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垂低眼睫,在江叙的桎梏中呼吸不稳,但他这次没选择避让顺应江叙的心意。
“我不是苏月白。”
“江叙,你出轨了。”
听完雁回的话,江叙远比他平静。
“徐崇明那小子告诉你的?”
雁回说:“我们之间的事和其他人无关。”
又说:“我见过苏月白,这孩子像极了以前的我,但又不是那么的像我。”
江叙隐约露出点不耐:“行了,他的事我会解决。”
“雁雁,跟我七年的是你,不管是不是苏月白,最后陪我的人只有你。”
雁回笑了笑,身体升起的温度褪的一干二净。
他不知道江叙现在把他当做什么,甚至把苏月白的存在看得那么理所当然。像徐崇明曾经给过的建议,雁回完全可以不挑破这次意外,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第15章
雁回在网上看到一则笑话:男朋友是男朋友,老公是老公,宝贝是宝贝,亲爱的是亲爱的。
他定睛看半天没感到有一点的好笑,甚至思索起来,难道真的有人像江叙一样,可以把感情和身体分开,心系在一个人身上,身体却和另外的人有纠缠?
自从那天跟江叙摊牌后,算一算他们有两个星期没联系,雁回更是连公寓都不回了,一直在宋然这边住,江叙倒回过公寓几次,次次扑了个空,给雁回的电话他也没接。
关系彻底冷下来也不见雁回有多好受,脸颊肉眼可见的凹下,如同一株失水没有养分后变得干枯的玫瑰,眼睛里的光泽黯淡了,终日埋头在楚园里,园内活络的氛围因为他变得慢慢安静,就怕说错什么话让他受到惊扰。
雁回虽然从戏台退下,依然是大家的主心骨,多数人都为他打抱不平,他们都不知道雁回跟江叙真正发生的事,顶多猜测两人产生矛盾。毕竟再多的闲言碎语经过七年洗练,不光雁回,旁人看在眼里经过七年的时间关系已经完全沉淀了。
楚园众人纷纷劝雁回请个长假养身体,他婉言拒绝,晃神的功夫后台又收来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雁回不亲自登门找他,每日的一束玫瑰花倒是不落。
雁回收了花冷眼评价:“哄人的功夫倒是天生的。”
他把花扔进垃圾桶,跟把心里的某块地方一起扔掉了。手机的消息空空如也,假如江叙真的看重两人的感情,事到关头为什么见他一面都不来。
“小雁哥,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宋然收拾好东西,外面下了雨,一时半会儿不方便打到车。
雁回没什么表示,匆忙套上外套跟在宋然身后离开,刚到楼下,宋然忽然停了。
“小雁哥,有人找你。”
江叙的车就停在面前不远,嚣张又好记的车牌丹阳市只此一个。
雁回说:“你先等我,跟他说完话我就回你那边。”
车辆下降,雁回在雨中看着江叙的脸升起几分恍然如梦的错觉。
江叙说:“跟我回去。”
雁回瞬间无话,淡青色的眼睑敛了敛,感冒的原因嗓子更加沙哑:“我以为你要跟我谈之前的事,原来不是,那没什么好谈的。”
又说:“公寓我暂时不会回去。”
江叙好笑的问:“这些天还没冷静够?别闹太久了。”
雁回原本起伏的心跳逐渐平静,静到仿佛停止。
他认真地考虑想了那么多天,在江叙的认为中,不过是一句他闹太久,没冷静够。
雁回冷了冷神色:“我闹得再久有你跟苏月白的事情久么,那天你前脚跟苏月白或许刚分开不久,后脚就受不住我的诱惑跟我上.床。”
“江叙,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我要的不是七年定下的关系身份,等你想明白再来找我吧。”
雨越下越大,红沉沉的天幕闪过几道亮光,轰鸣的雷声震得雁回心里发寒。
他怕闪电和打雷,雨水勾落在耳膜上是很缠绵的,唯独电闪雷鸣后依然使得雁回走不出心理阴影,江叙知道,可他没有追上来如过去那样安慰他。
雁回缩进宋然叫来的计程车内,往宋然的方向靠了靠。
雁回跟江叙冷战期间一直跟宋然住,待在原来的公寓让他摆脱不掉江叙的影子,把那里看成他跟江叙彼此的家,很多习惯养成后难以改掉,从进门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暗示他该准备餐点等江叙一起,那些动作,习惯,随时随地争先恐后的冒出来,烙印在身体的记忆,除非哪一天他破碎了才有可能停止去做那些事。
雁回神情恹郁,见状,宋然扶起他来靠好:“小雁哥,还难受吗?”
