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可以想象封栾此时的愤怒,好感度也只剩下30了,他不敢再胡乱说话,只好低下头,看上去好似还有些许委屈。
太后在一旁念念叨叨:“皇帝,你也要听一听别人的建议。”
封栾却冷着脸道:“母后,儿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他一把扯住叶阳的胳膊,拽着叶阳往外走,可叶阳伤在肩上,封栾拽的正是那条胳膊,一扯便是钻心疼痛,叶阳一手捂肩,他总觉得云阳这豆芽菜似的小身板忍痛能力实在太低,就这么点小伤,扯着了他疼得簌簌发抖,好容易跟封栾走出殿外,他抬头看向封栾,还未开口,便有一滴眼泪啪嗒砸在了被封栾拽着的手上。
叶阳吓了一跳。
等等,那是什么?眼泪?他哭了?
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眼下湿漉漉一片,他好像真的哭了,叶阳胡乱抹了两把脸,方将那眼泪憋回去,不想未曾察觉的封栾又扯着他走了两步,肩上伤口一阵剧痛,那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就往下掉。
封栾终于停下脚步,回眸疑惑看向他,问:“你……”
叶阳一手挡脸,义正言辞:“不是我,别看我。”
他觉得有些丢人,这么大老爷们,怎么疼一疼就掉眼泪,他一时间好似连耳根都红透了,却也只能抬手挡着封栾的目光,一面喃喃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反正……反正那不是我。”
那是云阳的身体敏感怕疼,和他叶阳又有什么关系。
封栾:“……”
封栾好像到了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恼怒时握的是叶阳受伤的那只手,他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身边康宁,正见康宁挤眉弄眼对他暗示,以唇形对他说道:皇上,快道歉。
封栾:“朕……”
好歹是一国之君,他长这么大也不曾和人说过几次对不起,如今他看着叶阳,一句道歉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说不出口,而叶阳仍然是以衣袖挡着自己的脸,对他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嗝。”
叶阳:“……”
封栾:“……”
哭就哭!他怎么还打嗝啊!!!
叶阳满面通红,羞窘不堪,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掉过眼泪了,甚至于在他的认知之中,就算要哭,男子汉大丈夫,也该要偷偷躲起来哭才对啊!
封栾慌了。
他不是没见过人掉眼泪,如他这般身居高位的人,早已见惯了喜怒哀乐。他是见过许多人哭,可叶阳生得实在好看,哭起来一副惹人怜惜的架势,再说叶阳是替他挡刀才受的伤,自己一时之气,拽疼了人家的伤口,还把人弄哭了。
他再转头看向康宁,康宁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上前来凑到封栾耳边,小声与他道:“皇上!快哄一哄啊!”
封栾:“……”
封栾硬着头皮回过头看向叶阳,清了清嗓子,僵道:“你……你别哭了……”
叶阳也闷声闷气回答:“我……我没哭……”
封栾咬牙道歉:“是朕不好,朕不该扯着你胳膊,疼不疼?要不要找太医?”
叶阳吸了口气:“我没事,我不疼的……嗝。”
叶阳:“……”
封栾:“……”
这场面好像更尴尬了啊!
叶阳实在不知自己还能如何向封栾解释,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哭,可那眼泪就是止不住往下掉,他几乎已要被自己尴尬死了,他顿了片刻,深吸上一口气,拿衣袖胡乱抹了把脸,大步朝前走去,一面提声说:“我没事,我先回去了。”
封栾在原地僵了片刻,而康宁不住推着他的胳膊,他也深吸了口气,跟着叶阳的脚步,紧随在叶阳身后,可又不敢上前与叶阳搭话,生怕再惹了叶阳掉眼泪,看上去活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娃儿。
晚鹃若有所思,匆匆忙忙跑到叶阳身边,压低声音匆匆道:“小公子,还是您厉害!皇上一下就动心了呢!”
