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仲瑜告退，这段时日忙里忙外的小国公李枢瑞也顺势跟了出来。
　　“李兄，这段时日，真的谢过李兄了。”程仲瑜大拜，详细情况他已经听父亲说起过了，知道在程家岌岌可危之际李枢瑞不仅没有避嫌反而一直帮助，心中感慨。
　　“仲瑜客气了。”李枢瑞侧身，受了这个虚礼。
　　“仲瑜真的要去寻叶长凌吗？”李枢瑞问了句。
　　“这是自然。”程仲瑜点头。
　　看着面色憔悴再不锋芒毕露却稳重许多的友人，李枢瑞想说什么，却又笑了。
　　“长凌并不在府上，似乎去了庄子，也罢，我就陪你走这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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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曦燃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之前曾经让他恨的牙痒痒的掌柜的脸。
　　见到刘曦燃醒来，掌柜也松了口气，指派伙计赶紧把药端过来。
　　刘曦燃喝了药，也吃了点粥，终于缓了过来。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夕阳西下，脑中满满都是掌柜告诉他的情况。
　　圣上旨意下达了，孔谢文作为会试主考官，知法犯法，贩卖会试试题，科考舞弊，怜其年事已高又畏罪自尽，为官三十多年兢兢业业，只是革职，其子降级察看，算是给了他一个体面。
　　然而孔大人给了体面，下面的官员可就没这么好运了，特别还牵扯到了几个乡试的科考，整个顺天府科考举人，全数革除功名，牵涉进舞弊案的，一律流放永不录用，但实际上本次顺天府科考的举人，凡是参与了此次会试的，全都算作舞弊处理了。
　　刘曦燃能被放出来，还是托了程仲瑜的福。
　　否则按照官员们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原则，被抓了也就糊里糊涂的被流放了。
　　圣上下了旨意，日后连翻案都不可能。
　　实际上永嘉帝这一次还是格外开恩了，只处置了犯案的学子，并不牵涉到他们的家人。明眼人都知道，永嘉帝可能也知道这其中有些许问题，只是事情闹得太大，不处理无法收拾。
　　罚过之后，就有恩典的旨意下达。
　　因为这一次牵涉的官员与举子太多了，若这么重新开始会试，估计没有多少学子能够参与了，而顺天府这边更惨，所以永嘉帝决定今次加开恩科，也就是加开秋闱，将今年的春闱转移到明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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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咬
　　重开秋闱。
　　听到掌柜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刘曦燃愣了愣。
　　他茫然看向掌柜，嘴巴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声音艰难又沙哑。
　　见状，掌柜立刻端起茶碗，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我……”刘曦燃拿到茶碗，看着掌柜想说什么，然而怎么都吐不出后续的话，急的一直重复。
　　“刘公子可以再度参加科考了。”掌柜好半天才想明白刘曦燃想说什么，立刻接上这句话，闻言，刘曦燃眼泪就蓦地下来了。
　　“公子别哭啊。”掌柜哪里见过这阵仗，立刻出言安慰，然而掌柜越是安慰，刘曦燃哭的越是大声，最后竟然是嚎啕大哭。
　　刘曦燃这么哭着，掌柜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叹气，继续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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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仲瑜与李枢瑞登门拜访。
　　正式的拜帖由陈四送到叶长凌面前，叶长凌这会儿还在田地里忙碌，听到来人是谁，看也不看那张明显夹带着礼单的拜帖。
　　“扔回去，爷没空。”
　　叶长凌语气冷淡，随即继续埋头工作。
　　一来他是真的没空，虽然太子殿下与楚正霁等人都来帮忙，赶在太阳下山之前结束掉这份工作还是不太可能，也没时间去应付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感谢。二来没必要。
　　拜帖被原封不动的返回给了程仲瑜。
　　程仲瑜与李枢瑞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叶千户可是对仲瑜有所不满？”程仲瑜上前一步，态度很诚恳的询问陈四。
　　程公子也算是叶府的常客，随着颍王殿下前段时间倒是经常露面，见到程公子如此折节，陈四顿时诚惶诚恐的摆手。
　　“程公子客气了。我家少爷只是心情不好，程少爷过段时日再来吧。”陈四不敢将叶长凌原话说出来。
　　不过他家少爷这几天心情其实很好就是了，昨日还让庄子上的人杀猪做了红烧肉分给大家一起吃呢。
