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辈是逍遥宗的仙人。”
大梁的先祖得以建功立业,传说是受到一位逍遥宗仙人一时心血来潮所助之功,如今宗庙的秘殿中还供奉着那位仙人的神牌。夏允鸿听闻男修的身份,只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甲子前我师尊薛神君曾起一卦,算出夏家后人与他有师徒缘分,而今时机已到,特命我将此子带回。”
夏允鸿心里别别跳动起来。
“从此你便不是大梁摄政王,而是逍遥宗薛神君的真传弟子,本真君的师弟。”木阳子言道。
夏允鸿虽有预料,当真听到此言仍不禁一呆,下意识瞧向了季默。
“怎地?莫非你留恋凡世间的帝王之位,不愿求仙问道?”
“……非也。”夏允鸿不再犹豫,道,“见过师兄。”
木阳子满意地颔首:“嗯,站到我后面去吧。”
夏允鸿依言而行。
“好在今日跟木阳子师兄一块来了,我略看了看,这儿竟有好几个有修行资质的。”其中一名美艳女修说道。
另一女修点头道:“不错。”她施施然来到人群末尾,抬起某个人的下巴,“你,出来。”
那人战战兢兢地出列,不是周宏熙是谁?
那女修领着他到了木阳子面前,说道:“师兄,此子灵根虽平平无奇,可毕竟是个单灵根,堪堪能入我逍遥宗内门。既然碰到了,不妨一并带回吧。”
木阳子淡淡颔首。
“那么余下贵宗瞧不上眼的,就让给我仙雀楼好了!”美艳女修士轻轻抬手,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飞出,落在她前面。
居然又是季默的熟人,玉穗和马钰儿。
女修咯咯娇笑:“你们不必害怕,我是仙雀楼滕仙子,见你们根骨不错,想收你们入我宗门,你俩可愿意?”
玉穗二人莫名被吸出来,听了女修的话,面面相觑。
女修虽然这样问,可显然没有认真询问她们意愿的打算,在她想来,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不会拒绝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修真者与凡人,那是绝难以跨过的沟堑!
哪知玉穗犹豫片刻,道:“敢问仙子,我家公子可否和我同入贵宗门?”
“你家公子?”滕仙子疑惑,“哪个?”
玉穗指了指季默的方向,道:“那一位便是我家公子爷。”
被滕仙子用眼神扫过的季默清晰地感到自己被鄙视和无视了。
“此人毫无修仙资质、身体羸弱不堪,在我仙雀楼即便当个杂役弟子也不够格。”
玉穗面露失望之色,轻轻一咬牙,说道:“多谢仙子抬爱,但是我……”
“咳,玉穗。”季默蓦然出声打断她,“你不必顾及我,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滕仙子原本完全不将季默放在眼里,听他说出这句话后,倒正眼瞧了瞧他。
“你二人倒是情深义重。莫非这人是你情郎?”滕仙子说着自己摇了摇头,“不像,你分明还是处子之身。”
玉穗登时两颊飞红。
“你们决意如何?”
季默凝视着玉穗,对她点了点头。
玉穗眼圈微红,和马钰儿一齐谢过滕仙子,默默站立到她身后。
一直沉默的那名男修也在之后点了两人出列。
季默一瞅:靠!其中一个他熟悉极了,不就是他那二货二哥嘛!
今个是怎么了,跟割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割的还都是他熟悉的人。
“你二人都是水木土三灵根,不算好资质,不过倒适合我神农宗。”男修道。
黎修成之外的另一人是个年轻侍卫,长相普通至极。两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懵逼,心里生出前途茫然之感。
这几个修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他们挑中的人也一并带走了,徒留下一堆风中凌乱的王公大臣。
摄政王跑了,转职修仙了,那谁来主持朝堂?重新换小皇帝来吗?
而且绝大部分人都有一种三观被打碎重建的冲击感。修真在大梁属于隐秘,以往只有极少数位高权重者才知晓丁点,而即便知晓,也没有谁真正直面过那些传说中的神仙人物。而从今开始,修真者的存在不再是秘密了!
