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我?”陆乘舲讶异了一下,“我有什么好学的。”
陆初一看着自家少爷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不该精明的时候处处精明。
“她今日的衣着与少爷你往日的衣着一般无二,只不过少爷你穿得是男款的,她穿得是女款的,就连那腰间的钱袋子花色都是相同的,”陆初一落后陆乘舲半步,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起来,“还有她还买了少爷相同款式相同数量的糕点。”
这些陆乘舲不曾留意的细节,陆初一都留意到了,越说他越气,“她这分明就是盼着少爷去了,好代替少爷到王爷身边去呢,还买一模一样的糕点,八成是想摸清楚王爷的喜好。”
“嗯。”陆乘舲听完后,脸上半点反应也无,“所以呢?”
“所以……”陆初一尾音拖了好长,也没想起他要所以什么。
心头一噎。
他怎么觉得少爷最近与三王妃一样有些噎人。
“对付这样的人直接无视就好。”陆乘舲停下等了陆初一两步,目光平视,“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让她永远也无法达到我能做到的高度即可。”
这话太深奥了,陆初一觉得自己参悟不了,转而问道,“少爷不怕王爷被她吸引去。”
“不怕了。”陆乘舲手中的汤婆子已经冷了,他丢在了陆初一怀中,自己朝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暖了暖有些微凉的手,眼神语气坚定道,“我相信殿下,也相信我自己。”
说完他就快走了两步,走到正倚在宸王府门口等他的谢安澜面前。
谢安澜就这样看着陆乘舲一步步在雪地里朝自己奔来,翘了翘唇角。
“等多久了?”陆乘舲上前问道。
谢安澜双手环抱,“刚出门,算不算心有灵犀。”
“算。”
陆乘舲答完,从怀里掏出他一路捂着带回来糕点,递给谢安澜。
谢安澜拆了外面的油纸,捻起一块,叼在嘴里与陆乘舲一同进了府。
“你那校舍还好吧。”谢安澜边吃边问。
“一切都好,没出岔子。”陆乘舲笑了笑,反问,“殿下这边呢。”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谢安澜苦笑一声,“不太好呢。”
“怎么了。”陆乘舲停下。
“忙,忙得头疼。”谢安澜说起来就觉得太阳穴疼了起来,“原本府上的产业就多,现在封地又回来了,又得忙封地的事,偏偏皇兄还弄什么春蒐,他怎么不把我劈成两块。”
陆乘舲思量了片刻,“今年收回了邕朝所有的城池,本就应该举国同庆,陛下弄个春蒐已经很克制了。”
如果举办别的国宴的话,势必更麻烦,更忙。
谢安澜一口吞掉手中所有的糕点,看着正在说话的陆乘舲,提议道,“要不舲舲你帮帮我,不然春蒐我肯定是抽不开身的。”
“抽不开就抽不开。”陆乘舲反正也不想去春蒐,觉得谢安澜还是忙点好。
“帮个忙呗。”谢安澜用手肘蹭了蹭陆乘舲的胳膊肘,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然后陆乘舲自己就稀里糊涂地到了谢安澜的书房,坐在他的椅子上,看着案桌上足足有一个人头高的待处理事项,整个人都处于懵懂的状态。
谢安澜把糕点放在一旁,再把面前人头高的事务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陆乘舲颓废地嗯了声,低头翻来一本,认认真真咀嚼起来。
谢安澜看了一会他认真的侧颜,便也低下头处理公务起来。
没过多久,他感觉头顶传来一个灼热的视线,抬头看向陆乘舲问道,“怎么了。”
“这个不会。”陆乘舲指了指册子上的某一处,他来回读了十几遍,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谢安澜伸了伸脖颈,看清楚后,主动与他讲解起来,“会了吗?”