　　说完话的陈四不敢停留，连忙回了庄子，只留下程仲瑜一行人在门口。
　　见到陈四匆匆离开，李枢瑞笑了一句。
　　“那啥，怕长凌还在生那日的气呢，仲瑜要不我们先回去，等过两日再来？”李枢瑞如是建议道。
　　“是瑜连累枢瑞兄陪我白跑一趟了。”程仲瑜笑了笑，脸上不见一丝恼羞成怒。“天色不早了，枢瑞兄忙碌了些许时日，不若早些回去吧。”
　　“如此甚好。”李枢瑞点头，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劲“那仲瑜呢？”
　　“叶千户不肯见我，想必是仲瑜诚心不够，仲瑜在此等着，相信叶千户很快就会见仲瑜了。”程仲瑜面色苍白，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整个人的气势早已不再那么锋芒毕露，反而内敛许多。
　　李枢瑞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复，他与程仲瑜相识多年，自是知道他这位好友，表面上文质彬彬君子谦逊，然而实际上却是自傲的很，这京中认识的年岁相同的人，甚少有能入他眼的。
　　就连他李枢瑞，都没有。
　　这一点，前段时间在叶家与祁蔚星祁大人争锋相对之时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枢瑞一时唏嘘，不过却也立刻表示，以两人的交情，这次他也舍命陪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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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晚餐依旧是红烧肉。
　　庄子上的仆从与匠户、农户们都很开心，毕竟肉这种东西，一般也只有丰年过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才能吃上。
　　而叶少爷在这儿的时候，却总是会令他们杀猪分给他们肉吃。
　　他们都盼着少爷能在庄子上住的时间长一点。
　　楚辰熙看着桌子上的菜。
　　红烧排骨，他之前在叶府也尝过，比之宫中御膳，倒更有一番滋味。
　　毕竟所谓宫中御膳，在清代之前不提也罢……
　　只是今日这排骨却有些不同。
　　叶长凌夹了碟中最好的一块排骨递给了楚辰熙。
　　今日的排骨与寻常当然不同，因为是糖醋排骨啊。
　　他其实还是很喜欢吃甜味的菜系，只可惜这个世界可没有含氟牙膏，要是因为吃的糖太多长了一嘴龋齿，他还不想早早的就掉光牙齿。
　　不过也是昨日，收到了系统的皮肤奖励，叶长凌才想起之前他曾经得到过一个‘明眸皓齿’的奖励，既然是系统出品，那他大约与龋齿无缘了吧。
　　今日才吩咐庄子上的厨娘，做出这道糖醋排骨。
　　嗯，这排骨做的甜而不腻，至于太子殿下吃了会不会牙疼，嗯，这与他叶长凌就没什么关系了。
　　瞧着碗中的排骨，楚辰熙瞥了眼一旁安静吃饭的楚正霁，弯了弯嘴角，看着一旁一直默默不语的祁蔚星祁大人在心中摇头。
　　没救了，这是真的没救了。
　　昨日叶长凌装重伤太子殿下的表现还历历在目，天知道祁大人受了多大的惊吓，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啊。
　　一直以来，不仅是祁大人，在场但凡接触过太子殿下的朝臣，哪个不从心里感叹一句，不愧是国之储君。
　　直到现在，祁大人还不能理解，这太子殿下，怎么就对叶长凌这种人，陷进去了呢。
　　食不言寝不语。
　　祁大人低着头继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别说，这糖醋排骨，味道确实挺好。
　　这叶长凌虽然有诸多毛病，但是他的厨娘的厨艺却是顶好的。
　　再多吃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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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之后，便是饭后水果，可惜还未到暑天，否则吃上几片冰镇西瓜倒是挺好。
　　也是在这时，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传来，陈四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少爷……”陈四一脸慌乱，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说吧。”虽然叶长凌倒是有了些猜测。
　　“是程公子，程公子等在庄外，晕过去了。”陈四惴惴不安的说着，他不确定少爷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笑着说‘那就去找大夫，找我有何事。’
　　毕竟此刻天色已晚，现在回京去请大夫，恐怕来不及了。
　　所幸他家少爷还未那么绝情。
　　“行了，我知道了。”叶长凌看向一旁的楚正霁“劳烦居士随长凌去看一看了。”
　　“陈四，你骑马去找王大夫来。”王大夫是这四里八乡的赤脚大夫，医术……若是医术高明，自然早就不在村子中住着而是被医馆请去了。
　　但是治疗一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还是可以的。
