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参事?”大人继续。
“巡捕总领?”路杰林眼睛再变更大﹗
“副总捕头!不能再选了,就这样!为了一碗豆腐脑我容易吗!给我退堂!”大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内屋去了。
路杰林一道胜利微笑挂在嘴边。四大差男同时在对桌瞪着我们!
路杰林缓缓起身抱拳,恭敬地说:“公差哥哥请慢用,小弟先告辞了。改天来漉菽园喝杯豆腐酒,小弟拉三弦给哥哥们听。”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太客气了!”四大差男说完争相离去,菜餚竟然通通端走。只有胖虎大哥回头瞪了我一眼!
豆腐酒是什么东西?喔,对了,昨天……
不管了,我抓起路杰林衣襟一路向衙门外揪,他很沉、很实,我感受到了!
但小爷我刚吃饱多的是体力爆發,给我滚出来!
走!进这小巷,就这了!
我一把推他上牆,先搜他全身。
没枪、没刀、没暗器!
水壶?毛笔??草纸本???
这是……记笔记的概念?管他妈的!
“你干什么干什么把我拖进这浑水!我说我乐意我乐意了吗?老子现在就告诉你,我不认识什么柳翠翠、也不知道什么柳翠衫,老子不属于这裡!老子这就要离开,看谁敢拦我!”
他转动手臂像是要撑开我两手,我原以为他可以很轻易,但我实在爆炸了,就怕要回不了家了!
我全身用力压在他身上死命抵住牆,右脚钳进他两腿间,额头顶他额头,眼瞪他眼!
他一点也不惊慌,这么近距离,他看着我好像真是认识很久的髮小,可能是太近了,他眼中有种同情,可能是斗鸡眼,好像很温暖,可能有眼油,好像没有算计,又不愿欺瞒,好像……
“谭中!”
“你叫我什么?”我天!全身刷一下软了。
“谭中。”
“张……张西?”我的张西!太惊讶,太高兴了!我跳到他身上抱紧他,死死抱紧他。
“我好害怕啊,张西!”等等,这讯息量太大,“不是,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会武功?为什么你演得这么自然没人怀疑?你几时来的?我们不是一起消失的吗?薛教授呢?曹美岑呢?”
他不说话,他怎么啦?脸怎么红成这样?
“喔对、对不起,看把你勒的。你、你还好吧?你……拉我去哪呀这是?”
“先回去再说!”
“回哪呀……”
“漉菽园!”
作者有话要说: 曹植,七步诗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买不到黄豆了!
走北小门回小竹轩,关起门,张西说:“你先放开我。”
“我不!”
“我不会走的,别怕。”
“怕?我都快可以看见鬼了我不放,就要缠到你带我回家!不管,你给我过来。”大力一甩,把他押到床边,全身重量镇住他!
“从今天起你要跟我睡在这,我要24小时盯着你!”
“不用24小时吧?"
“就要!一天有48小时我也全拿来盯着你!"
“是嘛,这样也好。这裡不会有人打扰,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其实……”
竹门磅一声被推开,月眉姊说:“大傻不好了!”
我正正衣襟坐起。月眉姊从不敲门我知道。月眉姊请先阖嘴谢谢。
我说:“月眉姊,旦说无妨。”
“大、大傻,真像你说的,买不到黄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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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漉菽园所有员工来到露天员工中心两大桌,无人缺席。
月眉姊从头说起。
“半年前,到西郊农市买黄豆,黄豆贵了,从没有过的价钱。我就觉得不对,马上跟大傻说。上个月黄豆价翻了六倍,大傻早就吩咐开始囤豆,可是六倍价是很不寻常的。
今天一早我和青原到西郊订货,我们老熟的郎记、田记都关了门,也没事先通知我们。其他卖豆盘商也都收铺走人,看上去都走好几天了!整个西郊农市内圈空荡荡的。连卖瓜的阿小,奉茶的根哥都没来。
可外圈的马市人多了不少,还多了几家打蹄铁、凋鞍件、做马辔的商号,看起来规模都不小。奇怪的是,那些舖子都没挂招牌。”
老婆婆坐在一旁说:“豢马得经过朝廷应允的呀,几十年来都由郡县守军训养。没有招牌,不必纳牌粮,就是大家都靠脉络相联,只做熟人生意。这,未必是我们周国风俗的呀!”
原来这裡叫周国!
