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夫人面面相觑, 不得不再次解释,“王爷, 前日夜里我等并未出现在王妃身边。”
几位王妃身上的花香确实在夫人圈里引起了一阵轰动, 但最初心动的人却并不多。
这香水的香味也不过就是持久了点,可味道还是太过于单调,她们这些深闺中的夫人, 平日里无事也能自己调剂花香,每人手中都有自己的一手独门绝技,偶尔还会举办品香会,评选谁调剂的香味最独特。
因此一开始,她们除了有点好奇之外,并未想过求取。
可是昨儿出了那雪国公主被野蜂蛰了一事,这些夫人们去探望了一番后,回来顿时惊觉。
她们手中的香水也是通过花瓣榨汁而来,会不会里面也有残留的花粉,从而招来野蜂。
一想起她们往后稍不注意也会变成雪国公主那般恐怖的模样,被所有人耻笑,这些夫人们就不禁浑身难受,寝食难安。
这才想起谢安澜手中的香水来,听其他王妃说,这香水清澈,如净水一般不含半点杂质,却又保留浓郁的花香味,想来定是通过特殊手法从花汁中提取出来的,定然不会再残留着有花粉。
而且这两日几位王妃都穿梭在山林间打猎,也并未出现被野蜂蛰一事,让这些夫人放心不少,然后就后悔起前夜她们没有同其他夫人一起来拜会宸王妃一事。
今日就要回帝都了,宸王府向来不接外客,递了拜帖大都石沉大海,今日若是不争取最后一点机会,回帝都之后再想碰到宸王妃可就难了。
谢安澜温热的指腹顺着陆乘舲的耳背游走了一圈,瞬间就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谢安澜点了点头,淡声道,“回去之后往宸王府递拜帖,本王会让门房留意的。”
“多谢王爷。”几位夫人均面上一喜,福了福礼,让开了道,不再打扰车上正在沉睡的人。
龙撵起驾,谢安澜他们的马车也缓缓而动。
春日旭阳正好,加上今年又没了外敌来犯的压迫感,田野间的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见龙撵行过,纷纷丢掉手中的农具,匆匆行礼。
行完礼还不忘悄悄抬起头,偷偷打量两眼那龙撵上年轻的天子。
谢安澜撩起车帘看得好笑,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殿下,在笑什么。”马车的颠簸使得陆乘舲睡得不是特别沉稳,听见谢安澜的笑声,抖了抖眼睫,缓缓睁开眼来。
“醒了?”谢安澜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笑望着他。
“嗯。”陆乘舲半撑身子,宽大的袖口顺着手腕蜿蜒滑落,上面密密麻麻落着些牙印。
光是手腕上都这么多痕迹,更别说其他地方。
陆乘舲想坐起身来,腰腹的位置却传来难言的酸涩,一个劲没缓上来,又软了下去。
谢安澜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又深了几分,调笑地问,“下次还给我喝鹿血不?”
陆乘舲抿了抿微肿的唇,沉默着不说话,耳根子却是通红的。
昨天猎的那头鹿,到底还是拿出了来分了,谢安澜没要鹿鞭,陆乘舲就给了他留了一碗血。
二十三岁的年纪正值年轻气盛时,这一碗鹿血下去,谢安澜犹如兜头被人点了一把火。
最后这把火,又被他尽数施展到了陆乘舲身上。
陆乘舲躺在软垫上,迎上谢安澜戏谑的眼睛,在软垫上餍足地打了个滚,不急不慢地回道,“若以后殿下夜夜都能像昨晚那般,乘舲定然安分守己。”
谢安澜手肘撑在窗沿上,嗤笑了一声,以前面前这人究竟是给了他何等错觉,才会认为这人是个冷清含蓄的人。
这分明就是个想要吸干人精魄的狐狸精。
心里这般想着,谢安澜还是耐着性子,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用温热的手掌给他揉着酸涩的腰。
陆乘舲倚靠在谢安澜胸膛上,半抬眼眸从下自上凝望着还精神抖擞的他,张了张唇,不得不钦佩地夸赞了一句,“殿下好体力。”
谢安澜好笑地弯了弯唇,他身强体壮的一碗鹿血下去,纵使昨晚发泄了一夜,可身体的兴奋度却告诉他,回去之后没个两三天别想睡觉了。
“能满足你就行。”谢安澜环抱着他,又换了只手给他揉腰。
两人依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正在耕种的农田,吹着和煦的春风,静谧舒适不已。
“棉花该下种了吧。”被谢安澜按舒服的陆乘舲在他胸膛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忽然问道。
“差不多。”谢安澜算了算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殿下今年的棉花可以卖给我一些吗?”陆乘舲眨了眨眼睛里的困意,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想用来做什么?”谢安澜手上的东西一顿,没有直接回答。
“我想用棉花给军队里的老兵们做些袄子。”陆乘舲指尖微微颤了下。
现如今还待在军队里的老兵,大多数都是当年残存的陆家军。
虽然这都是他爷爷辈的事,与他无关,可他如今还承着陆家军的情,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良心难安。
“想做就去做吧,陆老板。”谢安澜半揽着他的腰,用下巴在他柔顺的头发上轻点了两下,并没有拒绝。
明知道军队的事,不用他们管,谢苍溟会处理好的,但谢安澜不想因此而困住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陆乘舲微微扬首,对上谢安澜那双宠溺到近乎溺毙的温柔眼眸中,想了想暗哑着嗓子道,“那殿下开个价?”
