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筝:“……”
孩子有孝心,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微笑点头,表示很感动。
江擎宇没有什么不满,但两个孩子,对那男人都非比寻常的热络,让他心里有些微妙。在商场混久了,他自有自己的识人之术,他能看得出,段筝在这场争夺孩子的战争中,许是产生了抢不过的自知之明,这段饭过程中,情绪一直兴致缺缺。
段筝并不愿意争抢,这再好不过了。
他眯了眯眼睛,悄无声息地递过一张支票,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写的金额是许多普通人花一生去奋斗都未必能努力奋斗出来的数字。
他知道亲儿子段宜恩,对他先前的行为还有所芥蒂。
他道:“段先生,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别误会,我不是想拿支票切断你和宜恩的联系。我只是想感谢你教导宜恩那么多年,还把他教导成一个既出色又孝顺的人……”
其实就是,成年人都懂的暗语。
既然孩子找回了亲生父亲,那收养那边的人,要么收了钱识趣地放手,要么就选择别打扰,默默地成全。
段筝怔了一下,因为支票上的数字比原剧情里多了。看来豪门家庭也是有眼色的,有感情基础的那一份自然得另外对待。
看他怔住了,大家都以为他不愿意。
江寒英坐在他右手边,缓声劝道:“舅舅,你就收下吧。你收下了,段同学才能毫无负担地回到亲生父亲身边。”
这下子,段宜恩也懂了,他猛然回头瞪着江寒英,再瞪向似乎有些忧伤的段筝,呼吸急促了两下,脸上有急切、愤怒、心痛和几分哀求,似乎生怕段筝答应下来。
在他紧盯着的视野中,段筝的手最后还是收下了,动作非常的缓慢,对方那双如水般的黑色眼眸,好似欲言又止,又似乎盛满了心事。
段宜恩并不心痛那笔钱,段筝养了他十八年,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只在意,段筝是不是想他回去,想切断这场联系。那一瞬间心口绞痛的感觉,比失恋还令人痛彻心扉。
这顿气氛凝重的饭散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在洗手间的角落,段宜恩将人堵住,目光狠狠剐在对方身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少年一步步走近,那眼中有隐隐的泪光,目光更是满怀幽怨,夹杂更多的却是那种疯狂的在意。
段筝叹了口气。
好在他深谙哄年轻人的技巧,他道:“我自然舍不得你,但江先生是你的亲生父亲。虽然命运就是如此阴差阳错,但我养了你十八年是一场缘分,我们的联系是切不断的……我怎么可能抛弃你呢,小傻瓜。”
“我只是不忍心一个男人,失去一个儿子罢了。”
“我们都在A城,又不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想看还不容易吗?”
少年被哄住了,眼神也没那么凶了,他眼眶泛红,别扭道:“那你要常上门来看我,那支票既然给你了,你也别抠了,对自己好点。”
“好。”段筝答应了。
然后段宜恩就殷殷切切地等着,几乎要望眼欲穿,结果对方一次都没上门,他要疯了。
相似的场景也发生在江寒英身上,他回了一趟家,把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衣服也都收纳好了,全部放在一个行李箱里,他预备着跟段筝走。到时候他名下已经有一家小公司,可以尽情地让段筝施展才华。哪怕没有这个资产,只要跟对方在一起,再苦也是甜的。
段筝却说:“江先生养了你十八年,养恩大于生恩,我怎么忍心让他失去一个精心培育的孩子呢。”
把他给拒绝了,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江寒英都懵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世主动接近,但段筝也有可能不要他。
第59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9
段宜恩小朋友童年时候看狗血电视剧, 常常会指着电视机上的画面,一边站在板凳上拿着小碗吃饭,一边很严肃地对段筝道:“我们家里不可能那么穷, 等我长大了, 会不会有人找到我, 说王子大人这些年你受苦了。说我其实是阿拉伯的王子, 家里有漂亮的城堡, 有很多汽车玩具, 城堡里有几百名佣人……”
当时段筝也没打击他的幻想,抬手擦去他脸颊的米粒, 然后轻声道:“舅舅我也在等啊……”等什么, 很多孤儿总是有幻想的,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或者自己有一朝一日找到自己亲生父母, 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了, 现实总是残酷的。
这种幻想段筝一直是没有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 在孤儿院里长大。
段筝当时的幻想很实际, 很接地气, 那就是等着这破楼拆迁暴富。可惜等了十多年都没等到。
当时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天天乐呵呵做白日梦, 谁也没打击彼此。
只是万万没想到, 段宜恩实现了,他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但他回到江家的日子并不痛快, 首先是真相,他妈是胁子上位的豪门小娇妻,倒霉催的遭遇难产, 非常可怜;而那美艳的保姆是父亲先前的情妇,于是把他抱了出去。有钱人家也是一堆乱糟糟的丑.闻。
得知那个保姆被处理了,段宜恩满脸冷漠。
他早已到了能明辨是非的年龄,如果江擎宇但凡感情上稍微忠贞点,婚后不乱搞男女关系,哪有后面那一堆破事。
其次是,他被严重干涉了人身自由。
江擎宇是一个无聊到极有掌控欲的男人,接回段宜恩后,他开始安排和规划对方的道路。并不像酒楼吃饭时的和蔼,大到未来的职业安排、婚约联姻,小到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简直令人压抑。
比如此刻,江擎宇就在书房里倚着沙发,手指敲了敲深红色长桌,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我布置给你的东西你完成了吗?”
