你劳驾得还少了？”
　　他羞涩地用不能提的手夹了块肉放进苏持碗里，“反哺大哥。”
　　那块肖似瘦肉的老姜下一秒被夹到渣盘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苏徊意怔然，“我视力果真模糊。”
　　饭后出了酒店临分别，厉行忠同几人一一握过手。
　　聂亦鹄拿出手机对苏徊意道，“都见过这么多次了还没交换过联系方式，微信加一下吧？”
　　说着二维码已经递到眼前。
　　厉行忠在一旁道，“诶对，年轻人就是要多交朋友！”
　　苏徊意顶着死亡凝视缓缓摸出手机，轻轻滴了一下。
　　嘶……他大哥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听告诫、急着找男朋友。
　　好友申请通过，苏徊意正给备注打了个“胡”，就被聂亦鹄轻易捕捉，“……我姓聂。”
　　苏徊意被当场抓包，从善如流地嗒嗒改字，“聂先生全名是什么？”
　　聂亦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跟前，“这是我的名字。”
　　他在苏持锐利的视线下，柔情流淌，“这次好好记住了。”
　　名片上的字体龙飞凤舞，苏徊意逐字辨析，“聂赤鸡？”
　　聂亦鹄，“…………”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
　　.
　　吃过饭下午回到公司。
　　苏持大发慈悲地没有给苏徊意安排工作，“今天下午你休息。”
　　苏徊意感觉自己划了大半天的水，“为什么？”
　　“给你的奖励。”
　　“什么奖励？”吃得多？
　　“语文水平进步的奖励。”
　　苏徊意不是很懂他大哥的点在哪儿，但既然有奖励，他就来者不拒。
　　苏持在办公桌前工作，苏徊意聊着微信，聂亦鹄的消息弹出来。
　　“哥，胡赤鸡约我吃饭。”
　　苏持，“……”很好，三个字一个都没对。
　　苏持悠悠打开手机，“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给你点。”
　　苏徊意，“为啥？”
　　“又进步了，奖励翻倍。”
　　…
　　下午五点准时下班回家。
　　苏徊意上车的时候觉得身上有点痒，他不好意思伸手进去挠，就趁着苏持开车在座椅上蹭了蹭。
　　小动作一秒被逮到，“你又在乱扭什么？”
　　“我背后有点痒，是不是打底的羊毛衫起球了？”
　　“家里还不至于给你买起球的衣服。”
　　“……”
　　车开出公司，过了十来分钟苏徊意还是觉得痒，他没忍住掀开衣服扭头看了一眼。
　　苏持正开着车，只觉得余光里晃过一片白光，他额角一跳，“苏徊意，你把衣服——”话音骤止。
　　方向盘一打，车转入岔道停在路边。
　　苏持一把抓住苏徊意挠背的手，面色沉下来，“你过敏了？”
　　“啥？”苏徊意茫然抬头。他过敏，他对什么过敏？
　　苏持不欲同他多说，调转车头开往医院。
　　市立医院是本市最权威的医院，位于市中心，从这里过去开车一刻钟。
　　平时就诊都要预约挂号，但苏徊意看苏持只打了个电话，到医院时便直接领着他去了诊室。
　　苏徊意一边隔着衣服蹭痒，一边逼逼，“大哥，我们又作威作福了耶。”
　　苏持拎着他大步走在医院廊道里，脸色难堪到了极点，“闭嘴。”
　　“……”
　　一系列检查下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苏持跟家里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讲了一遍，说他和苏徊意晚点回去吃。
　　苏徊意垂着脑袋在苏持的低气压下听医生叭叭教育。检测报告显示他“对海带过敏”，他记得中午的时候是吃了不少。
　　准确来说，是每盘菜都吃了不少。
　　“都二十几的人了，对什么食物过敏心里该有个数。该忌口就要忌口知道不？你现在发红起疹还算轻的，过敏严重甚至会出现呼吸不畅、乃至休克的症状！”