“谷婆,这种临时聚合的马市以前有过吗?”张西那个大傻问。
“有啊!不过,周国境内的少。
很多年前,蝗灾遍北,当时的大宰是如今宰首邢铭的爷爷,他主张借宋国马阵踏平伤穀,连带的,把青蝗一併剷除。归还马阵后,北方各郡都了解马能驱虫也能伤地,重新鬆土就是一顶耗力的活呀!
这才有州郡府衙联合,将民间孱弱的马市收了,归给镇边守军经营,由官方驯马、贩马。如今的县衙协助规管马匹也是这样来的呀!马行让路粮市,有了今天活络的粮道、粮税。人呐,都是从经验裡长进过来的呀!
可如今,这西郊马商聚结成市,想必是外来马商为生活争地,都争到周囯境內来了!但是,若没有西北镇防军的暗允,也不可能这样公然的呀!”
“谷婆说的是,谷婆又给我们长见闻了,谢谢谷婆。兄弟姊妹们!”
吓我一跳,张西突然站起来!身形英挺,衣袖飘逸。
“现在,我们首要之务是全面改做乾粮,减少出鲜货,请月眉姊的出货部门帮忙教导老客户,乾货容易收藏,可助我们度过粮缺,请大家尽快改变习惯。”
“好的大傻。”月眉姊认真地。
“採买部门暂时收工,请青原帮忙组织一队精工部,我们要做样好东西!”
“内徵还外调?几人?”青原话很简洁。
“都可以,只要有兴趣做宝石铸铁,都欢迎。最少十人。”
青原点头。
“谷婆,可否请您在指导豆皮成型的课上,加做一种十对摺的小豆方?”
“对摺十次,小小的,好的呀!”
“成品要像小指指甲这麽小可以吗,婆婆?”张西还挺敬老,这麽温柔!
“我试试。多做几次,应该可以的。要真不行,婆婆也给你想办法的呀。”
“婆婆最好了!宛心姊姊!”张西在叫我女神!
“我在!”
“要请姊姊开發一系列用乾豆入菜的佳餚。另外,我有样东西,叫豆石,待会请青原拿给姊姊,要请姊姊帮小弟想想,这东西要怎麽变成人人都喜欢吃的菜。”
“好的,新食材,大傻可给姊姊找点事做了。”宛心姊姊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太可爱了!
“姊姊出新菜,我们可都要第一个嚐的。”张西说。
“那是当然!”宛心笑得好美,好像妈妈呀!
没能多看宛心两眼,张西鼓励大家几句、叮咛几句,就又抓起我手腕、拉我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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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天时间,这人身份变变变,他到底是不是他所说的人?我又该不该相信他?
走着走着小跑起来,跑着跑着就飞起来!
我赶紧从后面抱住他,环他颈,勒他脖子。这比云霄飞车还可怕!
他脚尖轻踏连波竹节,穿过一片落叶林,来到一棵枝繁叶茂老梧桐。这裡很隐密,离地约有三层楼高......
脑海突然闪过,警大大三那年,下乡到派出所实习,一位陈情老农民爬上农会合作社顶楼,正好也三层,一直喊着他失去土地,徵收不公,没有办法生活下去,情愿去死!
最后,他真在我面前从三层楼外牆跳下去……
我倒吸一口气,牢牢抓紧张西两肩站在他身后。感觉有点晕。
“这裡够清静,不会有人打扰,可以好好说话了。”他转过身来面对我。
靠太近,他鼻尖滑过我唇瓣,搔着痒痒。怎麽我突然高他这麽多?
横枝向上,哇!我站在外边!
他起身绕着我飞转半圈,手垫我后脑,把我压向主干。这样我就站在内侧了!
他……他这是在保护我吗?为何无事献殷勤!
“你,可以先下来吗?”他说。
“以为你突然要飞走,当然剪刀脚你!我下来……我下来站不稳,我头晕!”
“你,踩我脚上行吗?这样你也能喘口气,不要一直憋气,难怪你头晕。”
我照他说的做,赶快调息、冷静。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到底怎麽回事?”
突然感觉得有人盯着我们,抬头望,我妈的勒!柳翠翠他爹坐在高枝上看着我。这回连张西都吓一跳!
“爹……岳父大人!”