淡淡的质问口气,让段宜恩很不爽,他总算知道江寒英为什么一天到晚的死人脸了。
他回了一趟居民楼,故意扣扣搜搜地收拾行李到半夜,什么棉被枕头都没落下,就为了跟段筝多说几句话。毕竟段筝久久不来,山不就他他只能去就山,对方摆明了明知故问。
“记住,你是我江擎宇的儿子。”男人眸光犀利地告诉他,随后问:“你为什么拒绝跟安然的婚约,我看她很喜欢你,比对寒英还喜欢。”
在江擎宇看来,一个男人有魅力,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能招惹一个大小姐芳心暗许,那就是明目张胆的本事。
现在真相爆出来了,江寒英不是江家亲生子,事后也未必能继承江家,顾家的人自然想取消婚约,这一点虽然不道德引人诟病,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最好的办法就是,段宜恩娶了顾安然,江擎宇再给江寒英安排一门小一点的亲事。
但两个孩子显然都不配合。
这就让江擎宇很不痛快了,养子江寒英不听话也就罢了,他大可以放逐出去,亲生子的段宜恩也不听话,不仅拒绝改名,拒绝联姻,还三番五次去探望那个男人,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
“她喜欢我,关我什么事,她难道要逼婚不成?”
少年人反应直白,更甚者他感到恶心,他接手了江寒英的一切,居然还要接手对方的未婚妻,哪有这种道理。他冷冷控诉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包办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
现在电视剧都不流行了,他亲爸居然还这么死板。
江擎宇:“……”
他该怎么给这人解释,联姻是两个家庭的强强联手,让资源优势整合最大化,不然段宜恩一个半路认领回来的少爷,不通过联姻拥有一个强有力的亲家,怎么使人服众,让那些挑剔质疑的声音彻底消失。
“安然出身名门,与你同龄还同窗,长得那么漂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江擎宇都想不通,如果不是对方年龄太小,够不上女神这个称谓,上流社会有多少青年才俊该趋之若鹜啊。这是未来几年后,一个很拿得出手的妻子配置。
“她漂不漂亮,有不有钱,那也是人家爸妈的事,关我什么事。谁爱娶,谁娶吧。”而且他还没满十八,就要被面临这种事,让你个人未来毫无选择,真的压抑到令人窒息。
“你必须娶。”江擎宇比他还强硬,“到时候你的高考志愿我来填,你基础太差了,最好和寒英一样报考金融或者管理,分数不够我来想办法。”
“我对这两个都没兴趣。”
真假少爷没斗起来,真少爷和他爹都要撕逼了。
江擎宇掌控欲越强,段宜恩就越想念段筝的好,给再多的钱也没用。
距离高考还一个月,段宜恩满腹牢骚,在书房谈完话,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发现自己抱回来的东西,女佣正在清理,她拿起一个小小的、颜色发旧的木架子,那架子在她手心里时都摇摇晃晃的,她正准备丢进垃圾桶。
“你干什么?”
