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挂锁？”申夜问。
　　“挂, ”秦歌点头，“再不挂真要过了时候了。”
　　申夜没再说话, 先一步朝树下走。
　　等马上就要走到的时候，又回头看着秦歌，“真的想好了？挂上这锁，你我之间，大概生生世世就都会被捆在一起了。”
　　秦歌叹口气，半玩笑似的说了句申夜现在不大能明白的话，“挂不挂锁, 我跟你也早已经捆了生生世世了。”
　　申夜怔愣一下，想问些什么，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大概秦歌是觉得他们会有前世罢，其实他最近也时常这么觉得，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可申夜就是觉得他们真的有过。
　　大概相爱之人总如此，这一世还不够，总渴求前世来生。
　　申夜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小金锁，递到秦歌面前。
　　秦歌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他本以为会是把什么都没有的小金锁，要两个人现场刻字上去，还有些发愁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谁知金锁上面已经有了字迹——
　　正面是他和申夜两个人的名字，背面刻了一句话——吾自生至今，从未有所求，然今日遇你，从今至后，唯求你一人。
　　秦歌捏着小金锁，指腹在上面的字迹上一个个摩过，想象着申夜是如何一笔一划刻下的它们，就觉得眼眶发热。
　　“秦…”
　　见秦歌半晌不说话，申夜心里有些没底，这句话是他昨天连夜刻上去的，那时候站在秦歌门前，想了一宿，脑袋还有些发蒙，等现在清醒了，就觉得这句话看着好像有点儿矫情了，事先也没跟秦歌提过，不知道秦歌会不会喜欢…有些忐忑的叫了一个字，秦歌就已经抬起了头，眼角带着抹薄红，声音轻缓，“我也只求你。”
　　申夜顿了一下，松了口气，抬手轻轻蹭去了秦歌眼角的湿润，两个人不再耽搁，寻了处还空着的好地方，把刻着两个人名字的小金锁，用红绳牢牢系在了树上。
　　……
　　两人终于正式确定了关系，都觉得心情舒畅，在半山腰上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来看风景。
　　申夜半倚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条腿屈起，衣襟不像往日那样板正，有些微的散乱，倒是更给他添了分别样的美感。
　　秦歌看直了眼，忍不住又问申夜要了毛笔和宣纸，说要给申夜画像。
　　申夜有些害羞，耳根处染上点儿绯红，但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由着秦歌画。
　　秦歌画画很快，不过一刻钟，纸上就已经出现了一个长发飘飘，眉目英挺的青年。
　　青年半抬着头望过来，与他清冷的模样不同，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能把秦歌燃烧起来的爱意。
　　申夜接过画，只是看了一眼，就面红耳赤的把画卷起来藏进了衣襟里。
　　秦歌看的发笑，不再克制自己，贴上申夜的耳边，探出舌尖，在他耳朵尖上轻轻的，舔了一下。
　　很轻很轻的一下，不注意的还会以为是被什么小树叶落下来扫了一下，申夜却感受到了一股电流，顺着耳朵尖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全身酥麻。
　　“申夜，”秦歌叫他的名字，语调微微扬起，话尾像是把小勾子搔在申夜心上，“这里灵力这么充沛，正适合…讨论讨论功法…”
　　明白过来秦歌的“讨论功法”指的是什么，申夜耳根瞬间就红了，可秦歌却像是不知羞，桃花眼转来转去，潋滟生辉。
　　申夜低声骂了句脏话，只觉得自己学了千年的礼义廉耻对上秦歌，就都喂了狗。
　　也罢，那就放纵一回。
　　想到这儿，申夜也不再犹豫，把秦歌扣进怀里，吻上了他那张放肆的小嘴。
　　……
　　上方，是碧蓝如洗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漏下来，洒落在云雾缭绕的山峦上，草木高耸，空气中满是青草的芳香；下方，身下抵着的是坚硬的土地。
　　以天地作幕布，申夜与秦歌，身体力行的，进行了一次深度与广度并存的功法讨论，从内到外完完全全的，拥有了彼此。
　　酣畅淋漓。
　　这是结束之后，秦歌躺在申夜怀里，满脑袋剩下的唯一一个词。
　　“那边有个温泉，”申夜蹭了蹭秦歌的头发，“我抱你去洗一下。”
　　“好。”秦歌软软应一声，抬起有些酸的胳膊环住了申夜的脖子。
　　申夜抱着他的小魔尊往温泉走。
　　这处温泉隐蔽，是难得没什么人的地方，申夜给秦歌脱掉了外衫，动作轻柔的把他放进水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温暖的水流浸泡着皮肤，困意愈发涌了上来。
　　“申夜，”秦歌趴在申夜胸膛上，“我睡一下，要走的时候叫我。”