他准备叫司机先去医院,就听雁回开口:“我没事,回公寓。”
宋然没停止担心:“小雁哥你还好吗……”
雁回睁眼,后视镜里跟着的车不疾不徐,似乎应了江叙这个人,哪怕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依然可以坦然自如,从头到尾陷进情绪的人只有雁回自己。
“有点不舒服,我眯会儿,到地方你叫我起来。”
宋然看着后方的车欲言又止,他们终究是局外人,对雁回再怎么关心也插.手不上这些事。
雷雨天车开得慢,二十分钟的路程耗费半个小时有余才到公寓所在的小区外。雁回已经靠在车后入睡,宋然想叫醒他到楼上再睡,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外闪过江叙的身影。
江叙曲指扣了扣车窗,示意宋然别动雁回。
宋然退到车外,眼睁睁看着江叙不动声色地把雁回抱进怀里,不得不说江叙动作很体贴,怀里的人浅眠,却丝毫没让进入睡眠状态的雁回清醒,一路安静地抱他到了公寓楼里,进了客房放在床上。
宋然立在门后全程看着,江叙出来后目光冷淡地望着他:“连你都照看不好他,”
宋然哑然,再怎么讨厌江叙,他们在对方面前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一个不惧威胁随手一捏就可以送走的小孩子。
宋然给不到江叙震慑,江叙问一句他直愣愣的回答一句,事后反应过来懊恼,而面对江叙连干瞪眼都不敢。
宋然鼓起勇气:“光说我,那你呢?会让小雁哥伤心难过的不是我们,只有你。”
江叙神色难辨,前脚离开后,雁回瞬即睁眼:“他走了。”
“小雁哥,你没睡?”
雁回扯扯嘴角:“哪能睡得着,宋然,你说他是喜欢我还是吊着我?”
宋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江叙刚才那一套深情款款的做派看得他都楞眼。
“你看不穿,我更不行。”
他早就在江叙的圈子里走不出,圈子是江叙给他划分好的,哪里可以走,哪步走不出,一切都是被动的,只能眼睁睁等江叙做决定。
雁回晚上只吃了点素净的流食,这会儿胃又开始烧得慌,二话不说推开宋然朝卫生间的方向跑,趴在马桶前吐了个一干二净。
都说雁回生得一副上天偏爱的外貌,再怎么出色的外表都经不住精神跟精神的双重折.腾,吐完后他脸上糊满湿润的泪,狼狈地洗了脸,迎上宋然满怀担忧的眼神,他自嘲地说:“完全控制不住这些生理眼泪,不是我想它流的。”
大概是心里积聚的失望难过太多,才会自动的排解出来。
“宋然,”雁回忽然叫着他,笑了笑,语气里的脆弱轻不可闻,听起来就像一声叹息:“过来扶一下我。”
雁回说得若无其事,在宋然的搀扶下进了房后自然而然的把最近吃的药又吃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吓到宋然这孩子,心想接着住在此地不是长久之计。
雁回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只是病犯了,就和从前生病一样,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
想着,在宋然关心的眼神中雁回假装使自己沉进睡眠,他可以清楚的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耳边充斥许多道吵杂尖锐的声音,这些声音白天隐匿的很好,每到夜里却都定时的化成海下的藻缠绕着他的大脑。
雁回翻起身体忽然坐直,微微颤抖的手臂抱在右腿上。忍了忍,他把放在手边的手机反复划开,张嘴吞咽,像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
“江叙,我腿疼。”
七年前雁回哪里一疼江叙都会放下事情直接过来,迎接黑沉沉的夜色,雁回悄无声息地松开手,放任身躯不听使唤。
先低头的总是他,江叙纵他爱他,但凡有事,放低姿态的不都是雁回。
老师以前说他过刚易折,像他这样很容易受伤的。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第16章
阳光扑进房里时,如同整个世界倾盖在雁回身上,沉重而压抑,他张嘴深深地做了几次呼吸,差点喘不过气。
这往往是他最难过的一刻,搁在枕边的手臂细细长长的一截越过床角边缘,磨了磨,好不容易按捺起浑身升腾起的渴望与痒意,才踉踉跄跄地下床,拉开抽屉把药取出来不分剂量的吞进一把。
宋然刚推门,站在门边看到他吞咽的药吓了一跳,急忙地问:“小雁哥怎么吃那么多的药。”
雁回避让他的视线不语,宋然狐疑:“是按照说明服用的吗?”
