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三先也不是那种急功近利,计较胜负之人,也顺势收了力度,浅紫的眸中逢遇对手的兴奋未消,意犹未尽道:“再来。”
“咦~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图南嘴上拒绝,眼中却笑意渐深,视线自那微微下垂的眼尾,到那形状优美,水润浅淡的薄唇,流连缠绵。朦胧间,他几似轻叹一声,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细语道:“半宵贪欢,扰我心曲乱……实在高估自己了。”
“什么?”狄三先也不知是刚刚喝多了还是怎样,忽然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耳朵也变得没有那般灵敏了。
图南闻言,轻笑一声,道:“无甚,不过一句闲话过,不值提。”
他随手一挥,便掀起床铺上的被褥,另一手掺起像是喝酒喝醉,忽然浑身无力的师弟,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到床上,再掀被盖好,笑道:“师弟醉了,我这床铺便让给你,今夜我便去你的屋子睡了~”
狄三先朦胧间听了半句,低低地“嗯”了声,便陷入沉眠,连对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就这般睡了不知道多久,他仿佛感受到了另一股气息接近,耳边不远处也有什么声音,但是模模糊糊的,仿佛笼着一层纱。
心下一凛,他努力聚集精神,方觉耳边模糊之音渐渐清晰了起来,终于,一句话清晰地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我今日就要替天行房,除了你这个祸害!” ??????
第41章 纵横山庄
反应了两息‘替天行房’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后,狄三先彻底被惊醒了,他扣住这人的脉门反身一带,电光火石间两人的位置便掉了个个,将偷袭之人制在身下。
此时屋内烛光已熄,他满头墨发沿着肩背的弧度散下,囚笼般正将两人困在一处狭小的空间中。狄三先虽看不见对方的脸,还是凭灵息认出了来人身份,蹙眉道:“云子饭?”
云子饭原本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可谓是抱着一去不还的决心来的,谁知还未来得及动手就猝不及防被制,脑袋都懵了,哪分得出背后的声音是谁。他胳膊下意识地挣了挣,想到此刻天已快明,慌张道:“你撒开!赶紧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
疑问更多,狄三先正待问清什么时间不多了,忽然察觉门外多了两道别人的气息,下一瞬,紧闭的两扇门板便被狠狠一脚踹开,力道大得直接碎成了无数木片!来人端着烛台疾步而入,正对床上一上一下两道身影,登时心神大震,热血冲脑,怒喝道:“云子饭!你在做什么?!还不给我起开!”
小桑桑?!
猝不及防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子饭头皮都快炸开了,冷汗瞬间布满脑门,手忙脚乱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身后人的钳制。
狄三先见来人也顺势放手,正要起身,云子饭却又忽然想起自己这次牺牲的主要目的是要让小桑桑对图南失望放手,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一个没做,这身也没献出去,比起捉奸在床更像是抓小偷,但是……但是……
现在努力努力兴许也算半个捉奸吧!
四舍五入也能约等于图南红杏出墙吧!
想到这里,云子饭立刻反手抓住对面那只已经缩回去的手,左手暗搓搓照着自己大腿肉狠狠一拧,伴随脸颊不自然的抽搐,泪水很快便盈满了眼眶。他吸了吸已经从鼻孔探出头的鼻涕,隔着朦胧到连人脸都看不清的泪眼,并不怎么深情地边把头往后掰,边哭诉道:“我这一整晚都与你在一起,你……你都对我那什么了!不负责还是人吗!”
嗯?????
楚桑惊呆了。
分明只是睡觉的狄三先也被这口黑锅砸傻了。
到底还是跟在楚桑后头冲进来鸣木雀最先回过神,顶着满脑门青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云子饭的衣领,黑着脸道:“好你个小子!敢打三鲜的歪主意!他向来为人端正!定是你用了什么龌龊的手段!还有那什么是什么?你要是不说清楚了,我今天就让你住进季清锁灵牢!”
云子饭强撑着一口为爱献身的气,梗着脖子道:“就是那个什么!我们已经那个什么了!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的人了!小桑桑和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楚桑终于被这句话唤回了意识,奈何理智掉队,就剩下暴怒。她上前一步,直接一把从鸣木雀手中夺过云子饭的衣领,单手化出灵鞭,狰狞道:“别今天了,本小姐现在就让你去尝尝孟婆汤是甜的还是咸的!”
