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原又要赶工,不能带我去,这路途遥远、坎坷崎岖,我怕……”
“没关係,我来护送宛心姊!”大门口走进神采奕奕的刘荣涛,一路恭敬地来到厨房门口。
“刘老闆,太好了!刘老闆武艺高强,有妳保护宛心,那真是太好了!”月眉姊说。
宛心心想,好什麽呀,我才不想跟她一路!大傻怎麽尽给我添罪受呢!
“大傻要推广豆农製作豆石,宛心姊的厨艺,等于是豆石最好的说客。如果农人们来,是要领受这道工序,让颜统领了解豆石的好,就能保护那些已经在路上的农人。人家来都是有要紧事的,可不是没事找事!”
“月眉姊说的是,可我一弱女子,怎麽见得了人家镇防军统领呢?”
“路总部头说,他已修书一封,请颜统领好生招待宛心姊姊!”刘荣涛手上显然有更多信息。
“好吧,都这麽安排上了,我能不去吗!”宛心小扯胸前围裙,小跺脚跟。
好一番整顿,才将各种食材搬上马车。
刘荣涛问:“一定要带这麽多东西吗?豆石若是军粮,随行军伙夫也得这麽大费周章才能让豆石好吃,我看这豆石也不怎麽出息!”
宛心看了左右没人,才说:“这是给颜统领示范的,当然要讲究些,妳少说风凉话!”
“我呢,也不是漉菽园的人,这一趟,说不定还可以推广一下我的铸簇术!”
“好啦好啦,妳行,妳最行。走吧。”
宛心乖巧地坐在马车前座,两腿打斜放着。刘荣涛驾着马车离开漉菽园。
出了吴县,直接往北方官道奔出。刘荣涛马术之好,拉着马车也能狂奔大驰。因为她知道,不必担心颠坏了宛心。
回头看,宛心御风飞在车厢顶上,半点没颠着。
西北镇防军大营,一阵口信交传,层层上报到统领耳边。
颜世倾问:“接到吴县县衙来报,漉菽园厨娘将出访为何时?”
“报统领,辰时。”
“瞭望台上目测,看见厨娘一行为何时?”
“报统领,辰时。”
“大营口目测,可肉视厨娘一行为何时?”
“报统领,辰、辰时。”
“这种计时方法真该汰换了。”
“报、报统领,她们到了!”
“现在何时?”
“辰、辰、辰时。”
“算啦,出去接下。”颜世倾想,哪来的厨娘马队动作这麽快?得看看。”
军营门口,刘荣涛细声问:“他们有瞭望台呀!妳没教人看见吧?”
宛心说:“笨蛋!不会飞在车厢后面。我身量小,刚好全挡住。而且挡风挡沙挡阳光,好得很!”
“不要掐我!”
“那妳又推我!”
“妳!”
“咳咳咳,是哪位要煮点什麽东西给老夫试试的呀?”
颜世倾本尊突然站在面前,他一双犀利老眼盯着刘荣涛看完,盯着宛心看。
宛心心想,不会吧,这是谁的娘家舅老爷什麽皇亲国戚一大堆我哪记得,千万别告诉我他见过我抓周!也别告诉我我都这样了还能认出我!我就想当一微不足道的小小草芥……
“什麽东西在车厢裡呀?”颜世倾问。
“是、是民女准备的食材。统领请看!”
撩开车箱帘子,裡头东西全部砸在一起!没一颗蛋是没破的!没一棵菜是完整的!没一盅老醋陈酿是没翻倒的!
好在那两袋豆石是完好的。
宛心瞪刘荣涛,心想,怎不把车驾得稳一点!
刘荣涛回瞪宛心,心想,怎不發个内力护着!
苦哇!宛心正想说些什麽知罪、求饶之类的废话,颜世倾先开了口。
“姑娘们不常出门儿是吧?无妨无妨,伙房,咱这也有,请请!”
不一会,宛心端着三碗东西来到统领大帐。
颜世倾问先锋官:“那现在,又是何时?”
“报统领,辰时末,巳时将起。”
颜世倾皱着眉,看着面前第一碗。
宛心说:“这、这第一碗,是给哺乳女子的。”
颜世倾:“……”心想,那间伙房裡什麽都没有,就看妳能变出什麽!竟然用内力将豆石还原成豆汁,晒过的豆石更加浓郁,豆汁变成豆乳,入口香浓滑顺。
宛心又说:“这第 、第二碗,是给农家汉的。”
颜世倾:“…………”心想,今天连柴火都不给,就看妳多矫情!竟然用真火烧出这碗豆石饭,入口滑软又有嚼劲,越吃越香。尤其是嚼到最后,彷彿豆乳在口中氲开。
宛心再说:“这第三、三碗,是给军爷们的。”
颜世倾:“………………”
刘荣涛:“………………”
那不是豆石!那是一碗没有经过烹煮的东西。吃起来香酥脆爽!一开始口感较乾,嚼久了,口中生津,化了口裡东西,变成豆石饭一样软滑;再嚼,又成豆乳一样浓顺!!