“不用。”谢安澜笑了笑,不待他张口,又道,“陆老板一夜千金,不过是些棉花,你多陪我几夜就够了。”
陆乘舲哑然失笑,扬头吻住谢安澜的下颌,“夜夜笙箫本就是我该履行的责任,买棉花的钱,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了。”
“好,我等你补给我。”谢安澜搂紧了怀中人的腰,稍稍低头,主动附上对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金钱衡量不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意,只能把这份情感揉碎在身体里,毫无保留地交与对方,才不辜负这春意正浓的韶韶年华。
他们在此轻松地就商量了这季棉花的去处,陈桂却因为棉花的事快要疯了。
户部的人根据陈桂的描述,派出了大量人手去找棉花种子,沂城那边冯舒冲看到棉花的价值,也想把棉花在沂城推广开来,可朝廷根本没有给他们太多种子,想到陈桂是在沂城找到的种子,联合整个沂城的人,两波人,差不多都快把沂城给翻了个底朝天,别说棉花种子,连个棉花的影子都没看到。
户部找不到种子,只能来找陈桂,一遍又一遍询问他是在哪儿找到的棉花种子。
陈桂把自己的记忆都翻了个遍,能说的他都说了,户部还是不肯放过他。
本来就白了头的他,没办法再白下去,只得一把一把地开始掉头发。
谢安澜与陆乘舲一回府,陈桂就憔悴万分地跪在他们面前,“王爷、王妃救救命吧。”
他是真的快要被户部的人给问死了。
他们也不用刑,也不逼迫,就是每天把他请到户部去喝茶,一遍一遍问他有没有想起是在哪儿找到的棉花种子。
谢安澜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桂只好把他这些天在户部所遭受的待遇,细细与谢安澜说了。
谢安澜与陆乘舲对视一眼,暗自压制住眼眸里的笑意,脸上流露出对陈桂的同情来。
谢安澜饮了口茶,装模作样地问,“你就真想不起来这棉花种子在哪儿寻到的?”
“真的想不起来了。”陈桂现在听到棉花种子几个字头都是大的,浑身如同条件反射一般,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王爷,我把能说的都说了,真的,我连找种子那些天,吃了几粒饭,上了几次茅厕都毫无保留地说了,他们还是不放过我。”年近五十的陈桂,跪在谢安澜面前,说着都快落泪了。
实在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简直比上刑还要可怕。
谢安澜沉思着放下手中的茶盏,静了须臾,在陈桂紧张的神色中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吧。”
有了谢安澜这句话,陈桂松了一口气,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可以松懈下来了,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不动声色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安澜皱了皱眉:“还有何事?”