最淡定的人当属季默。
他独自一人回到别院,感觉到久违的新鲜的空气,打算收拾包袱明日一早就滚回老家。
门廊外站立着一个人,是小全子。
“你主人修仙问道去了,你可以休假了,不用再跟着我。”季默对他说,“叫你那些明处暗处的兄弟也都撤了吧。”
过了半响,小全子才说:“主上没有正式下令放你走。”
季默笑了:“皇宫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吧?你主人已一步登天,从此不会再理此间俗事了,就算你再跟着我,也没人给你发饷。”
“总之……你还是不能离开!除非主上下令!”
“哎,还是个死脑筋。”
季默现在心情好,躺在塌上,手臂枕着后脑勺和他聊天:“你现在没差事了是不是?以后什么打算?回老家吗?”
“奴才连爹妈的面都没见过。”
“是个孤儿啊!那这样吧,”季默道,“你要是没地方可去,可以跟我回朱县,在我家找个活干。‘’
小全子惊讶地看向他。
“反正玉穗她们走了,我那儿缺干活的人,与其找个陌生人,倒不如找认识的。”
小全子发现他竟是说真的,一时之间有些呆住。
季默说了几句后,慢慢的困劲就上来了,今晚又格外安静没人骚扰,非常有助于睡眠,等小全子回过头就发现他开始轻轻打起了呼噜。
小全子默默守在外面,过了阵,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盹。
夜半,月凉如水。
一股寒意令小全子从瞌睡中惊醒,睁眼只见雪白的月光下,中庭的正中央,立着一个挺直的身影。
小全子彻底清醒了,含着比以前更甚的敬畏之心,双膝不由自主地跪下去,低头唤道:“主上。”
夏允鸿充耳不闻,目光直直地瞧着屋子,似乎要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的人,神色间有股异样。
小全子觉得今晚的主上似有些奇怪,还注意到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柄细长的剑。不知为何,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砰砰直跳。
站立许久,夏允鸿最终还是动了,朝前方迈了一步。
“主上!”
小全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声阻止,从哪来的勇气阻止,但他强忍着害怕,用发抖的嗓音说:“公子已经睡下了,主上不如、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夏允鸿的步伐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便再无踟蹰,几步之间推门而入。
屋里安静之极,除了季默的气息,再没有其他。
他往前两步,季默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呓语,翻了个身。
夏允鸿的脚步被钉在原地,握着剑的手微微轻颤。
心有所感似的,即使在梦中,季默也隐隐察觉到空气的凝滞,他挣扎着睁开眼睑,冷不丁看到前面不声不响立着个黑影。
惊了一下,他吐出口浊气,问道:“你回来了?”
夏允鸿没出声,僵立不动。
季默觉得奇怪,盯着他多看了两眼。
在他的注视下,夏允鸿终于有了动作,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近,然后停住,抬起手。
季默忽觉胸口一凉,呆了呆,低头看去。
细长的剑尖从他胸口透入,而这剑的剑柄握在夏允鸿的手里。
直到剑被抽走,后知后觉的疼痛方蔓延开来,白色的中衣染上了大片血色。
季默捂住伤口,鲜血很快从指缝里流出来,染满了整只手掌。
倒下之前,他仿佛看见夏允鸿幽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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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总算把这个世界完结了,买夏允鸿股的亲抱歉了,这是个炮灰,下个世界会虐他的
第70章
不出自我意料的, 季默转眼在一具幼儿的身体中恢复了意识, 他做了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孩绝不可能做的动作:翻白眼。
“好吧,你说, 你是谁,怎么跟着我来的?”他对脑海里的一个东西发问。
那是个通体散发着绿幽幽光芒的椭圆状事物, 莫名其妙在他脑海里出现的。
“吾乃%¥#……”
“说人话。”
“吾之名无法用你们的语言表述。”
“那我便叫你小绿。”
“……此名太过儿戏。”
“小圆?”
“不……”
“小光?”
“……”
“不反对?那就小光了。说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
“吾不是东西……汝不能用‘东西’一词来描述吾, 实为大不敬。”
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说着严肃的话语, 然而语调透着一股呆萌,声线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
“我不管你是不是东西, 究竟你为何在我的大脑里?你想做什么?”
“吾乃寄宿于万坤以太环中的仙灵, 是汝用汝之血将吾唤醒。”
随之覆盖在椭圆体上的绿芒褪去, 露出它本来的模样。
艹!是那个玉扳指!
