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年过年又是他一个人过了。
　　叶长凌挥挥手让梅香快点进马车，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补觉。
　　府门再度关上。
　　天色昏暗，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胡同口，一个穿着锦衣貂裘明显非富即贵的清秀矮个少年人走了出来。
　　若是叶长凌看到她，定然能够认出她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淳安公主。
　　即使淳安公主是后宫最受宠的公主，偷溜出宫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她可以做到的，这一次她求得是楚辰昰。
　　因为楚辰昰落水，永嘉帝又因为淳安公主一事心怀愧疚，特许楚辰昰在宫中养病，便给了淳安公主偷偷会见自己的哥哥机会。
　　楚辰昰与淳安公主关系一直很好，对于妹妹远嫁鞑靼，他同样心疼。虽然对淳安公主想要出宫的想法不赞同，但无奈妹妹以泪洗面以死相逼，不得不做这个帮凶。
　　但楚辰昰并不知道，淳安公主这一次出宫是抱着与叶长凌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
　　叶长凌：……
　　淳安公主宁愿死也不想远嫁，听说鞑靼人吃人肉，不洗澡，还会和兄弟儿子共妻，但是她这么轻易死了，实在是便宜了叶长凌这个贱人。
　　叶长凌：……
　　“公……公子。”这时一个一个长相清秀应该是宦官样的少年匆匆赶到了淳安公主面前。“打听好了，是宋家人打算去陕西的。”
　　“陕西？”听到这个陌生的地名，淳安公主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个新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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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辰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寒冬落水，虽然折腾的不轻，但楚辰昰胜在年轻底子好，又有御医、宫中的精心照顾，是以不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只是还有些咳嗽，暂时受不得风。
　　距离淳安出宫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了，因着鞑靼求娶一事，装成淳安的婢女躲在房里不出来还未引起他人怀疑，但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在楚辰昰烦恼之际，贴身太监却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七爷，不好了。”小太监慌慌张张“万岁和娘娘都去了公主那边。”
　　“什么？”楚辰昰一把掀开被子，拿起一旁的衣服。
　　“快，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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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帝经常留宿坤宁宫，今日来的时候听说淳安还闷在房里，这才提出与张皇后一起去看看。
　　然而还未等他走到淳安的住处，就见到大殿外站着楚辰昰。
　　“昰儿？”永嘉帝喊了一句。
　　正在心虚的楚辰昰被永嘉帝吓了一跳，立刻就跪下去。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整个人都慌了。
　　“起来说话，你这孩子，鬼鬼祟祟的在这做什么呢，知道的知道里面是你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什么亏心事呢。”只以为楚辰昰也是听说淳安闭门不出，刻意来劝说，永嘉帝特意说笑了一句。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辰昰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行了，外面天冷，进去说话吧。”永嘉帝这么说着，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有些无奈。
　　“淳安，父皇来了，开开门吧。”永嘉帝喊了一句。
　　殿内没有动静。
　　“淳安？”永嘉帝音调压低了一分，而这时殿内才传来了轻微的匆忙脚步声，殿门被婢女打开。
　　殿内只有两个婢女，全都哆嗦着跪在地上，永嘉帝走了进去。
　　楚辰昰也哆嗦，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进去，转过屏风，只见他妹妹的床上裹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淳安，父皇和母后来了。”永嘉帝坐在床沿边。
　　被子里没有出声。
　　“淳安，听说你这几日都甚少吃东西。”永嘉帝叹了口气，一旁的楚辰昰却稍稍的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下一秒，裹着被子的那个婢女突然翻身下床，哆哆嗦嗦泣不成声“万岁饶命。”
　　刹那间，殿中气氛僵硬住了。
　　楚辰昰几乎不忍直视眼前这一幕，然而既然彻底穿帮，再不请罪，等会儿被罚的更重。