陆乘舲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去了。
不多时,阚鸣来汇报,看到屋里的陆乘舲犹豫着该不该进。
谢安澜朝他点了点头,阚鸣才走了进来,看到在帮谢安澜处理公务的陆乘舲,心下一惊,不过到底什么都没有说,认真汇报起来。
他刚一说话,陆乘舲就顿住了,不知道要不要回避。
谢安澜朝他摇了摇头,他便就安心坐着了。
一连两个月的时间,陆乘舲都在谢安澜书房里帮忙,时间久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就连陆初一也是有事直接到书房找人。
屋外不知不觉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了,谢安澜伸了伸忙碌了两个月的身子,撑着下巴看着面前认真做事的人,只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殿下这下可以去春蒐收了,可是开心了。”陆乘舲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子,瘫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谢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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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不知是不是谢安澜的错觉, 他总觉得陆乘舲这话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想去春蒐?”谢安澜揣摩道。
“没有。”陆乘舲晃了晃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身子,“我去准备些春蒐需要的东西, 殿下可有什么特意要带的?”
谢安澜从未参加过此类活动,抬头看他,“你看着准备就好。”
陆乘舲点了点头,在心中计算了一番所需要准备的东西, 心里有了章程, 下去跟陆初一商量去了。
谢安澜坐在书房里,也转了转有些酸胀的手腕子,看着清理一空的桌面, 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可算是忙完了。
在这个没有电脑没有复印机的时代,做什么都需要手写,无形中工作量就加大了不少, 要不是有陆乘舲帮忙, 他还不知道要忙到几时去。
活动了一下身子,从书房出来时, 正好看到外面庭院里的树都抽了芽儿,处处透着一股勃勃生机的景象。
谢安澜想起自己的棉花和辣椒, 招来阚鸣问道,“朝廷最近有在商议播种棉花之事吗?”
“有。”阚鸣点了点头, “不过王爷给的棉花种子太少,户部那边几个州县因为这个种子分配问题而大闹了一场。”
“哦?”谢安澜挑了挑眉。
这可不能怨他啊, 他总共就租了五千亩地,其中一千亩还被石英石给占了,剩下的四千亩地稀稀拉拉种了些杂草和棉花,收获的种子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要自己留一点今年继续播种沂城的地不说, 还得分给他的五位哥哥,算下来能留个给朝廷的自然就不多。
阚鸣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说,“王爷,我看那户部尚书不日就会来找你。”
“找本王做什么?”谢安澜愣了一瞬,“来找本王要棉花种子?”
还未待阚鸣点头,就有下人呈上了户部尚书王勐的拜帖。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谢安澜指尖捏着拜帖,颇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对下人道了句,“让他进来吧。”
王尚书来的时候,谢安澜正站在回廊下,端着一盘鱼食逗弄着王府鱼池里新养的红白锦鲤。
一团鱼食下去,池子里四散的锦鲤都涌了过来,霎时间将面前清澈的池水都给染红了,争相夺食的画面看得谢安澜好不欢乐。
“王爷。”王尚书朝着谢安澜背影躬了躬身。
“王尚书遛得本王一手好鸽子啊。”谢安澜转身,一手端着鱼食盘,一手捻着鱼食,朝他冁然一笑。
王尚书心尖骤然一紧,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
上回国宴他答应要给王爷送梅花,回去之后他也的的确确准备让人开挖了,谁知陛下忽然弄了一出持剑上朝,整得人心惶惶。
又出了朝中几位大臣胡乱谄媚宸王后宅一事,被陛下狠狠敲打了一通。
他这个户部尚书因为近些年来财政收入不佳,导致国库空虚,本就不得朝中其他大臣和陛下所喜,经此一事,那敢再惹是非。
所以答应宸王的事就此耽搁了下来。
“王爷……此事下官也实属无奈啊。”王勐咬了咬牙,勉力解释道,“那日宫宴回去后,下官在梅园左右挑选,想给王爷送些绝品,奈何今年的绝品梅委实开得有些不好,下官一时不大送得出手……”
光是这一出解释下来,王尚书的额间都沁出了不少冷汗。