刘荣涛心想,原来路总部头早想到,行军不可能大动灶火,他所说的乾粮是这东西!根本不必烹煮,吃起来,竟有豆石饭加豆乳的效果!
颜世倾心想,这吴县,有救了。
“报!”
“进,说。”
“统领,宋国东北驻边军军演,据报,明日辰时,西北边境开演!”
“是吗。校尉,点兵马三万。喔不,三千三。明早卯时出發,前往劲云村外三十里,农民聚集地,我们要在那裏军演。”
“不要!”宛心突然说:“不要伤害他们!”
颜世倾一对狡诘老眼盯着宛心说:“哦,那妳认为,我该如何军演呢?”
宛心揪着围裙低下头,不敢多说。
颜世倾又一脸蛮横地:“有妳在的吴县,妳认为,我又能如何军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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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护两姑娘,颜世倾留下宛心和刘荣涛在军营过夜。等待军演完,再将她们送回。
宛心待在被分配的大帐裡,怎麽也不肯出来。因此,颜世倾听了一晚上刘荣涛的铸簇术。
刘荣涛认为,开模铸簇,比打铁铸簇要有效率多了。而且质地坚硬,还能不断重複使用。
颜世倾说,军人打铁是种锻鍊,强身健体之外,军用军产的做法,可使军营兵器自给自足,兵工合体。
刘荣涛说,一旦吴县粮产不足,若能铸簇代粮,不贡朝廷,直贡边军,军民互防,则吴县得以生机盎然。
颜世倾说,一旦民间铸簇,规格容易外洩,军方若不铸簇,技术渐趋疲软,便不能领衔超前,对己方不利,便是对敌方有利。
刘荣涛点头微笑。她把心中所想,一一告诉颜世倾。
颜世倾很满意地看着刘荣涛。心想,这麽多年轻人希望吴县安定强盛,民防优先。朝廷中人若能知晓,又将做何感想?
隔天,寅时,西北镇防军三千三兵马从校场出發。
前锋一队快骑提前来到出走农民休憩的地方。
农民选择丛莽小径、山路荒乡,小心翼翼避免惊动旅人、商队,造成更大困难。
黄坤玉虽不曾投身军旅,但思考细腻,与军方为善,让农人心安。
他特别叮嘱农人们不要走太快,一路探勘土地、查察水源。这些勘测,将来都会大有用处。
颜世倾早已派人案中盯哨。农民中也有应四亭、抱文渊乔装改扮。他们的目标都是保护农人。
守夜两农人瞌睡中惊醒!西北镇防军先锋官已到跟前。农人吓得抱在一起。
先锋官要他们先别张扬,问群中领袖是谁,守夜农人相觑,最后直说,还是找抱哥吧!
先锋官和抱哥在简易营帐裡交谈后,先行离去。
抱哥吩咐守夜农人叫醒一帐人,再让这一帐人叫醒隔壁帐,如此传递下去。
很快的,所有农人起身,整好内务,收好营帐,锅铁又全揹到身上。这群农人走走停停,带的家当都属于野外露宿用品。
黄坤玉对身边农人悄声地说:“让西北军送我们一程。”
农人将信息透过交头接耳传下去。
一传,传遍上万人!
这群人裡有妇女、孩子,黄坤玉的母亲也在其中。
大家一路游山玩水,赶不急,也走不快。
等镇防军两千兵马到达时,所有农民都已准备好。
一匹马,一个农民一个兵,再加一兵一马在旁维护,以这阵势,奔行一段。
上万农民必须分成十趟载乘。有小孩妇女的,军方另外派出简便小车厢接送。
宛心和刘荣涛在颜世倾随行马车裡经历这些,内心震惊不已!
刘荣涛说:“统领大人,路总捕头说,别让农人太快进入吴县,他赶不及回来的。”
颜世倾说:“这样啊,那就再分十趟,跑回原地囉!”