　　就在这时，楚正霁已经走到了叶长凌身旁，他并没有直接出门，而是看向了叶长凌。弯腰将叶长凌手中刚剥好的枇杷一口咬下。
　　叶长凌有些错愕，便听到楚正霁开口“这便算是长凌付的诊费吧。”说着，瞥了眼一旁的楚辰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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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天花
　　程仲瑜的情况并不严重。
　　“取些参汤来。”楚正霁收回搭在程仲瑜手腕上的手，。如是说道。
　　“参汤？”陈四等人闻言急匆匆的就准备去熬汤，然而却被叶长凌拦住了。
　　“用不着，去取点糖水和盐来。”叶长凌吩咐了一句。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枢瑞就急了。
　　“长……叶长凌，诊疗的钱我出……”若非顾及还躺着的程仲瑜，李枢瑞简直就想骂人了。
　　这叶长凌，怎么就抠门成这样。
　　还是说叶长凌就真的这么讨厌程仲瑜，连一点参汤都不愿意给？若非这一次的舞弊案，程仲瑜真的要被他耽误三年了。
　　叶长凌没有回答李枢瑞，但最后还是吩咐了一句“糖水和盐拿过来后，告诉一声厨房，让他们准备点参汤，算了，直接杀只老母鸡炖汤吧。”
　　叶长凌与李枢瑞的小插曲并没有打扰楚正霁。楚正霁放下搭脉搏的手之后，就接过流风递过来的针筒，准备施针的事宜。
　　两根银针扎下去，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程仲瑜动了动，半晌，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还有一瞬间的茫然。
　　见此，楚正霁起身，给其他人让开了地方。
　　程仲瑜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最近思虑过重，郁结于胸，以及严重的营养不良。
　　所幸身子底子还不错，这一次只是因为原本就劳累营养不良，刚从牢里放出来就赶到了叶长凌所在的庄子上，又在庄子外等了许久，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才晕了过去。
　　糖水与盐也在这时送了过来。
　　叶长凌在糖水里加了些许盐，尝了尝，确认是那一言难尽的味道之后，这才倒了一碗递给了程仲瑜。
　　“喝了。”叶长凌吩咐道。
　　此刻程仲瑜倒也清醒了过来。
　　见到是叶长凌，刚想说什么，就被茶碗堵了嘴，只好尝了尝。
　　一言难尽的味道。
　　但是挺甜。
　　腹中空空，都倒了饿晕累晕的程度了，骤然尝到甜味，自然不会放过。
　　起先只是一口，后来就将这一大碗直接喝掉了。
　　见到程仲瑜咕噜噜的将那一碗糖水喝完，一旁的李枢瑞与祁蔚星都瞧着新鲜，连同陈四，三人也给自己偷偷倒了一碗，刚入口，陈四就跑到门外去吐了。
　　倒是李枢瑞与祁蔚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教养让他们做不出吐出来这么失礼的事情，两人只好默默咽下，又不约而同的将手中还剩下些许的茶碗放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喝了一杯糖水甲盐，程仲瑜恢复了些许元气，这才挣扎着下了床，拒绝了李枢瑞的好心搀扶，朝叶长凌躬身一拜。
　　“瑜谢过叶先生救命之恩。”
　　听到这个称呼，已经准备离开的叶长凌倒是今夜第一次正眼去瞧程仲瑜了。
　　“怎么，程公子不是要与叶某不死不休吗？”叶长凌语气平淡，但谁都知道他这是在嘲讽。
　　“当时是瑜想差了，还望叶先生海涵。”程仲瑜态度谦卑。
　　“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猜到。”听到程仲瑜这么说，叶长凌才确定，程仲瑜是明白了什么，当下，也坦然承认。
　　“其实装作不知道不是更轻松些？”升米恩斗米仇，对叶长凌来说，其实也轻松些。
　　“我程家子孙岂非忘恩负义之徒。先生大恩，瑜愿跟随先生左右效犬马之劳。”这一次，程仲瑜却是一撩衣摆跪了下来，他也是在庄子外想通的，只是直到刚才叶长凌承认，他才能确定这个想法。
　　“犬马之劳？”叶长凌侧身避开了程仲瑜的大礼，刚想婉拒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
　　“犬马之劳倒是不必，叶某还有点钱财，倒不至于连牛马都买不起。”叶长凌这么说着，一旁的陈四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眼下叶某还真有件事情，需要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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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几句之后，瞧着程仲瑜脸色还有些难看，叶长凌也只是嘱咐他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来寻他。
　　等叶长凌几人离开之后，因为不放心程仲瑜而留下来的李枢瑞，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