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想着，这一次科考下来之后，他再登门拜谢叶长凌之前的救命之恩。
　　然而瞧着乡试乙榜旁边张贴的沈天路的文章，刘曦燃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主要是惭愧啊。
　　听沈天路几人的意思，叶长凌叶千户，压根就瞧不上举人，因为他自己随便一教就教出了个解元公。
　　刘曦燃在如今顺天府的考生中也算是个名人，见到他如此表情，当即就有好事者，凑上来调适。
　　此人姓高名应，家中小有钱财，可惜为人小肚鸡肠，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如沈天路这样走了狗屎运之人。
　　当下冲着刘曦燃摆了摆手。
　　“刘兄可是有疑惑？”高应自来熟的问了一句“这叶千户，纨绔也，这沈解元，小考三次不得中也。何以以纨绔教授半年，竟可位列沈兄之上。”
　　刘曦燃瞥了他一眼，眉头皱起，没有说话。
　　高应见状却将刘曦燃的表情当做是认同与愤慨，倒是得意起来再接再厉“沈兄可是同样疑惑？其实不然，这京城谁不知道千户大人与城西那位多有暧.昧，以那位之能，想必就算做了手脚，也能瞒过首辅大人吧”
　　高应如此暗示。
　　“兄台当真如此想法？”刘曦燃面沉如水。
　　“这……”听到刘曦燃如此询问，高应迟疑了一瞬，毕竟颍王不提，就光是叶长凌，真要针对他，还不是分分钟解决。
　　但眼见着刘曦燃的怒气明显已经被他挑动了，高应又不愿意放弃，只好凑近了刘曦燃，笑的勉强“这自是我的想法，刘兄听听可别放在心里，毕竟那位只手遮天。”
　　虽然是这么说着的，但话里话外却是害怕打击报复的意思。
　　刘曦燃冷笑。
　　高应眨眨眼，突然感觉刘曦燃的态度有些怪。
　　下一秒，刘曦燃的拳头直接撞向高应的下巴。
　　当时为了说最后那句话，高应刻意再拉近了距离，刘曦燃骤然发难，高应竟然被一拳打到在地，鼻血顿时流了一脸。
　　“叶……千户。”考虑到掌柜说起叶长凌嘱咐过不许对那件事多言，刘曦燃怕暴露了什么坏了叶长凌的事情，这才压下那声恩公。
　　“叶千户何等人物，竟然要受到你这等小人编排。你这等人枉读圣贤之书！行小人之事。”刘曦燃怒喝。
　　这话已经是很重了。
　　毕竟读书人从来都是自诩君子，摈弃小人的。
　　高应骤然被打倒，旁边还未散去的学生都惊呆了，又听到刘曦燃的义正言辞，顿时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帮高应。
　　毕竟刘曦燃可是科考第三名的举人，而且还是去年秋闱的解元。
　　若非出了沈天路这匹黑马，以及程仲瑜的《劝农书》，刘曦燃未必会是第三名。
　　明天春闱，旁的不说，三甲大约有名。
　　至于高应？
　　那是何人？
　　不认识的学子自然只顾着瞧热闹，认识高应的，对比他与刘曦燃，自然也装不认识。
　　然而有些心思活络的，却又有了旁的主意。
　　“刘兄，听刘兄的意思，此人竟然质疑辱骂叶千户？”这是已经准备行动的。
　　刘曦燃负手站在原地，点头，算作默然。
　　“连首辅大人都褒奖沈解元学识，此等小人竟然还敢说这种话？”明知故问的大惑不解。
　　“是啊，刘兄台揍得好！”这是后知后觉盲从的。
　　高应茫然的坐在地上。
　　一时也不能理解，为何这刘曦燃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毕竟他可是替刘曦燃说话的啊。
　　而且怎么一会儿的时间，他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无耻小人’了啊。
　　而在这时，跪在乙榜旁的郁高洛听到众人的呼喊，后知后觉的抬头，然后咬牙向着高应冲了过来。“竖子安敢辱我师！”
　　又是一团乱。
　　……
　　程府。
　　今日府上具是喜气洋洋。
　　程老爷子端坐于正堂之上，还穿着正装。
　　堂下还候着程府一行人，包括程仲瑜。
　　他们正在等待报喜之人。
　　但谁都知道，这顺天府解元，必然是程仲瑜了。
　　那《劝农书》都传到京外去了。
　　这几日，同僚的恭贺也早就听腻了。
　　解元啊。
　　这重考妙啊。
　　最关键的是程仲瑜这次可是凭着真本事入了圣上的眼，这一甲不出意外，妥妥的了，说不定还能捧个状元公回来。
　　程仲瑜位在小辈第一个，从进堂来开始就一直低头写写画画。毕竟他还是今日清晨就被祖父急匆匆叫回来的。
　　他还有田地要照看。
　　也是在这时，报喜人一脸喜色的上门了。
　　“恭喜程少爷，贺喜程少爷，得中科考第二名。”