“……王爷,”陈桂颤颤巍巍地说,“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让我找种子了,只要不让我再去找种子,让我在王府做个倒夜壶的下人都行。”
经此一事,陈桂深深地觉得,他与种子二字天生八字不合,这两个字就是命里克他的。
谢安澜脸色一沉:“王府里不缺倒夜壶的人,我看你找种子挺有天赋的,这次棉花的事,就做得很好。”
“王爷,可别折煞老奴了,老奴到现在还对这棉花种子一事稀里糊涂的,若不是此事完全是由老奴一手经办的,老奴都要以为这功劳王爷给错了人。”陈桂最近这段日子,过得很不踏实,人看着都消瘦了许多。
“不要妄自菲薄,”谢安澜拨弄着茶盖,薄唇轻抿,“本王确定这棉花就是你找到的,不信你问王妃。”
陈桂下意识偏头向陆乘舲看去,陆乘舲肯定万分地向他点了点头:“在沂城的时候,殿下只嘱咐了你一人找种子,这棉花种子确实出自你手。”
“那……那老奴也不想再收集种子了,”陈桂无奈只得接受这个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总不能堂堂王爷王妃因为这点小事而来蒙骗自己吧,“就像王爷所说,能找到棉花种子已经是走大运了,人不可能再走第二次大运,王爷还是把此事托付给别人吧。”
谢安澜睨了他一眼,表情略有些不悦:“都跟你说了,不要有心里负担,你就随意收集些种子就成,你别总想着还能找出类似棉花一样的种子,自己给自己压力。”
陈桂面如死灰。
陆乘舲坐在茶桌另一边,抬起修长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笑意吟吟道:“殿下这是在体恤你,你找到棉花,于殿下于陛下于邕朝所有的百姓都有功,你是有功之人,殿下自然不能再放任你在王府里干那些下人所做的事,但若不给你安排事,旁人还以为你在我们宸王府不受待见,殿下才安排了这个找种子的任务与你,正好你也擅长不是吗?”
“我……”
陆乘舲面带笑意与旁边面色沉重的谢安澜形成鲜明对比,温言温语的腔调把话打开了来说,直说得陈桂热泪盈眶,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要给自己心里太大负担,种子随便找找就好,实在找不到歇着也行,有什么困难与我和王爷说就是,就冲你找到棉花一事,宸王府往后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你。”陆乘舲的手搁在桌上,脸上笑容更是和煦,他生得好看,一笑,自带一股明媚,仿佛要吹散人心底的阴霾。
“是。”被陆乘舲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下来,陈桂心里头竟升腾起一股羞愧感来,自我怀疑,最近他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加上上次喂药那事,他更是愈发不敢反驳陆乘舲,只得点头应允着,“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地上凉,也别在地上跪着了,快起来吧,”陆乘舲抬了抬手,又道,“户部的事,也别放在心上,待会王爷自会去与他们说清楚,他们这也是春耕在即,一时着急了。”
堂堂王妃都如此低声下气与他说话了,陈桂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拼命点头。
陈桂告退后,谢安澜亲自沏了杯茶与陆乘舲润嘴,笑道,“白脸唱得不错啊。”
陆乘舲接过茶饮了一口,微微一笑,“殿下的红脸唱得也挺好。”
谢安澜勾了勾唇,起身整了整衣衫:“我去一趟户部,这些天你留意一下门房,有些夫人们可能需要上门拜访。”
“夫人们?”陆乘舲皱了皱眉。
谢安澜,“我已经许诺过她们可以上门与你商议香水一事。”
陆乘舲紧张地放下茶盏,目光清明地看向他,弯唇笑道,“殿下不怕我把那些夫人们勾上榻了?”
“如果你想的话,倒也未尝不可。”谢安澜轻松地说着这话,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温度。
“我不会。”陆乘舲摊了摊手,侧脸薄红,“此生的柔软都给了殿下一人,再也……咳给不了别人。”
“我知道。”谢安澜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地吻,笑了笑,“走了。”
陆乘舲望着谢安澜远去的背影,无声地松开了指尖攥紧的衣角。
他知道谢安澜说的不是我知道,而是我相信你,因为信任,所以放心他。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来得都要甘甜。
“少爷,你脸好红,是不是热症又犯了。”陆初一拿着王府近些日子的账目来给陆乘舲过眼,入眼便看到他们家少爷通红着一张脸,靠在椅子上发呆,不禁出声道。
“……没。”陆乘舲手背贴在脸颊上,声音低喃。
“哦,那要不要找个御医看看,别怕是在鹿鸣山落了寒。”陆初一担忧道。
“我没事,把账薄拿来。”陆乘舲摇摇头,散去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吩咐了一句。
陆初一见他在顷刻间就恢复了正常,忙送上账本,圆溜溜地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陆乘舲也不解释,低头细心查看起王府的账本,现在正值四月,天气尚还未暖来,许多冰店还空置着。
陆乘舲拧起了眉,指着大半年都没有过营收的冰店铺子,对陆初一吩咐道,“把这些铺子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