刘荣涛:“………”
宛心:“走一程就走一程,省点脚力也是好的,提早来了吴县,也有大明顶着,安啦!容民女再睡一会,昨晚没睡好,床太硬了,被太薄了,没有洗脚水。”
颜世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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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趁着宋国东北驻边军撂队,农装瘦马的暮山将军一个人冲锋前线,进入黄烟瀰漫的豆田地界。这一带豆田多半废弃,景象荒芜。再过去,便是贫田,据说一年难有一穫。
望前一直奔跑,接上官道,开始慢下来。
因为地处边境,两国军演,许多商旅、马队就地休憩,宛如临时市集。
马商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市集裡交换讯息。
暮山歇马处不远,就有一个發言相当踊跃的群组。
“我听说一种新产品,叫豆石,特好吃了!像是可以咬的豆汁儿呢!”一马商大哥说。
“哪听来的?”一旅人问。
“西郊农市呗!一打铁铺的,说得乱神一把。”马商大哥说。
“都说些什麽?”
“豆石,一种豆皮做出来的小豆块,听说煮咸煮甜两相宜,可荤可素,可乾可汤,还可以热着吃、凉着吃,变化多端啊!这还不希奇,他们还说有一种豆酥,那可馋人了!香脆可口,免柴火,拿着就能吃,你们说这能信吗?”马商大哥说。
“有得买吗?哪去呀?”旅人问。
“没听说,只知道是吴县县衙农役队做出来的。要这麽说,很快,吴县西北豆农就能跟着做。到时,整个西郊肯定都能叫到货!”马商大哥说。
“这没有豆,能做豆石吗?”一旅人问。
“是呀!豆石再好吃,也要能产得出豆不是?”又一旅人问。
“我看西北豆田还是拿来跑马的好,多平,多大,好多草!”一牧马人说。
“那你叫人家农人搬去哪呀?”马商大哥问。
“这个………”
暮山挤身人群听了一会,再次跃上马背,往吴县西郊方向行去。
还未走出多远,遥见南北官道上阵阵军马奔驰。暮山熟习军阵,粗略估算,大约一千兵马。前锋
手中,持有西北镇防军旗。
这队军马若朝吴县方向驰去,经过西郊,必然会收敛宋国在西郊佈下的讯息网络。周国军演,会禁止交易、市集一段时间,所有鴞鸟、飞鹰都不许放行。
暮山心想,颜世倾这是要清剿西郊的宋国眼线吗?
远望有时,既然吴县关口进不去,转身,回到刚才马商聚集聊天的地方。
暮山便装时,犹如一年轻镖师、武行。驻足小歇,也有书香风华。
一好奇马商大哥上前攀谈。
“这位年轻人,看着不像是这附近的?”
“来自宋南。”
“此行是商旅呢还是寻人啊?”
“寻人。”
“需要帮忙吗?”马商大哥很热心。
“漱石山庄庄主,不知大哥可曾听说?”
“当然,如雷贯耳。不过,他好像去了潇国。”
“哦,何以见得?”
“老夫在宋国中部和周国西郊都有红甜瓜买卖的朋友,他们自然不会认识柳庄主。不过,曾经向柳庄主交易过药材的马商那可多了。有人告诉我卖瓜的朋友,柳庄主女扮男装,和一位周国官差,快马加鞭,往潇国北境去了。”
旁边一农人听了哈哈大笑说:“你们宋人真是奇了,我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柳庄主是个女子。柳家四代单传,都是男丁。人家真真正正是个男子汉,和路总捕头那可是相依为伴的髮小,成亲,可也是周国一段佳话呢!”
“柳庄主是男的?”马商大哥睁大了眼。
"叫柳翠翠怎是个男的呢?"另一马商问。
"柳翠翠那是别名,人真名是柳翠衫,如假包换英俊带把一小生啊!"农人说。
“那为什麽这麽多年,都要男扮女装呢?”
“不知道,不过,他扮起女人,那可是很美、很有味道的!”
暮山辞过两人后,朝宋国东北驻边军大营驰去。在他心裡,不管柳翠翠是男是女,他都拥有周璇三国外交的本领。他都曾在危险关头,利用急智,为三国佈下和平种子。这,比他是男是女,重要多了。
柳翠翠回来了!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回来了!如何在周国朝廷彻底掌控他之前,让他在更大的国与国之际,展现他的外交长才,促成三方会谈,这是暮山心中接下来最希望看到的。
另一头,宋国东北境高台上,突思达眯着眼,观察东北驻边军撂队军演。当军马数以万计,横扫官方公共大草原,直接在边界上急速反转方向奔跑,精准撂队。阵容、技术、胆识,各方面都在告诉周国西北镇防军,宋国的强大,超乎想像;宋军所能,绝对超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