　　啥？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可惜，要是小叶身处一个动乱点的时代，估计这会儿就准备打天下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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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不知所措
　　桂榜第二。
　　哪怕是程尚书家这样的重臣家庭，也是个极好的名次了。
　　然而赶来报喜的人一说完，程老爷子等人脸上的喜色却凝固住了。
　　这落差感太大了。
　　这段时日被同僚恭贺着，饶是程尚书城府深厚，也忍不住低调的炫耀两句，这……这话都说出去了，他哪里有脸去上朝啊。
　　不仅是是程尚书，程仲瑜的父母的面上也有点不太好看。
　　毕竟，炫耀儿子什么的，也是人之常情。
　　反倒是程仲瑜并不惊讶。科考之后，他又投入到了京城外庄子的农田里，那些新苗都是他亲自栽种的，更是精心护养，每日记录生产情况，庄子也都是农户，消息闭塞，是以他还真不知道他当日在考场上写下的那篇《劝农书》后来在京城引起了多大的反响。
　　其实程仲瑜还奇怪呢，他又不是第一次科考，上次中了第二名，祖父高兴之余也只是勤勉了他几句，嘱咐他好生准备会试，这一次竟然还如此严阵以待的在正堂等着人通报结果。
　　虽然奇怪，程仲瑜也没有多想，见到在场其他人不做言语，而报喜人也因为堂中气氛而逐渐有些不安，程仲瑜当下就吩咐下人准备钱财打赏。
　　“解元公可是刘曦燃刘兄？”报喜人领了赏钱，当下美滋滋，果然还是尚书大人家大方，一出手就是银子，听到程仲瑜发问，当下拱了拱手。
　　“今次解元公乃是沈天路沈老爷。”
　　沈天路？
　　听到这个名字，程老尚书几人具茫然，倒是程仲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这沈天路又是何人？”提问的是程仲瑜的父亲，毕竟有那本《劝农书》，程仲瑜就应该是板上钉钉的解元了，除非有人在考场上写出比《劝农书》更好的文章。
　　“回程老爷的话，解元公乃是叶千户大人的弟子。”外头都在这么传，虽然不知道为何一个解元公会是长顺伯府那位千户大人的弟子，但既然能教导出解元，今次又被其他举人老爷们推崇，大约学识不是他这等小人可以揣度的。
　　“叶千户？”程仲瑜的父母叔婶弟妹们面面相觑，一时不能将这个叶千户与他们印象中知道的那个叶千户联系起来。
　　难得是外省某名叫叶千户的大儒的弟子？
　　但是这是顺天府乡试，来考试的也就是顺天府的学子，有这么个大儒，他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至于科考舞弊，他们倒是不敢往这儿想。毕竟这次主考官是首辅大人，程家与首辅张大人也多有来往，对方也犯不着在有《劝农书》名满京城的时候，故意抹去程仲瑜一个解元的名头。
　　而听到叶千户三个字，程仲瑜倒是明白‘沈天路’这个名字为何听来熟悉了。
　　竟然是叶府那三个秀才中的一人。
　　程仲瑜对于叶府那三个秀才，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至多只是偶尔有些怜悯他们，毕竟被叶千户逼着认下师父。而沈天路的印象就更淡了，好像记得比他年长好几岁，为人木讷。
　　学识方面，程仲瑜也指点过。
　　倒不出彩。
　　程仲瑜斟酌着以此词语形容。
　　意外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天路有个“叶长凌弟子”的名头，反倒没有那么惊讶了，甚至连些微不甘之感都没有。
　　只是没想到叶千户不仅心思缜密，神机妙算，还慧眼如炬，直接教导出一个解元公。
　　而这时，程仲瑜的父母叔婶他们也询问出了这叶千户是何人。
　　竟然就是叶长凌。
　　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
　　放榜之后的闹剧很快结束了，有人欢喜有人愁。然而郁高洛却还跪在桂榜之下。
　　沈天路几人有心替郁高洛求情，但又怕惹怒叶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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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船
　　但是又不能让郁高洛继续这么跪着。
　　秋日的上午。
　　气温已趋凉爽。
　　叶长凌正在翻看账本。
　　不仅是宋金福送来的总账目，还有叶杨氏留下的嫁妆的进项。
　　新开的那几个矿，已经初步实现的收支平衡，叶长凌无意剥削矿工，按照工作强度给予的工资极高，在当地已经成为了十分火热的职业，只可惜一个矿场招工人数有限，倒是由此产生过矿工之间的纠纷，互相举报之类的。
