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鸿兴奋地舔舔嘴唇:“难得如此精神。”他抱起季默走向床边,放下床帐,着手解他的衣带。
一场翻云覆雨后,夏允鸿显然还没有餍足,仍不断用身体蹭着季默,想再擦枪走火一回。季默没有搭理,从方才起他就没跟这人再讲过半个字,嫌累。
努力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夏允鸿再怎么样也察觉到季默的冷淡了,蹙眉不满道:“你这是干什么?本王抛下一切国事出城追寻你,又对你宽大不咎,你反倒跟本王闹起别扭了?”
季默深深明白了,他跟这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鸡同鸭讲。他已经放弃沟通。
夏允鸿心有不满,但想到人已经找回,其余小事就不必要太计较了,闹脾气就让他闹吧,总会闹完的,他大度地思忖,只那个无尘胆敢觊觎他的修齐,他暂时动不了他,必须加倍小心防备才是。
“本王憋了这么久,一回哪够?至少再来一回。”
“……”
“你躺着无需动,本王帮你吸。”
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半响后传来季默一声闷哼。
无尘眼睑半闭,神色平静,只有不断拨弄黑檀木念珠的手指泄露出几丝情绪。
以他的修为,只要他想,不止这小小一间客栈,便是整座城池都在他的灵识笼罩之下,即使一根针落地的声响也逃不过他的两耳。
可是没有哪一种声音,能令他如此心绪烦乱。
他的师父景石修为法力不高,终此一生大概都无缘金丹了。然他有一项天赋,就是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预知能力。他这能力时灵时不灵,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拿他所言当回事。
不过无尘却相信他师父的话。
师父曾对他说,他虽身在佛门,受清规戒律束缚,却注定情关难破。一念之间,不成佛,便成魔。
思及此处,无尘平静的面庞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第68章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 夏允鸿勉强同意季默把乡试考完再跟他回京城。
其实季默很有自知之明, 以他那点可怜的水平,不考没损失, 考了才丢人现眼。他说什么也要参加, 是有些故意和夏允鸿杠上的意思。
季默的到来,让一直被软禁的几人终于得回了自由,重见了阳光。
黎修成握着自家弟弟的手, 忧心忡忡道:“我弟修齐啊,你跟那位一看就不好惹的贵公子到底有什么过节,他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堵你?”
“他……是我一个朋友,你别太多虑。”
“不行, 你非跟我说清楚不可, 要不然你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爹娘交代。”
“好吧。”季默想了想, 道,“你附耳过来。”
黎修成听话地把耳朵凑过去,季默压低声音对他说了几个字。
几秒钟的空白定格在黎修成的脸上,而很快这空白就被震惊所取代。他把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失声叫道:“你说他是——”
季默用手堵住他的嘴巴,说:“小声些, 别叫嚷的你几个同窗都知道了!”
黎修成白着脸, 老实地点点头。“老弟啊老弟, 你怎地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了?”他紧张兮兮地道, “他那样的贵人说翻脸就翻脸的, 哪会真跟你成朋友?莫说咱们小小一个黎家,就是一百个黎家,人家随便下个令就给收拾了。”
季默道:“他倒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事的。只你切记,千万别往出说,爹娘大哥那边也先瞒着,我自有打算。”他这么说的依据不是对夏允鸿有信心,而是他曾在后世了解过,这个家族直到大梁王朝终结都存活得好好的,随着时间自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我明白,我明白。”黎修成连连道,不放心地又问,“你当真没得罪他?”
“没有。”
“怪了,那他想做什么,当真想和你交朋友?贵人们都那么闲吗?还是说看中你哪一点才华想拉拢?”黎修成随即就否定道,“不,不,这鬼都不信!”
季默被噎了下,发觉他这便宜二哥说话还挺毒。
他是看中了你弟,但不是才能,是美色。
不想再跟黎修成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转而问了件毫不相干的事:“你觉得刘玉如何?”
“刘玉?”黎修成怔了怔,“是个手脚勤快的姑娘。怎地?”
“勤快?就没了?”
黎修成“嗯”了下,道:“这姑娘还不错,我会留她干活的。”因为刘玉是季默发善心带进府的,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不愿留她。
“你想过娶她吗?”
“……没有,没有!”黎修成吃了一惊,像遭到误解了似地双手乱摇,“我怎会想这个?刘玉虽是个好姑娘,可我对她绝没有那意思!”
