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灵露一直让他觉得很神奇,因为它是一滴滴分开的,分明挤在一起,却不会融合,像一颗颗煮熟的小西米一般。
这种感觉,倒有点像丹药,只是太小了,质地也稀薄的像水一样,又有些不像了。
总之,经他多年验证,确定是无害的,而且对修复人体,增强体质的效果非常好。
他不敢一次加的太多,便先加了五滴观察药效。
看看时间,距离薛亦下课还有些时日,他去了趟大厨房,找王婆子想买些新鲜竹笋。
王婆子却道:“今日没有挖竹笋,倒是采了些新鲜的菌子,可要吗?”
文羽穆立即道:“要。可有小鸡?”
“有,咱们自己养了些下蛋的鸡,要买的话却是得贵些。”
“且给我来一只罢。”
王婆子笑眯眯的应了,文羽穆又要了些绿豆凉粉和嫩菜心。
正要往外走,却看到一个小工提着一大篮子洁白的槐花走了进来,他眼睛一亮,“这槐花可卖?”
“自是都卖的。”王婆子笑道。
文羽穆又买了一包槐花,打算做个槐花麦饭。
回到竹屋,他找出个砂锅,小鸡厨房已经帮着杀好掏了内脏,他取出些人参当归等药材切成薄片,和生姜一起放进鸡肚子里,然后和新鲜的菌子一起加水熬煮。
薛亦嘴刁得很,最爱吃鲜味,就比如竹笋和野山菌,他必是要吃新鲜的,若是晒干了,便要嫌弃味道过重,不够鲜嫩。
所以文羽穆买鸡鸭之类的也不会买老的,都是买一个月大的小鸡。
至于他自己,其实倒是觉得没差别,新鲜的有新鲜的味道,老的也有更浓郁的香味。不过和薛亦一起吃久了,他便也更偏爱鲜嫩的了。
鸡汤用小炉子慢火熬着,他取出槐花铺在案板上,先把没摘干净的小刺叶子等挑出去,只留下娇嫩的花朵。
然后洗净,细细的筛上一层面粉,用手轻轻地揉搓着,使每一朵花瓣上都均匀的粘上面粉。
处理好槐花,又取出一个笼屉,放在烧开了热水的铁锅上,笼屉里铺一层棉布,将槐花放进去,开始蒸。
做好这些,又等了约半个时辰,槐花麦饭都蒸熟了。算着时间薛亦快回来了,又开始做炒凉粉,切好的绿豆凉粉清水里过一遍,调好酱汁炒到冒小泡,便把凉粉放进去轻轻翻炒,简简单单便做好了。
热气腾腾的凉粉出锅,鸡汤也咕嘟好了,文羽穆揭开盖子,往里面加了一滴灵露。
反正药膏已经有了,也不必刻意留手,内服外敷,双管齐下才是王道。
灵露一滴进去,鸡汤顿时飘出一股异香,仿佛将所有食材的味道都激发了出来,远比平时更香五分。
傍晚时分,薛亦下了课便急着往回走,若是早课结束,他便不急,因为那时他回到住处文羽穆也还没回来,若是晚课,那便一定在了,因此他走的格外着急。
他最近前半天是必定见不到媳妇的,也只有晚课结束后能和他短暂的见一见,他总是有种不满足的委屈。
偏偏媳妇又是为了他在奔波,他是只有心疼的,也不能抱怨什么,只能抓紧每一次的机会。
文羽穆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也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腻歪,毕竟他们仍然每天都一起吃晚饭啊,吃完饭还有那么长的独处时间,多少夫妻都没有每天见面呢。
不过他虽然不太理解,但是却很体贴,每当薛亦有点小脾气,他总是顺着他的。
鸡汤的味儿太香,飘出去老远,左邻右舍都闻到了,不由得咋舌,这是用了什么好材料熬的鸡汤,可真香。
薛亦一走进竹屋大院,便也闻到了,他鼻尖一动,露出个笑容来,这淡淡的菌子香,必是用的鲜菌,这么体贴,厨艺又这么好,定是他家的亲亲。
他步子迈的更疾了,走近了,又闻到一股槐花的清香,还有另一股香香辣辣的味道。
他心中热切,几步跑回屋里,奔进了厨房,从后面一个飞扑死死地抱住正在调酱汁儿的文羽穆。
“沐沐,你回来啦,我好想你。”他一边蹭,一边偷了个香。
沐沐是薛亦硬给起的昵称,沐音同穆,既合了他的名字,又是休沐的沐,表达出薛亦希望每天都是休沐日的愿望。
他不止自己给文羽穆起昵称,还坚决要求文羽穆在私下里也要叫他的昵称。
一开始文羽穆是拒绝的,但现在他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撸一把薛亦的毛,然后面不改色的道:“阿亦,吃饭了。”
薛亦乖巧的净手,然后坐在了饭桌前,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他。
文羽穆捞出鸡来,将鸡胸肉拆出来,撕成细丝,淋上调好的香醋酱汁儿,再点上红油和麻油,和焯水煮熟的青菜一起凉拌,清爽开胃。
菜上桌,麦饭盛出来拌好调料,薛亦夹起一个鸡腿给他,“吃些肉补补。”
文羽穆微笑,“今日,无果大师赠了我一份药膏,名曰九花续脉散,专门医治经脉断裂,以后我便不再早起去庙里了,在家专心为你调养。”
薛亦惊喜交加,“你不走了?”