　　当然具体情形，也传不到叶长凌这里来就是了。
　　如今煤炭与蜂窝煤更是源源不断的自那几个矿场运出，因其价格廉价优质，转眼间就已经占领了整个大宁大半的煤炭市场。相信再过不久，就能给带来丰厚的回报。
　　不过叶长凌并不太在意此事。
　　他将这份账目放到一边。而这时梅香将热好的牛乳也端了上来。
　　前段时日为了应对天花，他买了好几头牛，如今牛奶倒是供应充足了。
　　也就是在这时，沈天路陈克瑾杨文栋叶长钰四人人，也由小丫鬟们通报而来。
　　“兄长？”叶长凌有些意外，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一块来找他，随后又豁然开朗。
　　想必是来询问会试如何准备的吧。
　　“师尊，求师尊原谅郁师弟这一次吧。”还未等叶长凌开口，沈天路几人反而给他跪下了。
　　……
　　秋高气爽。
　　一艘艘航船，缓缓自吕宋菲律宾驶来，时隔半年之久，他们绕过台湾海峡，终于见到了辽阔的海岸线。
　　一时间船上所有人都震动了，不少船员水手跪在甲板上痛哭，这一路行来，实在太不容易了。毕竟他们很多人，在此行前连长江黄河都未曾见过，更不提大海了。
　　不少人还是旱鸭子，游泳也是出航前才学会的。
　　茫茫大海，一望无际他们一艘木船如同一叶扁舟，一场暴风雨可能都会让所有人无声无息的葬身鱼腹。
　　然而这只是最基本的困难。
　　在海面上，他们还需要与倭寇打交道，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匪，会攻击所遇见的商船，夺走他们的钱财粮食，杀死他们凿沉他们的船。他们出行有三艘船，回程仅剩一艘，其中有一艘正是在与倭寇交锋中损失的。
　　所幸，正艘船上的人员具训练有素，都是楚辰熙与楚辰耀的下属，精锐中的精锐。
　　然而即使如此，从吕宋将叶千户要的东西带出来，也差点全军覆没。
　　楚辰熙的林杨站在甲板上，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这半年时光，让他从一个面容白皙的俊俏公子哥变成了小麦色皮肤眉头紧皱的硬朗帅哥，整个人完全精干起来，眉眼中更是带着些许煞气。与半年前判若两人。
　　然而林杨却看向了听到他们的声音从船舱里出来的一个女人。
　　或者说，这个女人从船舱里走出来了，所有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春桃。
　　叶千户的丫鬟。
　　精炼的短打，头发被随意的扎住，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日晒变成了小麦色，却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甚至于，在这个船中所有人眼中，这样的春桃才是真正的美丽。
　　叶千户安排一个女人上船，哪怕是当时听到春桃主动请求的林杨都觉得难以言喻。若非他们此行是带着命令而来的，若非船上其他人就是两位殿下手下的精锐，一个女人在一个全是男人的船上，航行这么久，早就出事了。
　　对于春桃，一开始林杨是非常轻视的，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想法。
　　然而就是这个女人，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在暴风巨浪中，冒着巨大风险爬上桅杆修补船帆，在倭寇伪装遇难商队时第一个发现问题，在吕宋，最后一道关卡，在他们即将被发现之时，也是春桃急中生智，摆脱了困境。
　　“春桃姑娘，已经可以看见海岸了。”见到春桃从船舱里出来，便有人凑了过去，打招呼。
　　林杨刚想走过去，却见到身旁的好友绍子实突然感慨一句“望见海岸了，这段旅途也要结束了。”
　　“怎么？你还舍不得了？”绍子实是楚辰耀手下的将士，出身军户，却是实打实以战功博得前程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与林杨是暗中防备，明面上林杨看不上绍子实这个出身军户的泥腿子，绍子实则瞧不顺眼林杨这么个公子哥。
　　如今倒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了。
　　“对啊，上了岸想见春桃姑娘就难了。”绍子实感慨。
　　“嘿嘿，你们见不到就见不到呗，我可是决定好了，等上了岸，回了京就向叶府提亲的。等我与春桃姑娘成婚之后，再请你们喝酒。”正在这时，同为太子殿下心腹亲卫的晁以寒却陡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