两年前雁回生过一场大病,楚园里的人都知道是因为那场火,他们只知道雁回生病,却不知道他患了什么病,雁回对此含糊其辞,而江叙对他保护的太好,现在再看,似乎没有宋然想的如此简单。
“吃过药就行,别担心。”
人前雁回还能做出微笑的姿态,实际上只有他明白目前的状况哪怕吃药也不太管用。精神恍恍惚惚的,他都快要认不清楚自己了,光落在身上依然让雁回冷得发抖。
夏季末丹阳的温度白天不减,雁回跟人群格格不入的穿着外套,他把脸罩在帽子下,在楚园里呆呆的一坐就是一整天,望着台下热闹的场子出神。
前些时间还能靠忙碌打发精力,此刻因为身体的疼痛致使他行动不太方便,如果坚持,又要让宋然一帮人担心围着他团团转。
雁回实在不愿意放任自己独自待在没有人的空间,他身体疼不敢说,嗓子也跟哑了似的,有刀子在喉咙里割扯,精神无时不刻的疲累。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江叙也许正在陪着苏月白,那个像极了曾经的他的孩子。
他联系到以前自己的主治医生,跟对方约了个时间准备见一面。
其余的事情,雁回实在想不到他还能做什么,做任何事都是徒劳。
午后服用药不久,雁回接到江明月的电话。他跟江家的人少有往来,往时都由江叙对应,私下里其实跟他们并无话可讲。
他握着手机挤不出半个音,江明月在电话那头叹气:“你这孩子看起来灵,怎么性格那么木,到今天都不会说话,江叙喜欢你什么。”
雁回无言以对,是啊,江叙喜欢他什么呢。比起江叙,他是真正的一穷二白,唯独剩一颗真挚的心,可惜心在真诚,也因为时间太长,磨不过七年之久而被人摒弃。容颜再美,也有衰败的一天。
他无措,嘴巴动了一会儿才勉强开口:“您今天找我是?”
“老太太最近身体好些了,闲清净过头,想听听曲,你安排一下。”
雁回说:“这些事您找江叙安排更适合。”
江明月嗤笑:“那小子现在哪里还能轻易找到他,这不只能通过你联系他。”
雁回心说我也找不到,他没有通天的本事让江叙为他做什么,老太太想听戏,倒能安排安排。
“对了,”江明月说;“江叙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雁回哑声无言,目光闪烁。
“你别当哑巴,他真要有人那还不抢回来。”江明月继而开口,“江家远不如你所看到的表面那么平静,他们就江叙一个独子,以后财产多数都由他继承,私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盯着他的眼睛也多,这事苗头一出就给抖搂到我们这边。”
雁回无声地笑笑,现在全部人都知道江叙有别人了,他只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江明月说:“你别自怨自艾,拿出点正房的气势,江叙心再花,最后定的人只会是你。”
雁回反问:“像你们这样的家庭,真的有人甘愿因为另外一个人放弃背后的森林?”
江明月第一次被雁回问住,她虽然没结婚,身边的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雁回说的话不太好听,却是大实话。
见惯森林,单单一朵红花绿叶就没有那么新奇了。
预想之中的沉默,雁回笑笑:“所以这场戏我替老太□□排好,至于另外的事恕我无能为力。”
江明月感慨:“你这孩子……认识你到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活得现实点,要是还像以前那么天真,吃亏的只会是你,既然跟着江叙,就应该学会不让自己吃闷亏。”
雁回低低地应了她,声音漫不经意的,似乎听进心里,似乎只过过耳朵没听进去。
跟江明月结束通话雁回就赶去医院跟他的主治医生见面,情况果然比料想的还要糟糕,医生见他自己过来,毕竟跟江叙有一层老同学的关系在,以前江叙有多宝贝这个人他亲眼见证过的。
“江叙不陪你?”
雁回说得若无其事:“医生忙不知道他的事很正常,他没空。”
“雁回,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太糟糕了,身体虚弱成这样我建议你住院接受治疗一段时间,等病情缓和再回家静养,回去跟江叙商量好让他好好照顾着。”
医生温和的看着他:“你已经学会直视自己的病情了,所以不要急着拒绝,要是江叙不配合,我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