“那药,真的有用?”
文羽穆便将当时的事情给他讲了,也是为了增强可信度,给他树立起信心。
薛亦果然有几分信了,奇道:“想不到还有这种事,莲花是佛的化身,难道无果大师真的在圆寂前受到了点拨?”
文羽穆道:“且试试就知道了。”
薛亦捏着筷子的手轻轻颤抖,他掩下眼中的热意,呢喃道:“是啊,试试便知道了。”
文羽穆心疼的摸了一下他的头,盛了一碗汤,把另外一只鸡腿也捞进他碗里,“趁热吃吧。”
薛亦接过汤碗,舀了一朵菌子慢慢的咬着。
文羽穆见状,不再多说什么,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碗筷轻轻触碰的声音。
笃笃笃——
外面传来敲门声。
文羽穆疑惑,他来这里一个月,白天忙完了回来还要做饭,基本没怎么来得及和邻居接触,会是谁呢?
他带着疑惑开了门,却发现是个没见过的面孔。
“您是?”
来人是一位穿着深色锦缎的夫人,年约五十,仪态端庄,看起来很有些威严。
邻居们他虽不熟,却都认识,这位却从没见过,这气场看起来也不像是简单人物。
那夫人敲开门后,和善的笑了笑,道:“我夫家姓温,娘家姓陆。”
“原来是温夫人,您姓陆,莫非是陆山长的亲戚?”文羽穆仔细看着,眉眼间是有些像。
“小娘子好生聪慧,我是文渊的长姐。”
“那您来是因为……?”
温夫人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和夫君一起来探望小弟,打算来这里小住一番。谁知车马颠簸,我夫君路途上吃了些苦头,到这里后便昏昏沉沉没有胃口,直到方才闻到你家的鸡汤味儿,才来了胃口。”
“这不,我只好厚颜来问一问,可否舍一碗鸡汤给我。”
她没提卖,明明放低了姿态,却感觉没有丝毫的低声下气,反而让人如沐春风。
文羽穆听了,对她印象颇好,笑道:“我当什么事,若是我的汤能让温先生解了旅途劳顿,也是好事一桩。”
“您且等等,我去给您盛来。”
他取出一个大汤碗,盛了一半的鸡汤出去,又想着送佛送到西,便又取了半碟子凉拌鸡丝一起给了温夫人。
“刚调好的小菜,还未动筷呢,也是开胃爽口的东西,您一并用些,或许有用。”
温夫人没有客套,感谢道:“那便多谢了,我在这里还要住一阵子,薛娘子若是无事,到我那里来坐坐,我也有几道拿手菜请你指教。”
文羽穆道:“好,改日必登门切磋一番。”
这却是温夫人投桃报李,要送他几道私家菜谱,他自是无有不应的。
温夫人走后,文羽穆关上门,重新落座,好奇地问薛亦,“我看这位夫人不是简单人物,她夫君你可认识?”
薛亦摇摇头,“他们是今日午间到的这里,我也就远远打了个照面,并不识得,不过看那温先生倒像是个官老爷。”
“当官的?”文羽穆道:“可能确定?”
薛亦道:“有八分确定。”
文羽穆心里盘算了一下,笑道:“罢了,左右我们也没得罪他们,也算是结了个善缘,兴许以后用得上。”
薛亦蹙了蹙眉,撇嘴道:“或许吧。”
见他兴致缺缺,文羽穆也就转了话头,随意和他唠些家常,只不叫他再去想腿的事。
薛亦也果然被他岔开了去,聊着聊着便忘了烦忧,想到以后天天都能见到媳妇儿,心情又好了起来,饭都用的比往日多。
“说来也怪,喝完汤,我感觉伤处有些发痒。”
文羽穆闻言,放下碗,问:“痒?有多痒?疼吗?”
