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大石头落地,柳父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胸膛微微起伏喘息声并不大,看来是留有余力。
“行啊!”卖苦力的这些人,一脸惊讶的看着柳父,这一身力气比他们不小,“老爷子真是老当益壮。”
“老了。”柳父道:“以前跑个几圈都没事,现在有些气喘,不服老不行。”
他自从军营回来,没停过一日锻炼,光是靠种庄稼出力不会有这么好的身体,但是比前几年还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柳父这一举动,倒真如愿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整个码头上的人频频向这面张望,他这个年岁能有这样的体力让人不得不羡慕。
其中站在远处,一个身着锦缎华服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眼神复杂的看着柳父,最后无奈的叹息:“何苦呢!”
柳父此刻又蹲在这些卖苦力的身旁,准备拉进一些关系,有熟悉的管事过来找人,能带着自己混份活干。
刚才劝解他的人,现在都是一脸佩服,陌生的情绪瓦解,彼此热烈交谈,很快柳父就与他们熟悉。
这时过来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三十来岁的模样,到柳父面前上下打量几眼,拱手道:“敢问,老丈可是柳成和?”
柳父温和的笑容顿时收敛,眼神锐利的看向来人,片刻后道:“何人让你前来?”
“我家老爷,请老丈前往一叙。”仆役随后轻轻吐出一个名字:“赵玉江。”
“咻。”柳父顿时站起身,急忙问道:“可是居住在柳南巷的赵玉江?”
“老爷曾经住过那里。”仆役道。
……
“玉江。”
柳父不敢置信的看着端坐在酒楼里的人,正是曾经过命交情的好友赵玉江,惊喜交加的说道:“真的是你?玉江。”
他激动的上前几步,一把拉起坐着的人,“哈哈哈”大笑着拍了几下对方肩膀,“发福了,曾经的精壮身体现在变成一堆肥肉,哈哈哈。”
柳父做梦也没想到,在自己心灰意冷之际,赵玉江凭空出现,让他大喜过望。
赵玉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表情,任凭柳父激动过后才道:“你怎么来府城了?当年不辞而别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不谈这个。”柳父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脸歉意的说道:“当年是我的错,我也没办法。”
他叹息着坐下,无奈的摇头道:“你们的来信我收到了,只是不想过来就没给你们回信,只让传信之人给你们捎个口信报句安好。”
“你们怎么离开了?”柳父突然想到这事,问道:“你和长青都是府城人士,怎么还搬迁到别处,是有什么事吗?”
柳父打量赵玉江几眼,看他穿着富贵,人也变得富态像个大老爷模样,不像家里出了变故需要背井离乡。
“搬去都成。”赵玉江淡淡的说道:“将军命人来接两位妾室,顺便问我们是否要去都成,我们商量一下就去了。”
“当年你凭空消失,我们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查探许多时日,一点结果都没有,最后只好往你家里去信看你是否回去。”
柳父听到这些,闭了闭眼心绪不平,又想到当年的事,“将军战死的消息传来,出了点事让我心灰意冷,一时之气离开府城。”
他怎么会看不出赵玉江神色有异,根本不像多年好友相见,除了曾经的熟识与一个陌生人无异。
柳父可不会认为,赵玉江这种神情正常,但十多年不见,交情淡了人也有些变化,他能理解世事无常。
“什么事也不能那个时候离开?”赵玉江冰冷的说道:“当成你在将军府上,还以为你能为他守住门户,结果呢?”
他手指有些颤抖,语气冰冷刺骨,恨不得一下子把柳父掀翻在地,“你怎么对得起将军,让将军府出那么大的祸端?”
“若不是将军禁止我们去寻你,我们早打上你家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赵玉江恨恨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们没你这样的兄弟。”
“将,将军?”柳父惊愣当场,他没计较赵玉江的话,只是一把扯住他肩膀,隔着桌子把人拉向自己,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将军阻止你们?哪个将军?”
“放开我。”赵玉江大喝一声,随即一个使力挣脱柳父的束缚,冷笑道:“还有哪个将军?你真以为将军战死了?”