　　苏徊意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好的好的……记住了。”
　　妈呀，他哪知道这副身体会对海带过敏！
　　医生又给他开了些药，叮嘱他该擦擦该吃吃，不要用手去挠。苏徊意掏出小本本一一应下。
　　药是苏持拿着单子到取药处领的。
　　苏徊意诊室外面等着，抬头便看见苏持拎着塑料袋走过来，高大的身材在距离拉近间透出一股压迫力。
　　“大……”
　　哗啦。塑料袋扔到他怀里。
　　“你对海带过敏你自己不知道？一天到晚就吃吃吃，什么你都吃，不要命了是不是？”
　　苏持的脸色冷得可怕，苏徊意瞬间噤若寒蝉。
　　在他印象里，从没见他大哥这样生气过。
　　他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没有过，他淋了苏持一头冷水的时候没有过，今天遇到聂亦鹄的时候也没有过。
　　只有此刻，苏持的眼底像有风暴在酝酿成形。
　　汹涌的气流下，苏徊意抱紧了柔弱的自己，“大哥，我的脆皮再不擦药就要成酥皮了。”
　　“……”
　　地下车库里光线昏暗，车内亮了盏灯。
　　苏持话说得重，力道却放得轻。
　　苏徊意撩起衣服背对着人，嘴里哼哼唧唧，“哥，太痒了，你重点行吗？”
　　苏持冷道，“要不要再拿根钉耙来给你犁一犁？”
　　苏徊意自知理亏，垂着脑袋乖乖让人抹药。
　　车厢内有那么五六分钟都是安静的。他正想着怎么编造自己不知道过敏原的借口，苏持忽然出声。
　　“我不知道你对海带过敏。”
　　苏徊意愣住。
　　苏持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自责对他不够上心？还是觉得如果自己知道了，他或许就不会过敏？
　　他等着苏持往下说，但这次苏持什么也没说。
　　直到两人一路静默地回了家。
　　苏徊意被闻讯等在客厅里的苏纪佟夫妇和二哥围住，他透过几人身间的空隙，看见了苏持独自上楼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苏汤圆的小剧场】
　　翻开书：聂亦鹄。
　　关上书：聂赤鸡。
　　考试时：胡赤鸡！


第34章 露馅
　　苏纪佟夫妇看了看苏徊意背后的红疹，见已经上过药了这才放下心。
　　于歆妍疼惜他，“怎么不忌嘴呢，知道自己不能吃海带还吃？”
　　这副身体的过敏原夫妻两人和做饭的吴妈都知道。苏徊意不知道，苏家三兄弟跟原身感情不好，也不知道。
　　苏简辰偏头看了一阵子，搜刮了半晌的措辞，“那你要吃清淡一点。”
　　“好的呀，二哥。”
　　苏徊意又朝楼梯那头望了眼，没看到苏持下来。他想起苏持那道背影，“我先上去换衣服。”
　　走上二楼，苏持的房间门轻掩着，苏徊意敲了敲溜进去，“大哥。”
　　屋里的苏持还是今天外出时穿的那身衣服，他垂头站在书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声音转过来，“什么事？”
　　苏徊意说，“换了衣服我们好下去吃饭。”
　　苏持脚下一动，“知道了。”
　　苏徊意偷偷瞄了眼，前者神色如常，看不出异状。他试探道，“大哥，你刚刚怎么一个人先上楼了？”
　　苏持淡淡，“那我要留下来跟他们一起把你围着？你是篝火？”
　　苏徊意，“………”看来是他想多了。
　　也是，自己过敏又不是苏持的错，他大哥本来就没必要自责。
　　苏徊意换过睡衣下到餐厅时，苏简辰也坐在桌前。
　　“二哥没吃饭吗？”
　　“我是来监督你的。”
　　苏徊意，“………”他二哥表达善意的方式真是让人消受不起。
　　吴妈重新热了饭菜摆在桌上，半边是水煮鱼、肝腰合炒、炖牛肉，半边是米粥配清炒，泾渭分明。
　　苏简辰指了指，“你不能吃这几样。”
　　苏徊意不甘心，“我涮一下吃……”
　　背后忽然伸过一只手，端着水煮鱼、炖牛肉就进了厨房。几样菜撤完，苏持坐回桌前，“吃饭。”
　　苏简辰，“大哥，你都端走干嘛，你又不用忌口！”
　　一个眼神轻飘飘飞过去，“你是来监督他吃清淡的，还是来督促我吃香喝辣的？”
　　“……”
　　.