季默呆了呆:这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吗?
若真是的话,那还当真有点令人激动。
前几世他别说金手指了, 一出生不是心脏病,就是这个病、那个病的, 连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都很难。
“小光, 你是不是有特殊本领、非常厉害的那种东西?”他确认道。
小光扭捏了下:“嗯, 还可以。汝不可再用‘东西’来描述吾。”
“好,好。”季默说,“那你能不能帮我检查下我现在的身体,看有没有什么缺陷、毛病之类的?”
小光沉默了一小会, 季默不知道他在干嘛, 就听他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人族幼年体, 性别男,年龄为两周岁半,身体无缺陷,强度中等,目前气血较为虚弱。”
“说明我一切正常是吧?”
“是的。”
“太好了。”季默由衷地说。
之后他才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这无疑是一间陋室,屋顶是茅草修的,除了他身下的木板床,唯有一副桌椅、一只矮柜。
摸了摸身上,小孩子穿的是粗麻衣服,很是粗糙。
毫无疑问,这是季默几辈子以来家境最贫寒的一次。以往即使家里不怎么富裕的,也绝没有像现在这样家徒四壁。
季默此刻没什么力气,就如小光说的“气血虚弱”,他决定静观其变。
过了一阵,草帘掀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少年。
他看到季默醒了,闪过惊喜的神色,走过来将他抱起:“小南醒了?好点了没?”说着用额头来碰季默的。
凑那么近,季默无可避免地闻到他身上的汗水味,有些嫌弃地扭过脑袋。
“烧退了呢,葛郎中的草药的确管用。”少年高兴地说道。
“哥哥没那么多时间看着你,小南以后千万别去河边知道吗?掉下水多危险啊。”他又说。
季默看看他,点了点头。
“小南今天好乖!”少年看着弟弟白白的小脸,忍不住亲亲他的脸颊。
然后少年拿来一张硬邦邦的面饼,掰碎了泡在凉水里喂给季默吃。说实在的,季默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很勉强地吞咽了两口。
少年以为他大病初愈没胃口也不在意,自己把大半张面饼胡乱吃了,咕咚咕咚灌一大碗水,一抹嘴对季默说道:“哥哥去田里干活了,小南自己玩,千万别跑出去,听话啊。”摸了摸他的脑袋便匆匆离去了,季默留意到他出门时特意给门扉上了栓。
安稳过了几日,季默也弄清楚这家的基本情况了。
这一家就兄弟俩相依为命,哥哥叫高北,父亲早年出门再也没回来过。娘亲再嫁生了嘉南,生产后身子没养好,不久就去了。
本来一家人日子过得还可以,可惜去年一场水患,嘉南的生父被大水冲走,高北抱着弟弟逃到山上才躲过一劫。洪水退去后,高北一人要重建房子,下地干活,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委实辛苦。
嘉南大了点自己会走路后,就老喜欢跌跌撞撞往外跑。前些天高北走时忘了上门栓,嘉南就自个跑出去,小孩不知危险,看到河里的鱼就去摸,便失足掉下去了。好在被洗衣的张婶发现,赶紧把他捞了上来。
尽管如此,嘉南夜里仍然发起了高烧,高北请来郎中给他看病,然后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季默摇了摇头,这高北自己不过才十五岁,在现代顶多是个高中生,正是青春肆意的时候,就已经背负起生活的重担了。
不过季默也明白,古人十四五岁结婚生子属于常规操作,穷人的孩子更是早当家,不比他上辈子生在富贵人家,有爹娘兄长庇佑,衣食不愁,每日里只需想着如何打发时间便可。
知道了这个家的窘境,季默想着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孩童,总该替高北分担一些的。可是他如今的小短手小短脚根本什么都做不来,而高北自从他上回落水后就怕了,每回出门必定仔细栓好门栓,中午必定回来检查一趟,再给他弄点吃的,无非就是原料不明的粗面饼和着一点野菜,对吃惯精细粮食的季默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吃糠咽菜。
“小光,你不是很厉害吗?想办法给我弄点能吃的来吧。”某日,季默实在受不了地说道。
“吾暂时不能离开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