“真,真的?”柳父突然泪流满面,呜咽着捂住脸,“将军,你还活着,还活着!”
“啊啊啊!”
柳父痛哭出声,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使劲儿砸着自己胸膛,“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军营多年出现多少不真的消息,怎么就不能再确定一下,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人没了,啊啊啊!”
“哼。”赵玉江不屑的看眼柳父,“早知道早后悔,还不如不知道呢。”
柳父根本不听他的话,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当年的心痛悲愤全部化成无奈与懊悔。
“将军在哪?”柳父很快收拾好自己情绪,问道:“我要见他。”
“不必了。”赵玉江道:“因为你抛弃将军府,致使将军两位妾室差点出事,让将军带了绿帽子,你有何脸面去见?”
“出不出事与我何干?”柳父冷笑道:“各奔自己前程,难道你还能阻止?”
“她们不过是家里联姻工具,嫁谁都是嫁,若是出事也是她们家里原因,与我又有何干系?”
柳父漠然的看眼赵玉江,“将军战死消息传来,我也没必要再守护将军府,你难道认为我一个护卫能抵抗两个家族安排自己女儿何去何从?还是能让她们心甘情愿为将军守节?”
他说着心里又悲愤起来,伸手抓住赵玉江衣领,“你一个小商人,长青一个六品小武官,你们哪一个行?哪一个能做到这些?”
“别和我说将军的家族,他们会管两个妾室的事?还是能听凭你我的话,按照我们的意愿行事?”
赵玉江语塞,他知道柳父说的是实话,可也不认为柳父扔下将军府不管这事做的对。
无论如何,有将军的多年情谊,也要等彻底安排好一切才能离开。
“就算你说的对,也不能一走了之。”赵玉江没有挣扎,任凭柳父揪住自己脖领,一脸怒意的喝道:“你这不是忘恩负义,又是什么?”
“别忘了,是将军可怜你收留你在将军府做事,命你守护府里,你爹娘的命也是将军救的。”
“你一个乡下的泥腿子为何能过上好日子?那都是将军的赏赐,就是两位妾室也没少给你赏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与你无干的话?”
“告诉你们?”柳父笑了,他松开手轻轻摇头,眼里有些失望,“你们当时谁在?我就是去了也是给你们家人留一个口信,又有什么用?”
“将军在哪里?”柳父又问了一句。
“将军说了。”赵玉江整理一下衣着,目光落在柳父身上,“过去的就过去,他不会追究,但从此以后即为路人。”
“将军不会这么说。”柳父道:“他只会不追究,不会说为路人的话,这应该是你说的。”
他语气笃定,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静静的等着赵玉江说出将军身在哪里,他要去见将军。
“唉!”赵玉江心里叹息,眼神复杂的看着柳父,“你错了,将军的话确实是这么说的,当然我和长青也是这个意思。”
“哐当。”柳父一个踉跄,碰倒了身后的椅子,他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你说的是真的?”柳父声音颤抖,一只伸到半空的手猛然又停下,“将军当真这么说?”
“是。”赵玉江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他们也是不敢相信,将军会说出这样的话,但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对柳父也是深恶痛绝。
曾经过命的交情,以至于彼此根本不考虑身份结交,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只能说造化弄人。
“好。”柳父冷静下来,站直身体,“既然如此,不再叨扰,告辞。”
他转身离开,没有问为什么?也没再解释一句,心里明白人终究会变,彼此已经存了裂痕。
这个时候,柳父心灰意冷,他不怨不怪,知道里面有些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可能会缓和,但他现在不愿意解释。
就是赵玉江不说,他已经猜到几分,心里更是一刻不想停留,感觉人心复杂易变,曾经的情谊经过时间流逝已经变得没有留下一点点信任。
他们都不愿意找自己问问,一致就决定自己听到的为真,柳父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是一点表情没有表现的很平静。
赵玉江看着他背影,心里也是不好受,沉默良久才唤过一旁的随从,对他吩咐几句,挥手让人离开。
不一会儿,随从跑回来禀报:“老爷,没有收。”
随从把银票放在桌子上,悄悄的看自家老爷一眼,见他脸色阴沉,小心翼翼的说道:“柳爷让奴才给老爷带句话,从此各不相欠。”
赵玉江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百两银票,想着柳父清瘦的脸庞,还有那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衫。
“罢了。”赵玉江再次叹息:“有如今,也是你自己找的,算是报应吧!”
