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的华美撂队,牧马人的和平智慧,一旦变成对峙叫板,是不是说明,宋国的牧马文化将有大幅改变?
简慈若是知道了,撂队被用来极限军演,用来警示邻国,他心裡又会怎麽想?
一心专注三方和平会谈的简慈,要用什麽方法跨越各国差异,达成会谈共识,是接下来突思达心裡最期待看到的。
☆、真正的潇国王子
两天密集狂奔,经由宽阔的和平药道,进入潇国北境。
张西一路皱着眉,心事重重。我尽量不打扰他,让他想清楚他该想的。
潇国北境气候阴鬱,云幕低垂。风都多山,谷地连绵。
马能跑却快不起来。还好这两匹小短脚很能耐,高高低低,竟也不嘘不喘。
同样阴鬱的还有张西。他阴鬱归阴鬱,路却十分熟稔,一步不差。
站在老枝纠缠、茂盛参天的树下,闻着月桃香,张西把水壶递给我,一样的清冽刺激。
喝了水,他还是不说话。
我只好对他说:“放心,我这人呢,嗯,对新人、新事物的接受度很高,算很好相处的。”
他只腼腆一笑。
上了马,崎岖弯路上快走两时辰,便看到许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规规矩矩、勤勤恳恳,忙着收成晚季青芒和一些不知名的菰类、药草。看见我们不阻拦、也没招呼。
张西领著我直接进到涂山药园中心。
果然,花期已过,罂粟都已结实採收,残草待被晒乾。张西说那些会製成驱虫焚香。
他终于肯说话了!
这片罂粟田之大,肉眼所见就有数十个山峦谷地。谷地早晚温差骤变,这样的生长环境确实极难人为複製。尤其是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
一路上都有穿着白淨衣衫辛苦工作的人,他们见了张西最多只点个头,没有其他表示。
我问张西:“这裡想必是潇国皇家药园,规模之大,作物之多,难道不需要有人戍守?”
张西说:“你一路看到的白衣人,都是守这片药园的。”
张西所说的守,是戍守还是留守?这些人脚步轻盈、肌力强韧、腰骨年轻、举止文静,难不成都是武林高手?
涂山药园内山坳,出现一亭台楼阁,十分别緻雅静。张西在一道芭蕉树下歇了马,带我走进庭院。
一片精栽细种,漫地生著羊耳、萱草、波斯菊、爆竹红、软枝黄蝉。层层叠叠,繁複交错。
亭台楼阁更是飞簷青瓦、木凋迴廊。我想在皇家药园裡的,大概也是皇家休憩场所吧。
进到一处焚着草花清香的迎宾室,一白衣书生上前向张西耳语。
张西闭眼沉思一会,便对那人说:“那就安顿他们住下。说我春季再来,届时详谈。请记得,好生招待。”
白衣书生淡淡点头,优雅转身离去。
“张西……”
“喔,是周国和宋国使节来访,先请他们住下。等他们对风都人情多些了解之后,再商量些事不迟。”
“了解。我只是想说,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不然,等你有空,带我去吃个饭呗!”
他终于笑了。
“好啊,就今天吧。”
“吃什麽呢?”
“潇北佳餚。”
走出迎宾客室,欣赏花园,这一处、一整片,都是用来迎接客人的?
规模之大、之华美,假山石景错落,秋桂奇花竞开。有更多白衣翩翩的人走在花园间,他们都对张西视而不见。步上一座小山坡,我们来到……
如果刚才那些,叫迎宾客院、皇家休憩,现在眼前这一片,这、这要算是宫廷御苑吗?
白色镶金高台苑闱,十道小桥流水缀着十层亭台水榭,筝乐渺渺,人声细雅。
阁楼望台,处处纱帘飘飞,全是绣有特殊云纹的纯白轻幔。
张西向一位经过身畔的白衣姊姊交谈几句,姊姊称是离去。
张西突然回过头来说:“恐怕吃完饭不久,我们就得启程,你受得住吗?”
“可以,吃饱了,不就有力气出發了嘛!”