云子饭被她的表情吓得鼻涕都快出来了,极力向后抻着脑袋,猛烈挣扎道:“不关我的事!是图南主动勾引我的!他…………”
刚说道这里,他忽然看到自门外摇着扇子,慢慢悠悠带着鹦鹉踱步而来的图南,立时就跟被掐住嗓子的公鸡那般失了声,连表情都变得一片空白。待反反复复确定了十来遍来者真的是自己的目标后,才失声喊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图南面上含笑,无辜道:“咦~夜半扰人眠,还不许南出来开开眼吗~”
“闲话休提。”狄三先此时已从床上坐起,半束墨发,浅紫色的眸子看向云子饭,面上虽无怒意,却隐含不容违抗的气势,道:“解释。”
“我……我……为什么是你啊!”云子饭总算意识到自己找错人了,哆哆嗦嗦地环顾一圈,只觉已然身陷虎穴,浑身冷汗‘哗哗’地淌,不过片刻就打湿了里衣:“我就来……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更深露重怕你着凉……”
“我呸!”楚桑听他这鬼都不信的狡辩,只觉怒意更上一层楼,直奔着杀意而去。她双眼冒火,狠狠一甩手中长鞭,道:“负心汉!死吧!”
“哎!别别别!”云子饭猛地挣脱她的钳制,赶紧一个野驴打滚险而又险地躲开鞭影,回头一看,不仅是自己那梨木大床成了两半,就连地板都生生开了道三尺长的大口子!冷汗冒的更凶,带着后怕,他心一横,干脆就势一扑,死死抱住楚桑大腿,嚎啕大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楚桑怒意更盛,喝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啊!”
见那边暂时停不下手,也心知事有隐情,鸣木雀将四周观察一遍后,便走到摆着剩菜的桌前。先是依次从酒,酒杯,酒壶着手验了一遍,见没有问题,便把剩下的酥黄独,清炒豆芽和地三鲜闻了一遍。本来觉无事,正要去查那最后一道水晶脍,他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复又端起那盘剩下一点的地三鲜,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块用舌头试了试,待到确认盘中是什么后,脸色立刻黑了下来,直接撤下腰间玄水绢御灵捆住正与楚桑争辩的人,一言不发便要往出拖。
楚桑从未见过他这般认真的表情,察觉出其中严重,虽怒气未消,仍忙抛下不满闪身拦在对方身前,问道:“木雀,子饭究竟做了什么?”
鸣木雀沉着脸道:“你可知三春催雨散?”
“江湖上最为烈性的spring药?”倒吸一口冷气,楚桑不可置信地指着狄三先,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咆哮道:“你疯了么?就算你真移情别恋,也不该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啊!难道你就这么爱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吗?!”
“不是!我不是下给他的!”云子饭瞪大一双秀气的眼睛,用他与常人不同的脑回路高声解释道:“我是下给图南的!”
“什么?!”
这下不止楚桑,连鸣木雀和狄三先都震惊了。他们的眼神在图南和云子饭来回不停地扫视,只觉得活见鬼,就他这脑子还敢肖想图南?人家不用动手都能把你忽悠得把自己卖了还帮忙倒数钱!
图南本人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反倒眯着一双狐狸眼,饶有兴趣地回问道:“哎呀~南怎敢当云小厨如此厚爱~,到不知你这三春催雨散是从何处来的~”
云子饭虽然脑子有坑,但绝不是一个会出卖朋友之人,是以在听到这个问题之事,便梗着脖子,大义凛然道:“我不知道!我也不会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时间理会那个脑残,鸣木雀满是担忧地快步走到狄三先旁边,拉起对方左手便搭脉细查,见没有异常,又看他呼吸均匀,面色自然,丝毫没有中药的样子,诧异道:“奇怪,按理说中了三春催雨散之人若是半个时辰内不纾解,便会全身血管爆裂而死,你为何跟个没事人一样?”
说着,他想到云子饭口口声声说要找图南,而这里也是那只狐狸的房子,便向正主看去,见对方全然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便知此回可算是有惊无险,自己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猜到前因后果,鸣木雀不满双手抱胸,直截了当地对图南道:“很有趣么?”
笑意更深,图南倒是没有否认道:“咦~木雀何必生气?南不过是很好奇,云小厨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鸣木雀挑眉道:“哦?”