那男的一席黑袍轻翻下来落在隔壁枝干上,那枝干看起来很细,但他好像没有重量一样。
“你们……是真的和好了?”翠翠他爹很小心,看似不怎麽相信。
“岳父大人,翠翠和晚生一直是竹马好友,过去先祖的意外应该好好探究,而不是心生仇恨。翠翠其实是在帮助晚生理釐清为什麽黑心红花……”
“不要提那东西!”他突然很生气,两手摀着脸,竟然还不会掉下去!
“岳……”
“你先别说话!我想听闺女亲口说,究竟为什麽要搅动黑心红花这池水?”
“嗯,我吗?”张西扶着我的手突然加深力道,我将他的手按紧在肩上,向颈子移一点,拍拍他手背。
然后说:“是这样的,黑心红花这种东西呢又叫赛牡丹,果实晒乾经过提炼可以做成药,这种药用得好呢可以止痛,甚至,疏通血栓,也就是解莫名的心绞痛,嗯,这些想必您都是知道的。”我好像有点眉目了,不然,就大胆猜一下!
咳咳,清清喉咙: “路家祖先爷爷们如果都是死于同一个原因,我想,当年做总捕头或许因为必须监管外来争地的马市变得意外烦忙,我是说烦恼的烦!马商驾驭牲口、寻地放牧,必得豪气快意、不拘小节,县衙当差吃公家饭难免繁文缛节,两厢打交道,少不了摩擦。
我看最让人心烦的大概是那些失了地的农户,大地主可能还有县衙什麽的可以撑腰;可怜小地主流离失所,没了地、没了生计,恐怕给历代总捕头带来各种麻烦。失踪、自杀的上头要计较,那另起炉灶、拿起锄头上梁山的,嗯,我是说群起对抗马商、县衙的,大概也不胜枚举,上头又管不管呢?老总捕头们也许积劳过度,他们又都有心血管,嗯,心头之类的旧疾?”
翠翠他爹睁大了眼,不想打断我。张西则很满意地看着我,近乎崇拜!好,那厉害的来啦!
“黑心红花拿来止心痛原也说得通,可公务积压的总捕头一职大概也培养出一些要急性格,就是,等不及结案。这麽说,一不小心、用多了药变成毒,这黑心红花是会上瘾的!不知不觉,他们都走上同样的结局,用药过量。
不过,这些真的都只是巧合吗?为什麽柳家先祖没有發展出一套管制药量的作法也许不可细考,不过……”柳老脸色微变!
“喔,我是说,如果朝廷能规管这项药材,做为只能公家种植提炼的禁药,一来,可以对这項药材进行管理、追踪。二来嘛,公家经营没有竞争,银两呢,可是一源头活水、漱漱流来啊!
那就可怕了,我们周国想做的,宋国难道不想?如今,上头找你,你又不肯就范。上头究竟是希望藉你製药经验研习安全药量问题?还是怕你反对开發黑心红花挡了一国财政?这……”
“好闺女,没想到你兜得挺仔细。没办法,不出面,是我唯一生路。逐年,马商东移,不只千顷良田被佔,还有药园!我们柳家十药园就在北山口外,可惜后来被一夕踏平,牧马月馀,草木难生。
我向路总捕头报案,就是大傻你爹,他在北山口和一些农户交涉,回来就频犯严重心绞痛,类似的事也發生在他爹和爷爷身上,就是大傻你爷爷、曾爷爷,都是和北山口农户接触后留下的病根。
我爹曾说过,路家男人血气方刚,时常出现洪脉,切不可用黑心红花做药引。为什麽他们每次西行回来,整个人都变了,非要用黑心红花,他们都不像有了瘾头。他们变得沉默寡言,而且不愿意回家。还有,他们都开始有了呓症,心火旺,夜不成眠。”翠翠他爹说着,陷入回忆。
“或许,翠翠是对的,研究、管理黑心红花,晚生做为最后的路家人,也想解开当年爹和爷爷们故去的谜点。”
“好孩子,你一直都相信老夫,老夫该怎麽帮你?”
“复命京城!”
“这……”
“但不是现在。”
“大傻,上头找我无非与黑心红花关联,可我现在说不清也理不清,当年你爹路总捕头的突然过世我根本无法解释,去了,不过是条不归路罢了。”
“我要去趟宋国,马商东迁并不寻常,豆源少了应该也和牧马掠地有关,这些到底跟黑心红花镖遭劫有没有关係,我必须和翠翠一同去调查。等我们有了更多线索,岳父,带着重要信息的筹码,可以保您京城一行无虞。到时,我们陪您一同上京!”
“好,好孩子,老夫也不是没有准备,到时不会教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