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这样。”鸣木雀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大笑道:“把这四桌换成一桌你和楚桑的喜宴,如何?”
云子饭:…………
云子饭的脸肉眼可见的就红了,双手不自在地搓着衣角,害羞道:“你……你别开玩笑了……小桑桑还没同意呢……四喜丸子你爱吃么?”
鸣木雀看他口是心非的样子,笑道:“还有带壳笋和上品酿蟹!我可是馋了好久了!”
“都给你都给你!”
狄三先也被他们这交谈逗得眼含笑意,不过他也知道自家好友对季清掌门十分尊重,绝不想因这等小事惊动对方。不忍看好友为难,他便主动道:“我带他去,你留下。”
鸣木雀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哈哈笑道:“我好心的狄大侠,你以前可不这样,如今这般体贴,我可是要感动了!”他语气轻松,眼神却十足的认真,仿佛‘感动’这两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笑罢,才又道:“我好歹和楚庄主认识,若真被发现,兴许还能说道说道。你一个生人去,只怕见面就要打起来了,不妥,不妥。”
鹦鹉听得不耐烦了,嗷嗷叫道:“事多——事多——”
“我事多,那你就是话多!”鸣木雀笑骂一句,又想了想,道:“此事可行,若你也在,楚庄主定会看在四方天门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快走吧!”不知何时换好了一身干净衣服,云子饭自动自觉地捏起衣襟送了上去,迫不及待道:“晚一步!小桑桑的危险就多一分啊!”
鸣木雀自然不会辜负的美意,拎着他的后衣襟就与狄三先并肩向楚庄飞去。
要说这楚庄的庄主,来历成迷,虽说是个武修,但并不像寻常门派那般广征门徒,只是雇了几个打手,像寻常富贵人家那般生活,倒方便了他们行动。
三人的潜入非常顺利,或者说以他们的水平,即便真是个有名的门派,被察觉的可能性也十分小。原本他们是想直接去找楚桑,可刚到房间附近鸣木雀便察觉到里头没人,这才意识到刚刚门卫所谓的‘设宴’,是连小姐也一起请去了的。
阖目细听,即便没有用上灵力,两人也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宴会举办之处。考虑到那个与楚桑定亲的人也在场,鸣木雀生怕这个倒霉孩子控制不住情绪,压低声音警告道:“我告诉你,一会无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许失态,听见了没有!”
云子饭自然是两手捂住嘴,用行动证明自己坚决不会暴露。
楚庄主这场宴会是办在水阁中的,鸣木雀潜到附近,一打眼就相中了棵视野和位置都极佳的蓝花楹,趁着守卫松懈,看准机会就躲了进去。
狄三先带着鹦鹉紧随其后,谁知一只脚还未踏上看中的那根枝丫,忽然就听水阁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咦~暖风熏人醉,浮波跃金鳞,庄主果然是位雅士。”
二师兄!
被惊得浑身灵力瞬间泄去,脚下一个踏空,眼看就要脸着地,却见他反应极快地在空中毫无借力地转个身,足尖轻点树干,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树杈上,整个过程甚至树叶都未曾颤动一下,可见功力深厚。
在树上看了个全程的云子饭眼睛瞪的老大,要不是被按着,估计都想给他精彩的表现鼓掌了!
按着云子饭的鸣木雀倒还好,在听到那个阴魂不散的狐狸说话的时候没有像好友反应那么大,只为好友险些摔下树捏了一把汗,谁料下一句,便听图南道:“庄主也知晓,南是奉师父之命,保护纵横山庄附近居民不受伤害。此行本应还有季清夏执令和师弟,只是路上不幸走散,直到现在都未有消息。若是庄主听闻任何风声,请一定告知,感激不尽。”
这人也太损了!
不对,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的?!
听着楚庄主满口答应,想到自己刚才见过门卫,鸣木雀就一阵绝望,提起云子饭就要跑路。云子饭当然是不愿意的,两手两腿都死死地缠着树干,歪过头,张着嘴无声说道:“还没见到小桑桑呢!”
鸣木雀看懂了口型,瞪着眼睛无声回道:“还小桑桑?看到三鲜的反应没?惹到这个狐狸,皮都给你扒没了!你认栽吧!没救了!”
云子饭回想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样子,不服气道:“他也就是脸好看点,声音好听点,衣服飘逸点,有文化点!我也不差啊!”
鸣木雀恨铁不成钢道:“你有他心黑吗?!”
云子饭:…………
云子饭:“那就更不能让小桑桑嫁给他了啊!”