他本欲带路,停会,又转过身,挽我一起。
他说,这处昙花夜亭,是他小时候睡不着,他母亲带他出来月下赏花的地方。边上那块手工修凿的大石,是他拿来当滑梯用的。
他说,这处锦鲤池,是他小时候用来等父亲的。等待需要耐心,就像投餵锦鲤,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他们吃撑了,就翻白肚了。
他说,这颗红榕,盘根错节,是他长大些后最喜欢爬的。站到高处,跳下来,可以训练勇气,不怕高,不怕跌倒。
他说,这片紫色小花有种特殊味道,他很喜欢。他常想,有一天,带着喜欢的人到这裡,一起闻花香。那麽,他喜欢的人身上,就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说,现在,他只希望,身边充满他喜欢的人的味道,因为那种香,会永留心上。
我左右肩上嗅一嗅,万一我是个臭的,这男人臭是正常,要永留心上可不好。
他带我到一处天然温水池,水上白烟缕缕。他伸出手,我牵了他,让他拉我走下工整开凿的石阶,我们阖衣泡起温泉。泉水有种酸味,掬起来,有气泡。
这是处天然碳酸温泉!
泉水温热,蒸得我眼睛放鬆、肩胛舒坦。只是肩碰着他的肩时,有点……口乾。
才刚这样想,一个白衣美少女端来了白玉杯,杯裡,都是冰凉的气泡矿泉。
当然,不一会,就有人来送衣服。这些白色丝绢般轻衫外罩,好像没有重量一样,穿在身上好轻软,简直像没穿,感觉挺怪。
哥们平时是庞克牛仔,到这裡不得不好好学学斯文气派。看著张西一副咸蛋自若,不,是閒淡自若,哥们还得多用点心。
不过,说真的,张西在换装时……我当然知道他那副身体是路杰林的,我也没对那身体有什麽反应,我就觉得张西这人嘛,他是挺……怎麽说呢,挺美好的。我一直忍不住想看他。看着看着,就想抱抱他。嗳,不行!现在算是办案时间。可我怎麽觉得就应该先把他这案子给办一办呢?
“终于能好好请你吃顿饭,请。”他又向我伸出手。
这回,我是牵他就好,还是乾脆把他横抱起来?不行!这裡是张西的场子,得给他面子。其实他抱我也行啊!想到可以好好跟他吃顿饭,已经不是高兴可以形容。
那日,张西在突思大哥帐裡煮的豆腐晚餐其实哥们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人间至味!只是,就觉得吧,两人相处,再忙,也要常一起吃顿饭什麽的,这样,才能常常有约会的感觉。
“你在想什麽?”
“没,没什麽。”
“都这样了,还没什麽可想?”张西笑着。
其实哥也不是个多複杂的人,只要张西他开开心心的,我其实没什麽好想的。
“你,不想问点什麽?”他又很温柔地问我。我全身一震。
“不,不用。我信你。走,吃饭去。”
他不担心,拉我手,朝一座白色殿堂走去。
这也太像仙境了!白得透光的地板、纱帘,光滑冰凉的玉石桌椅。说这裡住着南极仙翁我都愿意信!
他带我就一张大长桌坐下,他没走远,就坐在我身旁。一群白衣人士,有男有女,开始依序端上菜餚。
鸭血!滷白菜!!手工辣条!!!
天!都是哥最爱的!还有甜甜圈??
天堂!!这裡不是天堂哪是?
哥就这麽点出息。
我是该脸红,还是直接把他按倒?不行,这裡人太多。
“你若是能在三天内破案,就会犒赏自己一顿鸭血。若是三天破不了案,你就会去吃滷白菜。辣条是跟我一起露营讨论功课吃的。我讨论功课,你光吃。这甜甜圈嘛……”
不会吧,这你也知道?别,我害怕。
“就是你习惯的午茶点心,局裡的三点一刻。”
呼!还好,别说出来叫哥丢脸啊!那是年轻不懂事,总要追个小姊姊看看是不是能约个会,不过送个甜甜圈,还特地选粉红的,就从没成功过!反正哥也不在意。那时,其实挺着迷一个、一个很厉害的研究生。想到研究生,我望着张西。
他笑说:“若想试试本地菜餚,也是可以的。我请他们做些小样,让你尝尝鲜。”
来来去去的白衣侍者几乎都面无表情。那些在大厅裡忙活的,就当我们不存在。
我问张西:“我可以跟他们说话吗?”
“可以,别当问案就好。”
不要像问案,好好,我记得了。
找了一个好像不是很忙的白衣小姊姊,她正着把一个大花瓶裡的水舀出来,弃置木桶。
“这位姊姊!”