此刻,柳父站在酒楼外面,抬头望天忍着悲痛,努力压下眼中泪水,还是好好干活挣点银钱回家吧!
这一刻,他多想看到柳景文,自己最喜欢最心疼的儿子,想到这里脸上又露出笑容,恨不得马上飞回家里。
却不知道,自己儿子现在正忙着搬家,等他回去看到的就是青砖大瓦房,入目的是柳景文幸福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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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小秀才,我们房子盖好了。”夏阳问道:“你有什么要求?现在说一下,正好内部装修顺便一起做了。”
这一天,夏阳家房子上完梁,只剩下内部装修问题,他想征求一下柳景文的意见,“房子是我们两个人住,你说说喜欢什么风格的装修?”
“装修?”柳景文念叨一句,不由摇头笑笑,他明白夏阳的意思,“没什么要求,农家都是盖完房子就完事,哪有你这么大动干戈的。”
“我们自己的房子,当然要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来,别与他人相比。”夏阳道。
“也是。”柳景文点头,他吹着凉风,仰头看向天空,“我什么也看不见,不用顾虑我,按照你喜欢的布置即可。”
夏阳眨眨眼,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抿抿嘴唇道:“就是看不见,起码你知道是住在自己喜欢的房子里。”
“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柳景文转头看向夏阳,“盖完房子,就是打一些家什,还能有什么?”
“多着呢。”夏阳道:“比如,你的书房,除了书桌书柜,还要放置一些什么东西,或是需要什么样式?再有放在哪一个位置?”
“你得想想,不能有什么就是什么呀?”夏阳握住柳景文的手,笑道:“房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得参与进来。”
“你说的那些,都是我没见过的。”柳景文迟疑一下,说道:“不过,我挺喜欢,所以才希望按照你说的布置我们房子。”
“好吧。”夏阳妥协道:“按照我说的来,尽量让你住的舒服。”
他想把房子盖的好一些,甚至不惜花大价钱建了浴室和卫生间,光这两样需要用的东西,就花了夏阳二十两银子。
夏阳算了一下,等房子完全竣工,他卖鹿的六、十、五两银子几乎不剩。
盖大棚又把他卖野猪的钱,还有这一段时间送菜挣的钱全部花光。
他现在搜变全身,不过还有二两银子,算是一朝又变成穷人。
好在,再过一个月左右到十月中下旬以后,大棚的蔬菜和西瓜可以陆续卖出,大把的银子又能到手。
“银子还够吗?”柳景文问道。
听夏阳的话,银子不能少花,他怕银钱不凑手,让夏阳为难。
“够用,还能剩点呢。”夏阳道:“别担心,我是看着银子来花,不用出去筹措。”
柳景文给他的银子,夏阳全部放在一边,没有动用一文钱,算下来前后有四十两银子。
“哦。”柳景文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给夏阳三次银子,一次是王浩带回来的二、十两,一次是夏阳要回来的十、五两,还有他谈好话本给的五两定金。
柳景文想这些银子盖房子足够,哪怕是夏阳要盖的大一些,整整七间青砖瓦房,也能应付过去。
只是夏阳大手大脚,又是打家什,又是要装修,柳景文心里渐渐变的没底,才又问了一次。
“再过些天就要割稻子,那个时候我们房子已经装修好。”夏阳道:“趁着村里人都忙,我们就搬家,省得外面一群群人观望,不请进去看看又不好看。”
“就下个月初,房子完全干透。”柳景文爽快的答应道:“村里人收稻子,我们就搬家。”
“嗯。”夏阳笑笑,“那时天已经转凉,我们正好住进去。”
“阳哥儿。”柳景文感觉到夏阳声音里的愉悦,突然反手握住夏阳的手,“我们现在有自己的房子,是不是应该圆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