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清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凡事自有注定。”
　　“可是！”云千秋咬牙, 但又把话吞了回去，“……我会杀了他。”
　　青年双拳握紧，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与仇恨：“我一定会杀了他。”
　　顾若清垂下眼：“……千秋，为师想拜托你两件事。”
　　“是什么？”
　　“第一，今日之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宗主和宗内长老。”
　　云千秋面色复杂，但还是答应道：“好，弟子尊重师尊的意愿。”
　　“第二就是，若有一日，我是说若有一日，”顾若清抬眼，声音有些哑，“你和煜扬当真两相敌对，我希望你们都能各留余地，勿要互相厮杀。”
　　当年系统给他的任务其中一项就是要保证煜扬和云千秋两个人都能够生存下来，顾若清当初只觉得这个任务又刁钻又古怪，但是他现在早已身在故事之中，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千秋听后陷入沉吟，半晌，苦笑道：“师尊你总是这样。”
　　“有些时候我特别嫉妒，”云千秋看着顾若清佩剑上新的剑穗，黑红配色，谁送的一看便知，“虽然我知道师尊从小就把各种机遇让给我，但是我还是觉得嫉妒……嫉妒师尊偏爱的弟子为什么不是我。机遇、灵药、法器……我从来不缺。”
　　“我什么都有，但有时候，我又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云千秋握着顾若清的手，淡淡道。
　　顾若清心中不是滋味：“……对不起。”
　　窗外开始起风，吹进几片落花，云千秋抬头，看见了窗边挂的那副笑容张扬的侧颜图，突然就双手握拳：“师尊，这次弟子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云千秋站起来，面色冷漠而坚定。
　　“弟子发誓，我会在五年……不，三年内，成为最为强大的剑客，斩尽天下妖魔，踏平极西魔界，然后，”他将双手撑住顾若清身侧，凑近白发仙君的脸庞，“然后弟子就会保护师尊，不让任何魔族渣滓，玷污您丝毫。”
　　~
　　青云太宗第一长老顾若清在只身伏魔之后，灵力消耗过重，将闭关两年，其门下大弟子云千秋也随后闭关，由门下弟子萧杏儿暂理宗内事务。
　　就连青连生都还未见上顾若清一面，后者就已经悄然闭关了。
　　闭关之中并未日月之分，顾若清双眼一闭，再次睁开时，已是两年过去。
　　若不是这昏暗洞府内有奇怪的声音干扰，他可能还会继续陷入混沌之中。
　　这个声音很规律，但是非常干扰心神，“滴——滴——滴——”响个不停，顾若清在仔细辨认之后，才发觉这并不是外界发出的。
　　而是从他脑子里面传出来的。
　　“滴——滴——滴——系统修复中——滴——修复成功！”
　　【系统10101再次为您服务！】
　　顾若清一愣，没想到时隔几年，在他几乎快忘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时，系统居然又出现了。
　　【系统：哥哥！是在下！在下肥来啦！】
　　【顾若清：……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是这样的，昨天指标检测出了问题，把服务器卡死了，程序员小哥哥加班加点的整修，今天就修好啦！是不是速度超快？】
　　【顾若清：……】
　　【系统：哦对了，这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剧情到哪了？怎么这么黑？】
　　顾若清站起来，看了一眼洞府里的日晷。
　　【顾若清：距你上次说话，快五年了吧。】
　　【系统：……】
　　【系统：……淦，朕的大清都亡了。】
　　等系统重新看了一遍这几年的剧情，顾若清才再次听到它的声音。
　　【系统：哥哥，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顾若清：先好消息吧。】
　　【系统：好消息就是，虽然在下掉线了这么长时间，哥哥你依旧把原著剧情走得很稳（点赞.jpg），除了感情线有点跑歪之外，还差一个神魔巨堑的决战原著就接近完结了。】
　　顾若清叹气，他真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他已经很用力在阻止原著剧情了，但注定该发生的事实仿佛诅咒一般逃也逃不掉。
　　【系统：但是坏消息就是，反派的黑化值已经严重超标了，具体多严重在下也不敢再检测，担心服务器再崩一次。】
　　系统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
　　【系统：所以，总而言之，这次任务，已经失败了。】