“你那位心上人呢?”
“呃,我与那姑娘怕是有缘无分,最近事多,倒许久未曾想起她了。”
季默瞧了他两眼,施施然走了。
黎修成忙追上去:“你别岔开话题啊,我还没问完呢!”
秋闱过后,未等放榜,夏允鸿便要带季默返回京城,说什么都不让步,心知反抗不了,季默也不多与他废话了。
只是其余人纷纷表示要跟着去。玉穗不必说,无论如何不愿再跟季默分开,而马钰儿如今跟玉穗几乎成了连体婴,这两人可以按一个来算。黎修成不放心弟弟,决定跟他一起去“探探情况”。连周宏熙也死皮赖脸的要同去,说是到了大梁十几年还没看过京城的风光呢,定要去见识见识。
原以为夏允鸿会反对,没成想他很爽快就答应了。季默转念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想必这人觉得多一些人他的亲人朋友握在手里当筹码,可以减少他逃跑的几率。季默也没有说破。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京城。路上时放榜的消息传来,黎修成中举,周宏熙落榜。这两个都正常,不正常的是季默,竟也中了。这其中要是没有夏允鸿的暗箱操作,季默说什么都是不信的。
“我完全相信他就是你说的那一位了。”黎修成悄悄对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贵人给我的感觉和白苍梧那小子差不多,你可提防一些。”
季默没忍住笑了下,提醒道:“这话你千万别被他听到,不然就算你是我哥,我也保不住你。”
入京后,季默没和夏允鸿回宫,而是跟其他人一起暂住别院里头。想到宫里还有无尘那一个棘手的存在,夏允鸿也没有勉强他,然而调派高手侍卫将别院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绝不让他踏出半步。如今季默无论上哪都有整队侍卫跟随,这还没算上分散藏在各处的暗卫,若他想出门,可以,然而必须是夏允鸿也在场的情况下才被允许。
一夜中,皎洁的月轮挂在天幕上,黎修成起夜经过季默的院子,瞥见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径直进入他弟弟的房间。
黎修成心头一凉,踌躇了片刻,蹑手蹑脚地潜入院子里,左看右看,没发现巡逻的侍卫,就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接近房门,趴在门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隐隐有说话声传入耳里。
“……乖,让本王爽一爽!”
“……”
“你主动点行不行?别尽让本王伺候你,你也过来舔舔本王,快点儿……”
“不过来,没力气……你别挨这么近……”
黎修成震惊的捂住嘴,脑袋里转着一些不可置信的念头。
这,这……
他还让弟弟小心提防,原来、原来竟已被这人得手了吗?!
在冲进去解救弟弟和原地忍耐之间,黎修成反复摇摆,终于还是咬牙忍下了。
这个人权势滔天,得罪了他,全家都要遭殃!
可、可难道就只有忍气吞声一途吗?
黎修成心里被悲愤填满,暗恨自己软弱无力,忍不住流下男儿的眼泪。
他既不敢闯入,亦不敢逗留太久,怕引来巡逻守卫,踟蹰一阵,也只好狠狠然离去。
翌日,黎修成形容憔悴两眼通红地出现,把季默吓了一跳。
“二哥,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修齐,你受委屈了!”黎修成愧疚地低头不敢瞧他,哽咽道,“二哥我……实不配当你兄长!”
“……?”
黎修成掩面而去。季默狐疑地望着他仓促的背影,把头转向正朝他走来的夏允鸿。
“你又做什么了?”
“本王没有对他做任何事。”不仅如此,连他偷听墙角都没叫人拦着。
“过来,本王搜罗了一些玩意儿给你解闷,带你瞧瞧去。”
季默发觉这人是把他当个宠妃宠了,一边圈养他,一边送奇珍异宝哄他。如果他是个从小被养在深闺的女子,或许还会感到高兴。
然而他不是。
任由夏允鸿牵着他去瞧那些珍宝。罕见的宝石、精美的玉器、价值连城的字画、域外南疆等地的新奇小物件,甚至还有捉来的珍禽异兽,应有尽有。
季默随意挑出几样纸扇、腰带、头冠之类的送给他二哥和周宏熙,连春晖也得了个小玩意,又把一对精巧的并蒂莲玉佩给了玉穗和马钰儿,反正这两人连体了,此物正合适。玉穗神情淡淡的,马钰儿倒颇为高兴。
在那小山一般的珍宝堆里,季默还发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个玉扳指,通体晶莹,绿的滴水。
托在手心里端详半响,回想起什么,他不禁勾起了嘴角。
夏允鸿第一次见他露出感兴趣的模样,财大气粗道:“你喜欢这个?本王再叫人送些来。”
季默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将它套进自己的大拇指,大小刚好合适。
第69章
“对了, 立冬那日的皇宴, 你与本王一同出席。”夏允鸿忽然说道。
“那不是只有王公大臣才能参加吗?”季默回道,“不去。”
“皇宫盛宴啊!我去, 我去!”