………………
鸣木雀一想也是,要真是情投意合还好说,就楚桑那个一点就炸的脾气,根本不可能过得下去,也决定帮人到底,冒险再留一段时间。
他们观察了一下,现水阁中,楚庄主着酱红色武袍,端坐首位。楚桑长发高高束起,一袭鲜红劲装坐在他右手边,一盏接一盏地灌着酒。至于图南,已换回他心爱的石青长袍坐在楚桑旁边,优哉游哉地摇着扇子,不疾不徐地点评周围景色,捧得楚庄主越看越顺眼,整个一副恨不得自己都能嫁过去的样子了。
云子饭只顾看着楚桑,数着她喝到第三十盏的时候拉了拉鸣木雀的衣袖,用口型担忧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别喝了么?”
对视一眼,鸣木雀与狄三先正在琢磨怎么办,坐在水阁中的图南忽然自坐下起第一次,对楚桑笑道:“楚小姐……”
也不知这句话刺激到了楚桑哪根神经,她‘啪’地一声将酒盏扣在桌面上,单手撑桌一跃而起,绯红的眼角带着动人心魂的魄力,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喝道:“起来!”
为首的楚庄主哪见得了这种场面,训斥道:“桑儿!不许这么对你未来夫婿说话!”
背对着自己亲爹的楚桑慢吞吞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这几天吵架吵多了懒得争,还是也觉得自己态度不太行,便勉强放缓了声音,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图南倒也不推拒,动作优雅地起身,双手持扇一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走了?
就这么单独走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云子饭气得都快把树杈啃断了,一个劲地给旁边使眼色,明示赶紧追上去!鸣木雀也挺能理解他的心情,再加上自己也是满腔八卦之心,便也从后头跟了上去,带着人俯身藏在一树紫藤花架后,透过花藤的缝隙观察外界情形。
这边楚桑似乎是生怕父亲以为自己把这图南打晕找地方扔了,没敢走远,就找了一处水阁能看到,又私下无人的角落,一改刚才彪悍的作风,微垂着头,半句话没讲,就似是无限娇羞地从怀中掏出一张艳红丝帕,重重地怼在图南和怀里,又偷偷抬首觑了对方一眼,害羞似的掩面大步跑了。
而事实上,被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的图南也不在意,一双狐狸眼笑得弯弯的,仿佛很好奇似的,当着剩下三人的面就展开手中鲜红丝绢,便见上面用粗犷的字体写了一行大字————
识相的趁早滚犊子,警告你,谁让本小姐不快活,本小姐就让他永远没法快活!
第37章 纵横山庄
紫藤花下的三人因为角度问题,均看不见那丝绢里写了什么,就见图南面上笑意愈深,慢悠悠地将手绢放入怀中,展开折扇,遮住下半边脸,只露出那双笑的弯弯的狐狸眼,眺望着楚家小姐跑开的方向,一副被佳人表白的模样,拖长了音调自言自语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什么?是情诗?!
云子饭看图南一身石青长袍,摆明就是在说自己,气得两眼直冒火,立时就想扑上去,却被鸣木雀提前封住了嘴,还顺带着把手脚一起捆了,动都动不了。
花帘外的图南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又转回身,边摇着扇子向水阁方向走,边拖长了音调念道:“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待的人走远了,鸣木雀才喃喃道:“刚给我白毛汗都吓出来了,三鲜,以你对这个狐狸的了解,他是发现我们了,还是没发现我们?”
狄三先浅紫色的眸子看了眼已回身落座的人,道:“此诗最后两句是‘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啧啧啧,那肯定就是发现了。”
鸣木雀挠着后脑勺想了老半天,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暴露的,纳闷道:“发现了却不声张,估计是又有什么事儿要我们配合,与楚庄主谈亲难道不是巧合?而是知道我和子饭认识,借此留住我们?”
分析到这一层,他才知道自己一步步都被那狐狸算住了,感叹道:“怎么现在回过头来看,步步都是套!难怪你老躲着他,想我堂堂季清夏执令,竟被他给坑住了!”
狄三先却摇了下头,道:“他此行应当另有目的,不必担心。”
经过上次大衍宫的事情,鸣木雀倒是挺相信图南为人,就是对自己被算计这件事有点不爽,笑道:“也就你能这么说他好话,哼,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这等作风着实不算光明磊落。以后但凡你不在,我定要离远远的!”
说罢,他提起云子饭,另一只手递给好友一道灵符,笑道:“我先带这家伙去看看楚桑,你在这边盯一下楚庄主,要是他离席,你就用灵符通知我一声!”