　　“睡吧，”申夜一手插进秦歌发间，一下下捋着他的长发，另一手在秦歌背后轻轻抚摸，“我在的。”
　　秦歌安心下来，阖着眼皮就睡了过去。
　　本以为才双修过，又泡着温泉，还有申夜在身边，会睡上很好的一觉。
　　可实际上秦歌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先前瞧着还很晴朗的天空，就忽然变了脸。
　　大片大片的乌云翻滚而来，阴沉沉的像要下坠，狂风骤起，电闪雷鸣。
　　申夜本能的觉得不对，抱起秦歌就出了温泉，可脚步还没来得及挪动，一道雷已经直直冲他们劈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向秦歌劈了下来。
　　秦歌倏然惊醒，推开申夜，自己往后仰了一下，堪堪躲过了一道。
　　“不太对，”秦歌说，“我们快下山。”
　　申夜反应过来，又扑上去抱住了秦歌，就准备抱着他下山。
　　谁知手才刚挨上秦歌的身体，第二道雷就又落了下来，朝着秦歌的后背。
　　申夜下意识转身，把秦歌护在怀里，自己却没时间躲开了，背上生生挨了一道。
　　不过他本就是灵体，挨这么一下倒也不算什么事儿。
　　秦歌倒是急了，在申夜怀里挣扎着要推开他，“你别靠近我，你没发现这雷都是冲着我来的吗。”
　　“你乱说什么！”申夜也急了，死死抱着秦歌不松手，“难道要我就眼睁睁看着这雷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
　　“是，”秦歌说，“我的劫数，我一个人受着就够了。”
　　这雷为何而来，他与申夜都心知肚明。
　　至于明明是两个人结了道侣，而这雷为何只劈他一人，虽然无可奈何，秦歌心里却隐隐觉得开心。
　　自古仙魔就是相对的，即便申夜讲了，让他不要妄自菲薄，可秦歌自己还是知道，升仙坠魔，从来都是如此。
　　他的申夜就应该长长久久的干净下去，至于这些该受的惩罚，他一人担着就好。
　　想这些的时候，连秦歌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对魔尊这个身份究竟代入的有多好，甚至彻底忘记了，他在主世界时候明明也是个仙尊。
　　申夜不大会跟人吵架，何况对上的是秦歌，他只能低下头，用力咬了咬秦歌的嘴唇，来以此种方式罚他乱说话。
　　这期间，雷已经又落下了很多道。
　　申夜一直牢牢抱着秦歌，有的躲过去了，有的劈上了一片衣角，有的落在了脚尖前。
　　可这雷却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反倒愈来愈烈，雷声更大了，速度也越来越快。
　　快到后来申夜都有些招架不住，两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挨了几道。
　　一定数量的雷落在身上，还能帮助他们炼体，但数量太多的话，再是灵体也会受到伤害。
　　秦歌脑袋昏昏沉沉，忽然就想起之前第三个世界里，他跟申夜有次拍戏，他饰演的那个角色自杀了，申夜扑在他身边声嘶力竭的问他，“这三千道雷，怎么能只落你一个人身上。”
　　秦歌现在脑袋不太清醒，不太能想的明白这其中关联，却到底还记着“三千道雷”。
　　若是真的有三千道，他俩这么挨下去，到最后怕是两人都得折在这山上下不去了。
　　秦歌深吸口气，做了个决定。
　　他趁着申夜关注着雷，把手伸进衣襟里摸出个小瓶，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药丸，搁在自己舌尖，猛的吻上了申夜的嘴唇。
　　申夜对秦歌的吻从来都不会拒绝，虽然眼下情况危急，却还是本能一样张开嘴迎合，直到嘴里多了个药丸，还被秦歌用舌尖抵着硬吞了下去，申夜才觉出不对。
　　“你…”
　　申夜气得眼前发黑，想说话，却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才说了一个字，就没了意识，往地下栽。
　　秦歌先一步从他怀里跳出来，把接住申夜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把他平放在了地上。
　　“对不起阿，”秦歌又吻了吻申夜的额头，“不是不愿跟你一起挨，只是，只是我真的舍不得。”
　　说了这句，秦歌就跑的远了些，找到处大石头坐下来靠着，任由一道接着一道的雷直直落下来，遍布他身体的每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今天早~
　　笔芯，鞠躬，爱你们~


第108章 终章
　　究竟有没有三千道雷, 秦歌不知道, 他没精力去数, 也没熬到最后。
　　秦歌只知道这雷像是不知疲倦，好像跑长跑到了最后反倒开始冲刺，一下比一下速度更快, 一下比一下更猛烈。
　　刚坐下来的时候, 秦歌还想躲一躲, 能抬下胳膊就抬下胳膊，能曲个腿就曲个腿，可后来实在是没力气了，索性就不动了，任凭它们落下来。
　　脑袋很昏沉, 眼前恍惚出现很多零碎的画面，每个世界的都有，从第一次遇上申夜, 到他们一起老死，走马灯似的, 秦歌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说不定真就要这么死了。