　　“父皇饶命，一切都是昰儿的主意，与淳安无关，淳安是昰儿硬要送出宫的。”
　　永嘉帝起身，他的表情十分平静，并没有震怒的意思，然而永嘉帝越是平静，楚辰昰越是恐惧。
　　他求助的看向张皇后，而这时从进殿开始便未曾说过话的张皇后却突然开口了。
　　“瞧昰儿说的，这不是你妹妹又是谁。”张皇后弯腰，将跪在地上哆嗦的侍女扶了起来。
　　“我的淳安也长大了，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张皇后拍了拍侍女的手背算作安抚，笑着对永嘉帝说道。
　　永嘉帝点头。
　　这下轮到楚辰昰摸不着头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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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落下，楚辰熙正在与祁蔚星下围棋。
　　当然他的书房里还珍藏着一套国际象棋，他不似楚辰耀那般财大气粗，用的是木料。
　　只是象棋上的字迹实在不配工匠的手艺。
　　腊月临近，顺天应天两府中上层人家突然兴起一种名为‘红糖’的稀罕物。
　　比糖霜要甜，比起黏黏的麦芽糖、蜜糖来说颗粒晶莹十分清爽，味道也与两者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难得的是，这么稀罕的东西，价格却并不贵，甚至普通人家咬咬牙，也能买上些许尝尝。
　　反正是要过年了么。
　　祁蔚星与楚辰熙正在谈论此事。
　　这生意虽然新鲜却还没有到能入太子殿下眼里的程度，不过考虑到这卖糖的东家姓宋，两人谈及此事便不足为奇了。
　　话题很快转移到京里热度不散的鞑靼求亲上来了。
　　祁蔚星作为翰林院的一员，与大部分清流一样，对此事表示支持，毕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只是永嘉帝一直没有明确表态。
　　“蔚星可是在担忧此事不成？”楚辰熙落子，祁蔚星扫了眼棋盘，顿时失笑，放下白子。
　　“殿下棋艺又精进了。”祁蔚星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祁蔚星也算恃才傲物之人，但是单就下棋这块，祁蔚星自愧不如。放眼天下，能赢过楚辰熙之人，不过五指之数了吧。
　　楚辰熙笑了笑，并没有回应祁蔚星这句恭维。
　　“蔚星宽心，不出三日，宫内必然有好消息传来。”楚辰熙垂眸，将棋盘中棋子一个个放回，这也是他下棋的乐趣之一。
　　嫁淳安？
　　楚辰熙从来没有这么幻想过。
　　宫里也不可能真的把淳安嫁出去。
　　况且即便他再厌恶那个女人，那也是他们天家的事情，区区一个鞑靼人就想娶他妹妹，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多只是替嫁罢了。但以他父皇那种抹不开脸面之人，这个替嫁只能由别人提起。
　　两日后，宫内下旨，楚辰熙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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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半月而过，叶长凌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
　　“梅香这会儿已经到了吧。”叶长凌吃着小火锅里的牛肉，突然感慨。
　　“是，梅香姑娘两日前就该到了。”陈四在一旁流口水。
　　就在这时，地下一阵巨大的震动感传来，直接掀翻了叶长凌的小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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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地动
　　地动持续的时间不长，但短短几分钟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十分漫长。
　　震感逐渐淡去，叶长凌皱着眉头，火锅翻了的那一刻他及时避开，是以看上去不算狼狈。
　　“有没有人受伤？”叶长凌镇定的声音如若一针强心剂，让慌乱的众人这才安定了些许。
　　“小的没有，少爷。”陈四对叶长凌的声音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当下立刻回到。
　　火锅翻了的那一刻陈四距离最近，被泼了一身清汤，逃出房前还顺带将桌子上那一碟花生米带了出来。
　　原本梦乡中被惊醒慌乱的小丫鬟们都笑了，小院气氛也终于缓和下来。
　　“少爷，我们没事。”小丫鬟们叽叽喳喳。
　　叶长凌点头，向着房子走了一步，房屋受损情况并不严重，只有一些墙面产生了裂痕，并没有人员伤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代，晚上吃个宵夜都不安生，也幸好是虚惊一场。
　　“你们先别急着进屋，春桃你在这里照看着，陈四，跟我去看看奶奶和父亲院里看看情况。”叶长凌吩咐了一句，便立刻出门。
　　地动是突然发生的，正好是半夜，所幸震感不强。叶长凌去瞧了瞧便宜父亲和老夫人，叶承祖倒是无视，老夫人受了点惊吓，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期间又震动了两次，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彻底平静下来，一夜未睡的众人才犹豫着进屋。