段宜恩愤怒至极地张口。
女佣吓到了,一个下意识的松手,木架子瞬间摔在了地上,一下子变得四分五裂不成形状,用来拼接的木片摔得到处都是,最上边的小人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谁允许你动我东西的?你把东西给我摔烂了,你要怎么赔我?”段宜恩直接失控了,大踏步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手腕抓住,如同抓窃贼一般。
他还在左顾右盼,“我的其他东西呢?”什么床单枕头抱枕、仙人掌盆栽的全都没了。
“对不起,先生授意我为你每日打扫房间。我以为是不要的东西,已经清出去了。”女佣被吓哭了,一边抽噎着,一边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你给我滚出去。”段宜恩不想理她了,他气得失语,烦躁地弯下腰捡东西。
她是一个年轻女孩,她被江擎宇分配去照顾段宜恩。段宜恩前些日子刚回来的时候,因为岁数差不多,两人还有过一段亲切的交谈,她对平易近人、长相又帅气的段少爷心怀好感,觉得对方比冷冷淡淡、总是沉默寡言的江少爷好伺候,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做事的时候难免积极了点。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段少爷脾气火爆,眼神如刀起来,丝毫不比江少爷逊色。还为了一些老旧的东西,把她赶出去,她的少女心当即“啪”的碎成一片片。
“今天大少爷,跟一名犯了错的女佣发生了肢体冲突,还说要解雇对方。”无需过多的指使,管家每日必定会给江擎宇汇报两位少爷的行踪。
唯一可惜的是,那名女佣是这一批佣人里颜值最高的,脸蛋与娱乐圈的明星、社交名利场上的那些名媛相比,都不在话下,是管家本来看好的助手。
可惜这姑娘命不好,先前伺候江少爷饮食起居,结果江少爷不为所动,甚至搬出去了。现在照顾段少爷,又差点被解雇。不过再怎么说,对一个女性不应该动手,该有绅士风度。
那个姓段的男人果然是小门小户,除了能让段少爷温饱之外,并没有交给对方礼仪涵养,这一点令人诟病。
江擎宇也对那漂亮的小女佣有印象,他手挥了挥,依然站在了儿子这边:“宜恩他只是还没到年纪,不会疼人。那丫头不用解雇了,让她去做别的吧。”
段宜恩拼东西拼了一晚,都没成功,渐渐的神色从极端愤怒到沮丧失落。
这碎的小东西,都是段筝小时候送的礼物,本来就摆在他先前的床头柜上,都是他看习惯的东西。这些日子他回到江家有些睡不着,他就去挪动了,小心翼翼走了万里的路,结果呢,到家了就被人当垃圾清出去了。
捡起来后也拼不好,而这些零部件,当年生产的厂家估计早就淘汰了。
他非常懊悔,脸埋在被子里。
睡前刷到段筝的一条朋友圈,他说:“牵着狗出去溜达,认识了一个新朋友。”照片里,段筝牵着狗绳儿,小废物迈着四条短腿儿,在前面哒哒哒的走,似乎是遇到了另一只狗,那只狗身上也有狗绳。
看到熟悉的人和狗,尤其是小废物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段筝做的。他当即就睡不着了,他突然疯狂地想给段筝打电话,他想回去。
大房子里空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声,他怀念之前的生活,似乎每天傍晚,跟段筝去小公园遛狗、给小废物铲屎的日子也格外有趣。
第二天,江擎宇一如既往地问他,“你要去哪里?我今天给你安排了很多任务。”
他的眉眼锐利,嗓音低沉又沙哑,却激起了少年人的叛逆:“我爱去哪里去哪里。”
男人慢条斯理地抽了一根雪茄,他深吸了一口才道:“你如果要去找那个人呢,他收了钱,早就走了。”非常的识趣,识趣到如果他们在不同的场景下相遇,他也许会和对方成为朋友。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段筝的根就在那里,对方能去哪里?
段宜恩冷冷地皱眉,可等他回到那熟悉的小居民楼,却发现段筝根本不在,怎么敲门甚至开锁进去,都没有人回应。
好似这一切人去楼空,徒留一些熟悉的旧物,主人再也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把这个当作算变相的伪结局,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
下一章再细写,会写主角最终回来。
第60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20
在很多电影里, 主角在看到熟悉的旧物时,常常会下意识地回首往事,脑海里掠过种种画面, 有快乐的、酸涩的、痛苦彷徨的……最后化为点点滴滴关于人或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