　　他不想死，过去没所谓，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申夜了，他还没跟申夜过够，才跟申夜许了要生生世世，不能就这么死了。
　　秦歌想挣扎, 可却觉得全身都不由他控制了一样，半点儿力气也无，能感觉到的只有钻心的疼痛。
　　那种皮肉被灼烧开，侵进骨头里的疼。
　　再后来，再后来秦歌就彻底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间，秦歌感觉有人在一遍遍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不高，语气好像也平淡，秦歌却莫名觉得叫他的人特别难过，刻入骨髓的难过。
　　秦歌听得心脏抽疼，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儿，就看见了伏在自己床边的申夜。
　　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五世了，秦歌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申夜。
　　申夜在他面前时常羞涩，但遇事却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无论是第一个世界知道自己资助多年的小孩儿对自己怀着那般龌龊的想法，还是第二个世界知道了自己喊了十年师傅的人其实是杀父仇人，再到后来碰上的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一己私欲就背叛他的经纪人还有初中好友，申夜当然也难过，却还是能理智冷静的都处理好。
　　可现在，这个理智冷静的申夜正毫无形象的趴在秦歌床边，一头长发散乱着，从来都纤尘不染的白袍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面上更是憔悴，一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秦歌看着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疼了，比挨了那三千道雷还要疼。
　　他想抬手摸一摸申夜的脸，告诉他自己没事，却抬不起手，只能尽力张开嘴，用气音叫了一声，“申…夜…”
　　很轻的一声，申夜却猛的抬起了头看向秦歌，就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眼睑半阖，还正努力的朝自己弯嘴角，申夜忍不住大声叫出来，“秦歌！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嗯…”秦歌没力气，只能简单的发出一点儿声音，“我…没事…”
　　“我知道，我知道，”申夜想去抱秦歌，却又不敢动，手足无措了半天，最后还是轻轻拢着他的手搁在唇边摩挲，“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有办法，我会有办法，这么多道雷不该只往你一人身上劈…”
　　秦歌听不得申夜说这个，生怕他这时候不理智，去做些自愿请罚的蠢事，用尽全身力气才动了动手，勾住了申夜的手指，“你…别冲动…我…死不了…”
　　大概是“死”这个字眼戳中了申夜，申夜的神情陡然间变得可怕起来，握着秦歌的手都在颤抖，“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会好好活，会跟我生生世世的活下去…”
　　秦歌“嗯”了一声，实在是没力气再说话了，只能闭上嘴，强撑着又快要阖上的眼皮，一瞬不瞬的看着申夜。
　　身上的疼痛比起刚挨上那时候已经有了一点点缓解，秦歌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给申夜吃下的那个药丸，没什么有害的地方，就是让人暂时昏迷，等药效过了，自然就会醒过来。
　　大概是自己先没撑住晕过去了，申夜醒来把他带回来，给他喂过药了。
　　但秦歌自己心里也有数，即便自己本就是灵体，他与申夜也有数不清的灵物能给他滋养，但三千道玄雷还是太多了些，躲掉的是少数，大多数还是被他生生挨下来了，如果天道不饶恕他，他怕是很难撑过去。
　　可这毕竟不是主世界，秦歌不知道，他要是在这个世界就这么死了，是会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还是会如何。
　　毕竟这个世界和他之前经历过的世界都不同。
　　这么想着，秦歌强撑着一丝清明，又再次尝试着在心里呼叫了一下仙鹤。
　　自从那天见过申夜的坐骑之后，他就再也呼叫不到仙鹤了。
　　起先没什么事儿的时候还好，可眼下这种情况再联系不到，就是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歌，也感觉到了一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