　　地动这事闹的很大，朝堂也被这次地震惊动了，地震似乎是从西南地区而来，京中受损并不严重，只是震塌了些许居民的房屋，让一些贫苦百姓原本难过的冬日更加雪上加霜。
　　叶长凌便借此暗示便宜爹联合其他勋爵开棚舍粥博个美名，叶承祖因为上一次被永嘉帝下旨申饬正没脸见人呢，正好一拍即合。
　　这地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两日，叶长凌便将它遗忘到了一边。
　　春桃正在盯着匠人修墙。
　　春桃聪敏好学，又肯吃苦，短短不过半月，骑马射箭演武都有模有样了。锻炼身.体，营养又跟得上，整个人精神气都与之前全然不同。
　　更难得的是春桃的读书也没有荒废，前两天宋金福来叶长凌这儿，见到春桃，都表示想把她拐到铺里去做个女掌柜了。
　　宋金福说这话固然是为了讨好叶长凌，却足以证明春桃的努力。
　　“也幸好梅香不在这儿，否则这晚上都要吓得不敢进屋了，陈四你说是不是？”下人的房间受损比主屋严重的多，梅香表面上胆子很大，实际上连遇到只小老鼠都会被吓到。
　　叶长凌失笑。
　　然而出乎叶长凌意外的是，良久都没听到陈四的附和。
　　“陈四？”怕是又在发呆了。
　　“少爷……”陈四心虚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少爷，现在京中都在传，前日的地动，是从渭南潼关那边……传来的。”而梅香的老家就距离渭南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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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帝正在焦头烂额。
　　荒年未过，冬日暴雪，原本就已经是雪上加霜了，如今更是发生了巨大地动。虽然现在距离地震发生不过两天，但是如此严重的地动，可以想象到震中百姓的情况了。
　　朝堂就赈灾事宜吵得不可开交。
　　永嘉帝几乎想质问苍天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上天如此震动。
　　永嘉帝焦头烂额，楚辰熙同样忙碌。然而宫里却有一个比永嘉帝还要着急上火的人，楚辰昰。
　　淳安公主不见了。
　　‘淳安公主’下嫁鞑靼之事已经定下，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那不是真公主，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皇后远嫁爱女，悲痛之余，认下义女，剧本都安排好了，主角却没了。
　　楚辰昰在寻找无果之后就果断告诉给了张皇后，张皇后得知此事直接晕了过去。因为和亲之事敏感，而且事关女儿家名节，寻找公主之事一直在偷偷进行，又急又怒的永嘉帝甚至直言若是淳安不回宫楚辰昰也别回来了。
　　张皇后更是整日以泪洗面，楚辰昰压根都不敢去见他的母后。
　　好不容易东厂有了点消息传来，一听到淳安可能去的地方，楚辰昰差点疯了。
　　淳安公主竟然去了陕西渭南。
　　那里可是刚地动过。
　　连东厂的宦官都不敢上报了，刘公公只是多派了人去寻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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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长凌正在喂鱼。
　　叶府的后花园很是静谧，叶府传承了好几代人，此处的花草树木葱郁，夏季倒是个纳凉的好地方。花园里有个小池塘，里面养了几条风水鱼。
　　还有只叶长凌放生的王八。
　　叶长凌守孝在府上待着无聊的时候，倒是经常来此喂鱼。
　　在十六世纪，华.夏确实发生了一次世所罕见的大地震。
　　其震动之广，地震强度之大，乃是几百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可以说正是它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受灾地区，十之百姓不剩一二。
　　所过之处，城市、村镇、庙宇、祠堂，塌陷，人烟绝迹，正值隆冬，不知又有多少人会被冻死饿死。
　　而地震之后，瘟疫、饥荒又会蔓延开来。
　　即使顺天府距离潼南等地较远，这粮食的价格恐怕都要翻上一番了。
　　宋金福今早还问他要不要多屯一些粮食等待涨价。
　　毕竟京城已经有不少商户开始屯粮了，有些粮肆已经开始不往外卖粮食了。
　　那时恐怕这几尾风水鱼的鱼食都要涨价哩。
　　叶长凌冷笑。
　　“春桃。”叶长凌喊了一句。
　　“把爷锁在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叶长凌将手中鱼食全部撒入小池塘中。
　　“陈四，滚去备马，少爷我要出一趟远门，会有些危险，你们若是不敢来，少爷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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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之后，颍江王府门外，迎来了一个稀客。
　　叶长凌下马，他的脸还是有辨识度的，门房愣了愣认出了来人，再也不敢怠慢，连忙笑脸相迎，飞跑着前去通传。
　　王府侧门入，这一次见到楚辰耀的地方却是正堂。
　　锦衣裘袍，楚辰耀穿的很正式，他刚下朝没有多久。
　　因为潼南潼关地动，朝堂震动，连他也不得不前去点卯。
　　叶长凌敷衍的行礼，他已经有了官身，倒也无需跪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