“今日下午南见小厨泪奔而去,唯恐他出了什么意外,便跟着去了~未曾想,竟在镇外见到一个颇为高明的石阵,便停下欣赏了许久。后见云小厨出来,南本想离开,又听他自言自语中提到三春催雨散。”图南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担心的模样,道:“这等烈性之物,万一害了人就不好了,所以南便先去药铺花重金配出解药带在身上,又留宿于此,便是为了以防不测~”
被他这番全然为他人着想的话挤兑得眼角直抽抽,鸣木雀正要反问为什么狄三先会在这里,楚桑倒是抓住了其中重点,手中鞭子一扯,便将云子饭从地上拽了到面前,冷声道:“石阵?好啊!你竟然用这等龌龊之事去烦劳心先生!我真是看错你了!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我……”在听到楚桑说‘看错他’的那瞬,云子饭心脏都揪起来了,不敢去看心爱之人失望的眼神,他哭道:“我不能放任你被这个渣渣祸害了!他都有心爱之人!怎可能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好!我知道你一时放不开他,但我不想你为这一时冲动赔上一辈子!我不想你受一丝委屈!”
楚桑无语道:“……我什么时候放不开他了!还有,这和你拿spring药有什么关系?!”
云子饭委屈得嗓子都哭岔劈了,扯着破音的调嚎道:“我要替天行房!让你看穿这个渣男来者不拒的真面目!”
所有人:………………
第42章 纵横山庄
真面目是出来了,但不是图南有多渣,而是你的脑袋有多少坑。
“替天行……房?”楚桑眼角忽然就对不规则抽搐产生了强烈的爱好,并且逐渐扩散到脸皮子上,就连手中的鞭子也变得格外想要挥动几下……她真的万万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居然会栽在这个明显不是正常人的青梅竹马身上!
一想到自己后半辈子都会和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共度,不知为何,她感动子饭竟能为自己做出如此大牺牲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丝拉绝望的心情。
先不说楚桑那边经历着大概是人生最想要分手又最不想分手的矛盾时刻,鸣木雀也对好友的脑残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竟然能够想出这种清奇的复仇方式……好在图南不计前嫌,及时用解药阻止云子饭闯下大祸,否则法理难容,现下自己可能真的不得不将他带回季清审判了。
即是未遂,那便仍有缓和的余地,他虽不愿看到好友被处罚,却也转向狄三先那边,严肃直言道:“三鲜,你是被害之人,由你来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若要公了,我需得带他回季清审判,按江湖律书,少说也要在锁灵牢关半年;若是私了,单看你如何定了,子饭虽是我好友,你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勉强自己,法理面前,不计私情,只要你开口,我定会秉公办理。”
狄三先自不会怀疑鸣木雀会徇私,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他浅紫色的眸子看向云子饭,只道:“若你能真心向二师兄道歉,并求得原谅,我便既往不咎。”
“啊?”云子饭甩手活动着刚刚被鞭子缠得生疼的胳膊,眨巴着眼睛纳闷道:“二师兄?啥二师兄?咱们这有人叫二师兄吗?”
狄三先:…………
狄三先:“图南。”
“什……什……什……什么?!!”云子饭瞪大了秀气的眼睛,不可思议地在图南和狄三先两人身上扫视来扫视去,失声惊喊道:“你们竟然认识吗?!还是师兄弟!可恶!一开始不告诉我,原来是为了迷惑我吗?!!”
“重点是这个吗!”鸣木雀也对这个脑残无语了,扶额道:“图南在楚庄宴会上不是说他是来找师弟和季清夏执令吗?你不知道三鲜是他师弟也就算了,我是夏执令的事情你总该知道吧!”
云子饭持续震惊道:“是……是这样吗?!原来你是季清派的夏执令吗!”
鸣木雀:…………
鸣木雀顶着满脑门青筋,磨着后槽牙决定再也不没事接话茬了。
另一边,宴会上只顾着喝酒,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的楚桑在知道他们两个正是图南要找的人后,忽然就瞪大了双眼,和自家青梅竹马一般用相同的眼神在两人间不断扫视,殷红的双唇微抖,隐约泄露出她激烈挣扎的内心。
——原……原来图南要找的人是木鸟和他师弟吗?
——等……等等,他之前说自己的心上人是被一个不要脸的小人拐走了,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图南的心上人是个男人!木鸟是小三!!
想通了这个惊天大秘密,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惊呼出声,旁边图南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先一步摇着扇子,眯眼笑道:“咦~还不开始吗?南为凑到解药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区区一句道歉可不算过分~还是说,你更想去季清锁灵牢么?”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似是有些苦恼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手掌大,色泽透亮鲜红如血,中嵌一枚灵珠的玉佩,道:“今日一早楚庄主便将这玉佩赠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