听我开口,她停下手边。
“这位姊姊,在下能请妳跳支舞吗?”
“比武?”她说。
“嗯,也不用比,就跳跳舞。”
“好呀!那我开始囉!”
说完,她轻轻一抛,长勺空投瓶心。一个看不出是要擒哪的擒拿手迅速分成两手切刀,向我脸上欺近,掌风已至,内力精纯。
我赶快用手遮脸!
她马上停下,看着我。
“我、我是说,跳支舞,就是……算了!还是请教姊姊大名吧!可以吗?”
“可,我叫幽幽。”
幽幽!
“敢问姊姊,可认识一位跟姊姊生得一样娇俏的年轻女孩,唤作冥冥的?”
“认识,她是我亲妹!”
我天!幽幽、冥冥、酆都,这裡还真是世外绝境啊!厉害厉害。
“敢问姊姊是在这座美丽的殿堂裡担任什麽工作呀?”
“我吗?我是皇宫一级亲卫呀!”
“那一级是………”
“最高级。”
我礼貌地告退。
原来这裡真是皇宫。原来亲卫的工作是这样的?
回去捱着张西坐好。桌上来了三十多样潇北小菜,每一盘都精緻得五颜六色、刀工绝美。
我先把我的滷白菜吃一吃。甜甜圈就算了。
我问张西:“这些,都是潇国王子特别安排的吗?”
张西说:“算是。”
我又问:“木槿说,有个人在风都等我。那人就你,对吧!”
他不否认。我开始吃我的鸭血。
其他小菜酸酸咸咸、滋味清甜,都非常可口。
我很想一口一口餵他吃,因为他始终看着我,眼底有光又不说话。
我把面前的气泡矿泉推给他。
吃完饭,终于有种约会完成的感觉。
那麽,我可真要开问了!
“张西,你到底是地质科学所的研究生,还是化学所研究生?”
“都是。”他毫不迟疑,马上就答了!
很好很好。再接再厉。
“你……有没有过,被绑架的经验?而且是被清河市最大毒枭十二给绑的?”
“没有。不过,你有。”
我天!张西宝贝,你到底是谁?
“你很优秀,所以,清河市大毒枭在你还没毕业,就想渗透你,希望你成为卧底。毒贩的卧底。”
我真是目瞪口呆呀我!这人真是距离我越来越近,这感觉太神奇了!本以为在这座宫廷裡逛来逛去,会觉得他跟我的距离开始遥远,最后他会像个仙人一样飘走,没想………
“咳咳,那年,我唸警校大二。”
“他们绑了你,套上头罩,将你关在十二藏匿多年的废弃高楼。看似废弃,其实是十二手下集团故意一直不完工的建厂,用来掩护毒品製造。当时,那裡全是即将完工的可-卡因半成品,只要再加几道工序,就可以变成白晶,市面上最贵、最能控制迷走神经的毒品。”
天!他这是离我近了还是远了?他怎会那麽清楚!
“你是、那个、一起被绑的化学研究生?那个、可以把工序缩减、纯度提高的化学工程师?他们也想渗透你?”我的声音应该没有太抖。
“不是我。他们想渗透的,是张西。”
“………………”
“他们是如何绑了你,又如何将你送上高楼,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我只知道,你在危急的时候,召唤了我。”
他在说什麽?危急?我什麽时候危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不行,头好痛!
“没关係,慢慢来。不急。”他轻声安慰我,把我揽在怀裡。
危急,让人难以回想,因为打心底抗拒。那件事,变成记忆裡一个黑盒子,能跳过就好,不想去碰。
我懂了,有了柳翠衫空中飘落的记忆,再难,也像经历了。也许他需要我试着想起当时,他说我召唤了他,也许这跟解开我们身陷异地的谜,是有关联的。
“再给我点时间,我努力。”
“别急,不是催你。”
“我知道你不会。”
“只要你想,我一定帮你。”
我好像懂他的意思了。因为我一直说想回家,他不愿勉强我待在这。而且,柳翠衫强大的意志一旦完全甦醒,我可能会被他控制。柳翠衫肯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出来保护路杰林!
而他的意识裡,没有路杰林。因为,他有着比路杰林更加强大的意志。因为……他必须负责整个潇国的安危!
所以,他研究化学、改良生物硷应用!研究地质科学、企图管理火山!!
他,才是真正的潇国王子!!!
☆、十死不悔就凭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