　　苏徊意像猫猫虫一样翻滚了一夜，第二天出门前，苏纪佟把人叫住，“小意要么就先在家休息，别去上班了。”
　　苏徊意侧头去看苏持，后者正好也垂眼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虞的神色，就像自己去不去他都不会有异议。
　　“不用，我就跟着大哥一起。”
　　苏纪佟不强求，“那好，老大你记得给他擦药。”
　　苏持说，“我知道。”
　　昨天刚谈过榕城的项目，苏持到了公司就下楼同相关部门开会。苏徊意想跟上，一叠文件啪嗒落在他桌上，“把这些都整合出来。”
　　“我不用一起去吗？”
　　“你留在这里。”
　　苏徊意感慨，“这样好像金屋藏娇……”他说完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又用错成语了？”
　　苏持罕见地没祭出《新华词典》，“我看你是挺娇气。”
　　苏脆皮，“……”
　　人一走，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他。偌大的空间里太过安静，苏徊意处理了会儿工作，没忍住拿出手机看了眼。
　　微信有两条新消息，他点开发现是苏珽。
　　【苏珽】：弟弟～过敏啦？
　　【苏珽】：好了没，拍来看看，我让医学专业的朋友开点药给你～
　　苏徊意感慨他三哥消息的灵通，也不知道是家里谁说出去的，他盲猜是企图合群的苏老二。
　　【苏徊意】：谢谢三哥，已经去医院看过了。[花花]
　　【苏珽】：眼见为实，快拍张给三哥看看！
　　【苏徊意】：都是疹子，不好看。
　　【苏珽】：没事，我就想看看有多丑。
　　“……”苏徊意不是很能理解苏老三的兴趣。
　　他也不介意拍下来，但起疹的地方主要在背后，他穿得又贴身，很难拍。除非等苏持回来给他上药的时候顺便拍一张。
　　【苏徊意】：三哥你等会儿，等大哥回来给我拍了我发给你看。
　　【苏珽】：会威胁人了啊？呵呵……
　　苏徊意，“？”
　　他哪句话是威胁了！
　　上午的短会比以往结束要早，苏持回来时不过十点。
　　桌上的文件五五摊开，“怎么才做一半？”
　　苏徊意厚道地没有甩锅给苏珽，“背后的痒意分散了我处理工作的精力。”
　　苏持没说什么，径直走进休息室，再出来时袖子被挽到肘弯，大步朝人走过去。
　　苏徊意一秒贴紧椅背，“干架？”
　　“……”苏持，“不是说痒？过来，给你上药。”
　　董事长办公桌靠近落地窗，光线要好很多。苏徊意坐到苏持跟前才发现他手背微润，刚刚应该是去洗手了。
　　“把外套脱了，衬衣捞起来。”
　　苏徊意乖乖照做。
　　温热的指腹沾了微凉的药膏，半冷半热的温度覆在痛痒交杂的患处，背脊瞬间被刺激得一阵轻颤。
　　他转移注意力，“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拍一张？”
　　“你想看？”
　　“是三哥想看。”
　　“……”身后默了几秒，随即听苏持道，“把老三的对话框打开。”
　　苏徊意拿起手机点开苏珽的小窗，反手递给苏持，“拍吧哥。”
　　苏持接过来却没按相机，他拇指点在语音键上，“老三，要不要我再开个视频给你看？”
　　消息咻一声发过去。
　　苏徊意转头，“还需要开视频吗，三哥说啥？”
　　手机被扔在一边，干净的那只手继续给人擦着药，“他说，点点点。”
　　“……”
　　.
　　身上的红疹子只几天就慢慢消下去了。
　　晚上苏徊意洗完澡出来，在浴室借着镜子反光扭头看自己后背。只有一点点印子，估计过段时间就能散了。
　　幸好苏持按住了他没让挠背，不然以他的体质肯定会留下疤痕难以消除。
　　气温进入十一月后便固定在十度左右。
　　于歆妍早在入秋就给家里人都定制了新的冬衣，这几天刚好到。
　　苏徊意以往的衣服全是大衣，这次也不例外，裁剪得体的大衣优雅又修身，穿在他身上衬得人挺拔如同修竹。
　　修竹在室外招摇了两天就被冻出了鼻涕，他吸溜吸溜地回家翻箱倒柜找羽绒服。
　　于歆妍看他找出来的全是大衣，忍俊不禁，“你忘啦，你以前打死不穿羽绒服的，觉得太憨。”
　　苏徊意，“……”
　　“要不你去你几个哥哥那儿看看有没有羽绒服，先将就着穿两天，周末再去买？”
　　“好的呀。”
　　苏徊意就溜去了苏持房间里。
　　后者已经躺在床上了，一条腿支起架了个平板在看视频。他见苏徊意鼻涕吸溜吸溜地跑过来，头往后一仰，“你是滴灌装置？”
　　苏徊意有求于人，不同他计较，“大哥，你有没有羽绒服？”
　　“没有。”
　　苏徊意“喔”了一声掉头就走。苏持把人叫住，“去哪儿？”
　　“我找二哥问问。”
　　视频被按了暂停，平板搁在床头柜上，“你要借老二的衣服穿？”
　　“我之前不也借过大哥你的衣服了，等周末我就自己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