薛亦摇摇头,“不疼,也不是很痒,该不会是被蚊虫叮咬了吧?”
文羽穆笑了,说你别乱想,隔着鞋袜蚊子如何能咬到。
“等我烧些热水,你洗个脚,我帮你看看,然后我们上个药试试。”
薛亦应了,面色又有些惴惴。
此时,又有人敲门,文羽穆想着应该是温夫人。
打开门,果然是她,她来还已经洗干净的碗碟,笑容比上次深了几分,“这鸡汤和小菜真是极好的,我家夫君竟是胃口大开,一扫而光。”
文羽穆笑道:“那便好。”
寒暄几句,温夫人便走了,走前再次邀他去她那里坐坐,他自然答应。
待合上门,转回内室,薛亦已经脱了外袍,着一身中衣坐在了床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第十三章
文羽穆好笑的道:“这么急吗?”
薛亦拍了拍床道:“很急,快来。”
文羽穆却没往内室去,而是转去厨房烧水,“急也没用,热水还没烧呢,你不先洗干净怎么上药。”
薛亦穿着拖鞋追了出来,跟屁虫一样跟着他,文羽穆索性使唤他,“那你来烧好了。”
薛亦应了,喜滋滋的去烧水,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
文羽穆一直喜欢他的赤子之心,孩子气的很可爱,他靠在门框上,看薛亦散着头发,穿着松垮的中衣坐在小板凳上烧火,忍不住嘴角带上了笑意。
“若是叫人看到你这幅样子,怕是什么脸面都没了。”他故意逗他道。
薛亦转过头,俊脸上沾了点灰,笑着对他说:“不叫人看见不就行了,你又不会嫌我不稳重。”
他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大锅烧水很快,烧好后兑上凉水,先擦洗一下身子,然后再泡脚。
文羽穆也脱了外衣,穿着中衣坐在床沿,长发随意地用发带绑了一下。
他拍拍自己的大腿,道:“你把腿搭上来,我先看看你的伤处。”
薛亦把裤腿撩了上去,露出修长紧实的小腿,白的刺目,也没有腿毛,干干净净的好看。
文羽穆细细打量着他的脚踝处,发现那里有点肿,还有轻微的变形,皮肤颜色也较别处深一点。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低声问,“是这里吗?疼吗?”
薛亦看着他认真地观察自己的伤口,眼神专注又心疼,心中熨帖的紧,温柔笑道:“没事,不疼。”
文羽穆抬头看他一眼,蹙眉道:“别逞强。”
薛亦便委屈的叫了一声疼。
文羽穆也拿不准他到底是疼不疼了,便问他,“以前的大夫都怎么说?”
薛亦神色黯然了下来,道:“大夫说,因接不好,以后可能会变形,变形到一定程度,那脚脖子就算是废了,小腿可能也会跟着疼,到了四十左右,大约就彻底坏了。”
文羽穆听的心口发紧,他张嘴,干涩的道:“不怕,这次一定会好。”
他手掌覆在他伤口处,轻轻抚摸了一下,温声道:“我给你敷药,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便说出来。”
薛亦嗯了一声,眼睛一直看着他。
他心里有种笃定,就算治不好,就算他真的不能走,他的妻子也不会抛下他,这让他觉得很安心。
原先读古人诗词,只觉此心安处即吾乡写得好,意境悠远淡雅,此时才觉原来找到归宿的心安,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稳。
太阳还未落山,屋里光阴却有些暗了,文羽穆把灯移了过来,就着灯光打开药膏,细细的,均匀的涂抹在薛亦的伤处。
由于不知道伤处的具体面积,他几乎把整个脚踝都涂满了,上延伸到小腿腿肚,下延伸到脚后跟。
敷好药膏,他又用纱布细致的裹了几层,以防止药膏渗出。
薛亦动了动脚,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腿又折了。”
文羽穆看了下,也笑了,不知不觉怎么就给包成这样了。
“反正也只在晚间包着,白日里你还是一切如常。”
薛亦眼睛一亮,“白天不用上药?”
文羽穆道:“云崖寺的方丈虽不如无果大师精通医理,但也粗通,他同我叮嘱过,晚间敷药,白日里让伤处透透气,一直敷着药膏,恐捂坏了伤处的皮肤。且一直敷着药,那药效便过剩了,徒增浪费,做无用功而已。”
薛亦颔首,“过犹不及,我明白了。”
文羽穆笑笑,“是这个理。”
两人闲话几句,薛亦面露惊疑的对他道:“我伤处好像在发热,不对,是你上了药的地方都在发热,伤处还有些麻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