叶阳:“……”
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希望能够早些回到宫中,甩开封栾。
可他显然又忘记了另一件事情。
封栾昨日方答应过他,允他父母兄长进宫探望,而他一早去了慈宁宫,未曾听人与他通报过此事,到了此时,却正巧与宫人领往此处的云凛等人撞了个正着。
叶阳虽已将眼泪收住了,可他眼角泛红,显是一副刚刚哭过的模样,封栾又一脸内疚紧跟在他身后,抬首看见云凛脸色已沉,心中顿觉不好。
云家本就是严父慈母的组合,老夫人一见叶阳这模样,那眼眶便也跟着红了大半,云丞相倒还算冷静,眸中关切虽深,却也不会将这件事怪罪到封栾头上,只是云凛脸色阴沉,似是极为不悦,勉强隐忍。
叶阳只得讪讪解释:“我……我刚刚在御花园内摔了一跤……”
他这借口着实苍白无力,可他记得云家的结局,他不希望云家和封栾之间再有嫌隙,便用力咳嗽几声,还要再作解释。
封栾已然开口:“是朕不好。”
叶阳讶然回首看他,他没想到封栾竟会直接开口认错,一时不知该要如何应和才好,封栾却不再多言,有他在此,云家三人多少有些拘谨,匆匆说了几句话,云凛却仍是皱着眉。
这几日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叶阳猜得出云凛已有不满,他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实在编不出借口,待到云相等人要离开时,他才轻轻扯住云凛的衣袖,小声与云凛说:“哥,你不必多想。”
云凛不由蹙眉,封栾坐在外侧翻着折子,想来是听不见他们低声说话的,他不由也压下声音询问:“你是不是哭了?”
“ 我……”叶阳只能硬着头皮强作解释,“哥,都是我心甘情愿。”
云凛:“……”
……
云凛离开时,看封栾的眼神透露着复杂。
封栾不明所以,待宫人送云家人出宫之后,他才起身到叶阳身边,轻咳一声,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与叶阳道:“朕有话要与你说。”
叶阳默默往后缩了缩。
暴君如此正经,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今日你在慈宁宫所言,朕全都听见了。”封栾道,“你应当也知道,太后希望朕早日为皇家延续血脉。”
叶阳战战兢兢不住点头。
封栾却道:“可朕并不想如此。”
他似是不知该如何向叶阳表达出自己心中所想,蹙眉思索片刻,也才勉强说出了下一句话:“后宫除你之外,还有楚妃与沈妃二人,可朕……并无兴趣。”
等等,这剧情……他是不是在哪本书里看过?
叶阳顿悟。
“长辈催婚催得紧,您想让我帮你挡一挡?”叶阳惊了, “不是,可我也不能生,皇上您该不会还想从宫外随便抱一个回来吧?”
封栾:“……”
叶阳想起楚怜和太后的凝视,不由打了个哆嗦,摇头拒绝:“我怕死,还是不了。”
封栾:“……”
叶阳:“要不您找楚妃商量商量?我看她就挺稀罕你的。”
封栾:“……”
“封栾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0”
叶阳:“就……楚妃那也是个漂亮老妹儿……”
“封栾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0”
叶阳:“……”
叶阳飞速改口:“我答应你。”
封栾这才微微点头,道:“你放心,朕会护你周全。”
叶阳无语凝噎。
他给人家挡了一刀,好容易才把好感度拉扯回30以上没两天,怎么两个问题就突然回到解放前了。
他是弄不懂封栾的想法,照封栾的年纪,放在古代那群皇帝里,孩子早该成群满地跑了,可封栾连后宫都不怎么愿意来,原书中他在楚怜宫中过夜也是太后所迫,虽说后来是说楚怜有孕,可那匆匆一夜拉灯而过,半个字具体描写都没有,叶阳思来想去好半晌,也只能勉强得出一个相对靠谱一些的结论。
这暴君的某些功能……该不会有些障碍吧?
他恍然大悟。
若是如此,那正也能解释封栾为何如此清心寡欲,众所周知快一些小一些并不影响生育功能,可却会令人自卑,特别是封栾这种万人之上的至尊者,原书中若不是太后逼得紧,他也不至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自曝缺点。
太惨了。
实在是太惨了!
“朕看得出来。”封栾道,“你并不喜欢待在宫里。”
叶阳满怀同情看着他。
“朕允诺你。”封栾微微蹙眉,“你只需替朕掩饰一段时日,朕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一切结束之后,朕会想办法放你出宫。”
叶阳握住了封栾的手,眼含热泪。
“你就放心吧皇上,都是大老爷们的,我可太懂得了。”叶阳满怀恳切,“您吱一声,我天大的事都给你瞒住喽!”
封栾:“……吱?”
第10章 迷路
叶阳老老实实呆在宫内养了几天伤,那日他本就只是被划伤皮肉,伤得并不严重,体内毒性一清,伤口好得飞快,而封栾隔三差五便要在他宫中过夜,叶阳已将他当成了一个心灵身体都备受挫折的小兄弟,反正封栾对他没什么意思,他闲来无事时逮着封栾拍一拍马屁,总算重新将封栾的好感度重新提升到了37.