　　【顾若清：失败会怎样？】
　　【系统：会直接启动番外结局。但由于服务器维修升级，所以哥哥如果不想那么凄惨的话，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顾若清：是什么？】
　　系统那边稍微停顿了一下，但说出的话让顾若清直接愣在了原地。
　　等顾若清消化完系统的话时，他才艰难道。
　　【顾若清：……我觉得，这样不好。】
　　【系统：为什么呀？如果任务失败，那反派煜扬不过是个符号，就是个失败品，弃了就好，重新再来，有什么不好的呀？】
　　【系统：哥哥你不会对他产生情感了吧？这只是一个任务而已哦，只要任务成功，哥哥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这一切都会变成一段记忆而已。况且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哥哥有了经验，可以塑造无数个更正确更听话的煜扬不是吗？哪个不比这个失败品更好？】
　　顾若清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系统叹了口气。
　　【系统：这样吧哥哥，我让你看看现在的煜扬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
　　入眼是一片火海炼狱，周围都是怪石嶙峋的焦黑山崖。
　　此处奇邪恐怖异常，下方是滚滚流淌的火红岩浆，上空也浮动这一层岩浆幻象，之中耸立的岩石宛若劈开上下的支柱，上面缠着古老而粗黑的铁链。
　　在这连空气都灼热得扭曲的炼狱里，有一个男人站在这炼狱的最中央，上身赤i裸，肌肉分明，耳配黑环，上坠血玉，眉眼阴沉，右耳后的黑发被编成小辫，露出脖子上蔓延而上的黑色纹路。
　　猛地，男人将石柱上粗壮的黑色锁链一扯，立马那岩浆里就翻涛起一个巨大滚烫的浪花，一只套着锁链的狰狞蛇头冒出岩浆表面：“……区区魔界魔尊，也想炼化神魔巨堑？”
　　男人没说话，只是右手一伸，一把通黑的邪剑飞到手中。瞬间，红光一闪，剑尖直接从蛇眼洞穿蛇头。
　　粘稠的血喷洒在他脸上，男人却面无表情，歪了歪头，舔了舔嘴角的血，如同地底里爬出来的恶鬼。
　　“尊上。”有人从上方的岩浆幻象中穿下，落到他身边，“从魔界逃出的叛徒抓住了，但这人恐怕已经把魔界计划进攻青云太宗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煜扬转过头，看了那瑟瑟发抖的人一眼。那人顿时抖得更加厉害：“尊上……尊上，不是我，不是我泄露的……我绝对没有背叛您……”
　　缓缓的，男人蹲下来，抓起那人的头发，声音阴冷：“不是你泄露的，那是我泄露的？”
　　“不！不是！属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尊上饶命啊！！求您！不要啊！”那人被煜扬抓着头发提起来，悬在了岩浆之上，被吓得屁滚尿流。
　　“告诉我，谁做的。”
　　“不是我！尊上真的不是我……啊啊啊！！”
　　只见那人的小腿以下被淹没在了岩浆中，瞬间被烧成黑炭，伤口处连血都流不出，只发出一种焦臭的味道。
　　“谁做的。”
　　“是我……是我……”那人已经快痛得晕厥过去，恐惧让他涕泗横流，“求尊上饶属下一命吧……”
　　煜扬将他提起来，提到自己面前，那人瞬间有了一丝希望，却只听双眸泛金的男人如同无情的死神：
　　“你知道吗，我最恨有人骗我。”
　　接着他就一点一点的，从膝盖到胸口，把那人按入了岩浆之中，直到火舌吞没了那人绝望的双眼。
　　顾若清在洞府里看着系统呈现的影像，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突然，煜扬猛地转过头，看向了虚空某处。
　　正好和顾若清对视。
　　在影像外的系统和顾若清都愣住了。
　　“咔嚓”一下，系统赶紧关闭了实时影像。
　　一人一代码顿时陷入了沉默。
　　【系统：他应该……不是在看我们吧？】

第五十四章 嫣塞
　　男人从血池里步出, 身上的赤红液体宛若被吸收一般快速渗入他的皮肤消失不见。他一招手, 一旁的长着羊角的侍女战战兢兢的将黑袍递给他。
　　“尊上，莲灯又亮了。”他披上衣袍，一旁的侍女轻声提醒。
　　煜扬拾起石台上的酒盏，见一口见底，眉头皱起：“别说废话。”
　　“是。”侍女小心的将酒盏满上，自觉的闭嘴, 退回一旁。
　　但煜扬不想理，不代表那人不会找上门来。
　　只见一个光影轻飘飘的向他走来，摇曳着红色长裙，面容艳丽，长发带着自然卷曲，与座上那浑身阴冷的男人一样。
　　“阿扬，”她身为灵体, 说出的话只有他一人听得见，“你为何不见我。”
　　煜扬连头都没抬，只是坐在王座上, 不停喝酒。
　　“我感知到你去了神魔巨堑, 你在炼化下面那些被天帝封禁近千年的远古巨魔, 并榨取他们的魔气, ”勒琳的声音有些急切, “那个很危险，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远古巨魔并不是现在的魔族，他们身上的魔气凶狠而残暴, 一旦吸收过度，那只会让你陷入癫狂，你得立马停止，”勒琳皱起眉，“我知道你想要挣脱魔珠上的禁锢术法……”