一旁的周宏熙听到,立刻举手大表心意。
他如今已知晓夏允鸿的身份, 不过看上去对后者并没有什么的畏惧感,这点倒不像黎修成那么怂。对季默和夏允鸿的关系他也不是不知道, 但仍然没少来骚扰季默,与之前的态度并无不同。季默也如以往那样与他玩笑。
“这么想去?”
“那当然!你不知道我就喜欢凑热闹嘛!那可是皇宫,光是宫廷宴席就值得一尝啦!还有宫里那么多美人, 不看白不看啊!”
季默一想,反正待着也是无聊, 便对夏允鸿道:“那好吧,我去,不过其他人也要同去。”
这点要求对夏允鸿来说不值一提,他点头同意, 却暗自对季默和周宏熙的相处醋意横生。除了无尘这个头号看不顺眼的,他终于有了第二号看不顺眼的人, 可偏生碍于颜面不能明白地表现出嫉妒,又顾及季默的心情不能直接将人杀了, 忍得实在难受。
他不由发出了和当初白苍梧一样的疑问:这个周宏熙到底哪里好, 值得修齐对他另眼相待了?
立冬这一日, 无尘作为国师在宴会举行前首先带领王宫贵族们进行祈福仪式, 祭拜天地, 祈求来年春季早来,风调雨顺。
这是自从客栈一别之后,季默第一次见到无尘,他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其实季默站在夏允鸿身侧,离祭坛上的无尘尚隔着一段距离,后者正专心致志地主持仪式,可是他很确定刚才无尘望了自己一眼。
整个祈福仪式庄严肃穆,持续了挺久,季默记忆里大致的流程就是跪完天,跪地,夏允鸿带领大家左跪右跪,季默觉得他这个摄政王干的也不太容易,再来一大群人诵经吟唱,然后才结束,开宴。
季默作普通富家公子的装扮,占据了夏允鸿身旁最近的位置,在场的却没人认识他,碍于摄政王的威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心中却都暗暗猜测着他的身份。
无尘在完仪式结束后就离去了,并没参加随后的皇宴。黎修成、周宏熙在群臣的末尾,而玉穗和马钰儿只能出现在宫人的行列中。
华灯初上,宫中各处亮起烛光,如同白昼。大殿中央搭了戏台,敲锣打鼓地演完一场接一场,舞姬鱼贯入场,甩着水袖翩翩起舞。如同季默在现代所看的大型的文艺晚会。
今日的夏允鸿跟季默平时所见有些不同,神情更加有距离感,更具有一国之君的威严。其实正中央的龙椅上坐的是那位小皇帝,谁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个摆设。
一派歌舞升平的气氛里,谁都料不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天际中忽降下隆隆的威压,连云气都停止了流动。
来自心灵深处产生的敬畏和恐惧,叫这群素日里眼高于顶的贵人屈下了膝盖,低下了头颅,匍匐下身躯。
唯一还能勉强半跪的人只有夏允鸿,他不想如此,可是绝对的力量让他无法站立。细密的汗珠渗出额头,渗透背脊,令他浑身禁不住发颤,深深觉得自己宛如蝼蚁一般渺小。
这是人生头一次,他感到自己竟如此无力。这不是权势的差距,不是武力的差距,是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上的压制。
天上降落四个修士,两男两女。打头的是一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修,他如电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笔直地钉在夏允鸿身上,随后将散发的灵压刻意收敛。
直面他的夏允鸿顿感压力大减。他暗暗吸口气,恭敬行礼道:“我乃大梁摄政王夏允鸿,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本真君乃逍遥宗木阳子。你既是大梁皇族,理应知晓我逍遥宗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