他蓄意巴结宸王一事,肯定是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的,不然 ,明儿朝堂上又不知要多出多少弹劾他的奏折。
“不就是要你两颗梅花,看把你给小气的。”谢安澜是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小老头一颗一颗起的冷汗,他倒也没想拿他怎样,就是吓唬吓唬他,吓唬够了自然见好就收。
“是下官小气了。”王勐端谢安澜没把此事放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渍。
从前他也没觉得宸王有多么可怖,就前年他到自家梅园挖梅的时候,他都还能与他理直气壮地置气一两句,最后实在是扭不过他,才让他把那株雪梅给挖了去。
但到了今年,他别说是与宸王据理力争,就连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了。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皇家的人,别管他什么性格,个个都得罪不起。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尚书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宸王府来。”谢安澜把手中的鱼食都撒了,扯过一旁下人准备好的绢帕擦了擦手,问道。
“为了棉种一事。”说起公事,王勐立即进入到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没了方才的畏畏缩缩。
谢安澜蹙了蹙眉,“能给朝廷的棉种本王都已经给朝廷了,剩下的本王留着要自己种植的,总不能还要让本王大公无私地把自己手中的这份也给让出来,你们朝廷的地是地,本王的地就不是地了。”
谢安澜这一通问责下来,压得王尚书心口一闷,忙否定道,“当然不是。”
“王爷能替朝廷找到棉种,并发掘它的用处,对邕朝来说已是大恩,我们户部那是那么不讲情理之地,那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王勐这一通又是抬谢安澜又是贬自己的话语来下,让谢安澜稍稍松了松神色,语气也有所缓和,“那你为何说来本王府上是为了棉种。”
王勐微微松了松气,道出来意,“王爷是这样的,眼下朝廷的棉种根本就不够分,经下官们一通商量想向王爷打听打听,王爷手中的这棉种究竟是从何而来,只要找到出处,没准就能找到更多棉种,来年邕朝百姓也能多几身棉衣。”
谢安澜眉梢一挑,脸上不见丝毫慌乱的神情,微微眯眼想了想,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半晌后,才答复道,“此事你们可就问错了人,本王并不知这棉种是从而来,都是属下人经办的,本王也是见这棉花开得好看像花骨朵一样,偶然间起了奇思妙想。”
谢安澜说着停顿了一下,直视他又道,“你们也是清楚本王的,总是时不时就能想到一些常人想象不到之事,然后将它实现,这算是本王的一种天赋吧。”
“是是是。”王尚书听着直点头。
现在整个邕朝的人,谁人不知,宸王殿下有颗玲珑之心,所以才能制造出像水泥、火药那等利国利民之物。
这发现棉花的用途是再和情理不过了。
只是,这棉种……
王尚书皱了皱眉,朝谢安澜又拱了拱手,“不知王爷可否让我见见找到棉花此物的下人。”
“可。”谢安澜没什么好拒绝的,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下人道,“去把陈桂找来。”
下人去的时间有点久,彼时正值万物复苏的季节,正是寻找种子的好时候,陈桂在外面忙着呢,王府的下人们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他。
谢安澜索性也不急,让下人给王尚书奉了茶,两人就在挨着鱼池的回廊中静坐着等候。
王勐倒是心急,他户部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可是一想到回去不仅要处理那些公务,还要面对下属无休止讨论棉种的事,也是心烦,还不如坐在王爷这儿讨个清净。
于是两人就这么坐着,品着清茶,吹着春日里的微风倒也怡然自得。
嗯,如果再把王尚书这个小老头忽略的话,单看谢安澜与这满庭的春色不仅会怡然自得,还会觉得心旷神怡。
“王尚书,你们户部是不是不行,我听闻近些年都是陛下在拿自己的私库补贴国库,连陛下的私库都能有充盈的,怎么国库就充盈不起来?”坐着也是坐着,谢安澜不介意与他聊聊天。
王尚书听了这话,面色也是尴尬,不仅仅是王爷一个人说他们户部不行了,而是整个邕朝都在说他们户部不行,然而他们又怎会懂得他的艰辛与苦涩。
王尚书嘴角泛苦,“王爷有所不知,邕朝连连战乱,先皇又是个喜好骄奢的,在位几十年修建了不少园林楼台,耗空了国库,我们户部也是艰难,外要维系军需,内要维持安定,而国家又连连战乱,民不聊生,一年下来国库能剩余多少?”
王勐说着顿觉手中的清茶都是苦涩的,他在户部这么多年,也是知晓边境将士苦的,勒紧了裤腰带,没拖欠过边境将士一分粮一分饷,若换先帝在位时那样,恐怕邕朝早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