　　“闭嘴。”一个酒杯扔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但勒琳并没有停，她朝煜扬一步步走去：“我知道你不想提那些事，但是阿扬，我希望你再相信一次我的话——你能够重来一次是无比幸运的事情，过去的不一定注定是未来的，你可以再试着……”
　　“试着？试什么？”煜扬忽然低笑起来。
　　他越笑越大声，笑得胸腔颤抖，那里留着一块丑陋的疤痕，是两把同样的剑刺出的伤口。
　　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握住酒壶，仰头饮下。
　　“砰”的一声，酒壶被砸碎在桌上，男人掩着面，笑容渐止，道：“不想试了。”
　　“我已经明白了，这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这不过就是重来一次的游戏而已，是我之前太愚蠢了，居然还想着破坏游戏规则，自投罗网，”煜扬站起来，脖颈上挂着半枚劣等的红玉，“我再来一次，根本就不是什么幸运，而只是不甘。”他握住那枚红玉，上面的刻痕他简直闭上眼都能在眼前浮现。
　　“我不甘我会输，不甘我会掉下去，不甘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他抬起头，看着勒琳，一字一句道，“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会赢。”
　　前世他被一剑刺穿胸膛，跌入神魔巨堑之中，被万鬼巨魔啃食。但如今，他早知这一切，也早知吸食这下面的魔气可以让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于是他直接打开这仙魔两界都闻风丧胆的深渊，把里面的恶鬼凶魔全都唤醒，一个一个对打，要么打死，要么打服。
　　勒琳说得没错，煜扬如今打杀根本不惜命，不管是那岩浆底下多凶残的魔物，他都只知道进攻和杀戮，伤得越重，表情越兴奋，双瞳泛金，眼角通红，和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鬼一模一样。
　　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但没有人知道，为何每次煜扬都能够恢复理智。
　　只因他脖颈上的红玉每到此时就会忽然发光，还隐约有一丝声音。
　　有灵气的玉石或者是被温养许久的玉石，都会在无意识之间储藏一些佩戴者接触的音画。
　　仔细一听，会发现那声音是一个人浅浅的笑声，还有若有若无清心宁神的琴声，让他想起在熟睡前那人落在他额前的吻。
　　只有这时，那在杀戮中失去意识的魔尊才会得到一丝清醒。
　　就仿佛他生来便是一身世人皆惧的反骨恶种，注定在黑暗里与杀戮为伴，但这人却是他唯一的剑鞘，是他甘愿被束缚的缰绳。
　　勒琳看着他，忽然道：“你不要怪他。”
　　煜扬抬眼：“为什么？”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道什么？”煜扬眯了眯眼，“你以前认识他？”
　　勒琳沉默一会儿，只道：“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但是，”勒琳望着他，语气坚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恨他。”
　　~
　　顾若清从洞府中出关，在出关之前让系统隐去了他的修为。
　　他的出关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人，只身一人直接回到北殿，但还没进入门口，他却意外的看见药韶晃着小腿坐在窗台上等他了。
　　顾若清有些吃惊：“药长老今日竟是第一个。”
　　药韶虽然平日里跳脱，但本性如同鸽子精转世，基本上没有她最先到的场，只有她鸽过的人。
　　今日药韶如此快速的得知自己出关，并准确及时的到达北殿，实在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得。
　　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一下子从窗台跳下来：“嘿，神奇了。”
　　顾若清：“如何神奇？”
　　药韶仿佛看见什么稀奇宝贝一样滴溜溜的围着他转：“神奇了神奇了，我竟然看不懂顾哥哥的修为了！”
　　做最老的老人，喊最嫩的昵称。
　　药韶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修为进展很大啊！恭喜！话说你刚才干嘛不御剑？走那么长的路，我可等了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