这日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叶阳记得可清楚。
七月十五,原书剧情有大事发生。
依照原书的走向,楚怜受了临幸后,与封栾的关系并未有多少改变,直至七月十五,楚怜夜中在宫中闲逛迷了路,正撞见了偷偷为母祭奠的封栾。
当今太后并非封栾生母,书中说封栾生母位分不高,又向来多病,太后抚养他长大,不喜他提起生母,他便只能偷偷地来,而这一次偶遇令楚怜和封栾有了共同的秘密,更令楚怜明白了封栾心中所缺,方知如何才能博得圣心宠爱。
叶阳还抱着一丝撮合原书主角的心,封栾可说了,待一切事了,就给他一大笔钱送他出宫,那只要封栾和楚怜在一起了,便等同于他的使命结束,今夜的事,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去打乱的。
叶阳决定先在自己宫内宅上一天。
今日封栾需率百官祭祀,没有空来找他,宫中生活又实在无趣,叶阳睡了一早上的懒觉,正坐在床头思忱中午吃些什么才好,晚鹃却已匆匆从外跑了进来。
“明司籍在外求见。”晚鹃紧张说道,“她……她的身份,奴婢不敢拦她。”
叶阳嗑瓜子的手果真一顿。
“明司机?”他有些不解,“宫里还有司机的吗?”
就这朝代的科技水平,那得开什么车?手推大板车吗?
晚鹃只好小声解释:“就是明砚姑娘。”
叶阳脑壳疼。
他还记得明砚对他莫名其妙的初始好感度,这世上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他摸不清明砚的对他的态度目的,而书中明砚成为贤妃之后,宫斗手段高明,险些将楚怜送入死局,她是笑里藏刀,叶阳很不想与她打交道。
可人都来了,他也不能把人晾在外头……
叶阳收好瓜子,等着明砚进来。
明砚看上去心情甚好,她像是有些自来熟,一跨进门便冲着叶阳笑,一面与叶阳道:“云侍君,外面天气这样好,太医难道没有嘱托您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吗?”
叶阳看了看外头下午两点的大太阳:“……这就不了吧。”
明砚:“哎呀,可我托御膳房做了些冰酪,令他们送到御花园内,若是再不过去,只怕要化了。”
叶阳:“呃……”
明砚:“还有冰雪冷圆子,冰镇酸梅汤,梅花酒……”
叶阳:“……”
明砚:“听说还有什么……关外传进来的奶茶,雨前龙井加上鲜奶,再进冰窖镇一镇,加些酸梅圆子,皇上一向很喜欢的。”
叶阳噌地站起了身:“生命在于运动,走吧,御膳……御花园里见!”
……
叶阳实在不明白明砚为何要来找他。
他们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坐一块都找不到话题,若不是这一桌子好吃的,他是真不想在大中午跑出来。
明砚却一旁支着脑袋看他,问:“云侍君,那日你与皇上……如何了?”
叶阳:“啊?”
那日?哪一日?
“皇上责怪你了?”明砚面上带笑,“我听康宁说,云侍君好像哭了?”
叶阳:“……”
康公公,这种事就不必往外说了吧!
叶阳立即摆手否认,不住摇头,道:“没有!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哪那么容易掉眼泪!”
话音未落,他的脸倒先红了,而云阳生得这一副美人面容,面上绯红,倒有些含羞带怯的意味,明砚好似立即便懂了,她唇边笑意更深,微微点了点头后便立即岔开话题,与叶阳道:“云侍君,你与宫中其他人,实在大不相同,也怨不得皇上喜欢您。”
叶阳勉强笑了笑,什么喜欢他,他不过是狗皇帝短小的掩饰罢了。
“只是这宫中的局势,您好像还未看清。”明砚轻声道,“您可知……您已挡了不少人的路。”
叶阳手中还捧着冰酪,万没想到明砚忽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稍顿片刻,也只能小心开口,道:“我本无意争宠。”
“争宠?”明砚微微抿唇,“您以为,他们争的是皇上的宠爱吗?”
叶阳:“……”
他现世养病时看了宫斗肥皂剧和小说,好像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只觉这深宫之中,妃嫔争宠本是理所应当,人人都想要皇帝的宠爱,却从未深思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