接过灵符,目送好友离开,狄三先便抱剑站与排排垂下的紫藤中静静等待,肩上的鹦鹉似是很喜欢这色彩鲜艳的花,一个劲地用喙啄,风吹起,染得满身紫藤香。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手中灵符便泛起微光,知晓好友已经离开,他便也不留恋,踏枝飞远了。
水阁中的图南似有所感地抬眸,微微一笑,又继续与楚庄主论起灵术来。
不知两人与楚桑谈了些什么,弗入院,便听见好友正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也别难过了,我看楚桑神开窗看到你时是有惊喜之色的,至于忽然退出几尺远还不停地摆手………”
鸣木雀怎么想怎么觉像是在赶人,但又老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便扯了个听起来算是过得去的理由道:“许是担心你太过冲动,惹上四方天门?”
“什么担心我太冲动,这摆明了是嫌弃啊!”云子饭哭道:“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她一倔……一举一动我都能看出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十八年之痒了?这可怎么办?我要去和那个图什么决斗吗?”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么!而且你打不过图南吧!”鸣木雀无语道:“得了,你也别纠结了,今晚我再帮你跑一趟探探口风,省得你在这里自己吓自己。”
事实上压根就不需要鸣木雀去探口风,把人赶走以后的楚桑也越想越不对劲,她刚刚开窗看见云子饭是非常开心的,但自己嗅觉天生灵敏,刚刚又喝了一肚子酒,胃里正不舒服。结果凑上去一点就被他身上寻常人觉得还行,但对她来说就有些刺鼻的味道熏得喉咙口一阵翻江倒海,站都站不稳,赶紧退后十几步,头晕眼花见疯狂摆手是想让他回去洗个澡再来。
但是现在回想一下,照子饭那个比正常人多开了十几个坑的脑子来看,他……会不会误会了?
这可完蛋大发了!他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楚桑太了解自己这个脑残……咳,天真的青梅竹马了,酒意瞬间就被吓得半点不剩,一个激动直接从榻上蹦了起来,火急火燎的就开门往出跑,谁知还没跑几步,就听见一个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咦~楚小姐行色匆匆,可是又什么急事?”
日呦,怎么哪都有他!
“急事?什么急事?没有急事!”楚桑赶紧刹住车,轻咳两声清了清嗓,道:“本小姐是想出门逛街,失陪了!”
说罢,她抬脚便要走,图南倒是没有拦,笑眯眯地看她没走两步,就又被听到声音注意过来的楚庄主拦住了,心情很好道:“你要去逛?那正好与你图大哥一道,他来这么久,还未好好在我们镇子转过。”
带谁都不能带他啊!
楚桑当然不愿意,正要反驳,又听她亲爹道:“要么你就别出门了,准备缝你的嫁衣去。”
楚桑:“…………”
楚桑:“不了,图大哥还没转过咱们镇子,我先带他出去,这种事情以后再说!”
说罢,她也不顾父亲又会说什么,一把揪住图南衣袖,使着劲给人拖出门了。四个门口守卫见他们如此亲密,好似还是大小姐主动,均都摇头叹息,为不幸落选的云小厨在心里点了一支蜡。
大步走到不远处人少的巷子里,楚桑甩手扔开图南的衣袖,铁青着脸道:“我可警告你,别妄想真能娶我,父亲被你迷昏头了,我可没有!纵使你确实有几分姿色,本小姐也绝不可能为了这劳什子几十年前的娃娃亲,抛下子饭随你去那什么四方天门!”
“咦~小姐息怒~”图南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袖口被拽出的褶皱,满脸无辜道:“南也早有了心爱之人,此番前来,便是为了退掉这门娃娃亲的。”
在听到他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时,楚桑明显愣了一下,英气的眉毛蹙起,又满脸不信道:“你既是来退亲的,为何不明说?非要留下这么许久?”
‘唰’地一声打开折扇,图南边摇着,边做出一副忧愁的表情,道:“哎~原本我已与心上人约好一同去陵城,谁知他被别人的花言巧语迷了眼,甩下我同那人一起离开了,至今未有音讯。南一路追寻,才查出他们会到这初沅镇上,这心啊~如同在火上烤着,实在痛苦难掩。”
“这什么人啊!”楚桑咋舌道:“竟然拐走你的心上人,也太不要脸了!”
“只怪南口欠佳,这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叹了口气,图南继续忽悠道:“南初见楚庄主时本想直接言明,但见他对这娃娃亲如此上心,便知若是当场拒绝,定会伤了庄主的面子,到时得罪了庄主,他又怎么肯帮南找心爱之人呢?”
他看向对面的女子,真诚道:“楚小姐既然已有恋慕之人,当能体谅南的相思之苦,况且若能以此来试探你所爱之人是否真心,岂不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