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铁心要开钱庄的事一传开,几位邕朝钱庄的老板坐不住了,齐聚一堂。
“两位都明白,今日我们为何坐在这里吧。”荣华钱庄的万老板睨了眼互相不太对付的两位老板,淡淡道。
两位老板不轻不淡地点头。
“既然知道,今日就请诸位先占时放下个人成见。”荣华钱庄的万老板沉声道。
大家都是同行,平日里少不得有些许摩擦,相互看不顺眼也正常,但这都是小事,眼前的事才是大事。
诸位老板听他一说,心下一凛,各自敛了神色。
“距离那宸王说要开钱庄的事已过去一年之久,我见他没有动静还以为他歇了心思,没成想是我等大意了。”无人说话,万贯钱庄的木老板率先开口了。
富贵钱庄王老板瞥了他一眼,“你大意不大意都没有用,那宸王铁了心要开钱庄,你还能阻拦不成。”
木老板一脸木然,“我自是阻拦不了,可他这一年之久并未到我等钱庄兑换金银,他这开钱庄的钱……”
木老板说起这事还觉得玄幻,开钱庄若没有大量的金银做储备银,这钱庄究竟如何开起来。
“王爷手中定然是有一批金银的,只是这数量摸不透。”荣华钱庄的万老板摇摇头,他知晓过去一年里,陆乘舲就不怎么收银票了,恐怕就是再为此事做准备。
可数量方面还真是摸不透,就算收拢的金银再多,刨去每年给商人们的分红,还有付给楚国商人的钱又能剩下多少呢。
“总之不管怎么说,眼看着王爷这钱庄就开起来了,我们得想想对策。”富贵钱庄的王老板扫视了眼在座的其他几位老板,“以宸王如今的名气,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宸王这两个字在如今的邕朝谁人不知,只这一个名头放出去就会引来无数人追捧,更别说他要开钱庄,还不知有多人人捧着金银想去给他送钱。
介时他们这些钱庄可还有什么活路。
“先别急,我倒觉得宸王这钱庄想要开起来没那么容易。”万贯钱庄的木老板抬手压了压王老板心中的烦躁。
王老板,“此话怎讲。”
“古来今晚开国钱庄的人无数,大大小小我们也接触过不少,为何当世只有我们几家钱庄存活下来。”木老板低淳的缓缓道,“因为钱庄不像别的生意,运转起来何其复杂就不用我来给几位老板做表速了,我们也是一代又一代人坚持不懈的摸索下来才有今天的成就,那宸王的一时兴趣又如何比得过我们百年的底蕴。”
“话是如此说没错,可那宸王如今的名气容不得我等小觑。”王老板听罢赞同的点头,“今天要是换个人说要开钱庄,我定笑他黄毛小儿也敢信口雌黄,可换做宸王我这心里隐隐约约竟有些不安。”
王老板总觉得宸王这个人混身上下透着股邪气,就好像天底下只要他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这次的钱庄也不例外。
“所以我们不能再静观其变下去了。”万老板曲指敲了敲桌面,打断其他两位的沉思。
“万老板心中可是有了对策。”木、王两位老板朝他瞧去,心中一顿。
万老板颔首,“有是有,可这法子光我一个家使用也没用。”
听到这这话两位老板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抿了抿唇,“万老板尽管道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法子。”万老板声音低了低,“无非就是我们几家联合做一个折扣以此来冲击宸王的钱庄。”
“折扣?”两位老板皱眉。
“两位也清楚,我们三家钱庄的换取都需要支付金银,我想在这方面做些折扣以此来抵消宸王钱庄的开业的冲击。”万老板稍稍一思索,就把自己的目的道了出来。
“宸王眼下就开帝都一家钱庄,就算名气在大又能对我们造成多大冲击呢。”木老板不太同意万老板的提议,换取银子进进出出都有损耗,要他们给折扣不就相当于要自己垫付这些银子的损耗。
“诚如王老板所说,别看宸王眼下只有一家钱庄,不足为据,但他绝有能力在不知不觉间蚕食我们,所以我们不能给他机会,要在一开始就给他致命一击。”王老板对谢安澜有所忌惮,万老板也不例外。
“且这折扣也不是永久性的,只在宸王开业前一个月开始到宸王开业后两月,为期三月而已。”亏损三个月的利润抵消掉一个潜在的强力同行,万老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王老板和木老板两人低眉沉思,良久后,才点头同意。
“那就如此说定了。”万老板见两人同意,喜不自胜,举杯与二人碰杯,“祝我们这次顺利。”
三位老板饮下杯中酒,心下百感,想不到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阚鸣自从知道谢安澜要开钱庄后,耳目就往钱庄的消息上多留意了些,几位钱庄老板密会的消息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很快就禀告给了谢安澜。
谢安澜听罢后,满不在乎地笑笑,“随他们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爷就不怕他们三家联合起来对付您。”阚鸣蹙了蹙眉。
“怕啊。”谢安澜轻应了声,转身看向他,“怕你就能探听到他们谈了什么吗?”
阚鸣,“……”
他只能打听到三位老板密会过,但密会的内容却不是他能探听到的,他若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混得这般惨。
“那不就成了。”开了春渐渐暖和起来,谢安澜又翻出陆乘舲送给他的折扇来,敲了敲阚鸣的肩膀,“一切按计划行事就成,不用管他们,他们有什么计策,等我们开业不就能清楚了。”
见王爷心中有了章程,阚鸣也就不再劝了。
春天,是冰雪消融万物欣欣向荣的好季节。
今天的岭南显得格外的繁忙,一开春个各家各户就在官府的带领下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要大规模的种植柠檬,这种无用的酸果树在山里很是常见,以前只觉得它果子酸涩难吃,谁都没有关注过,现在知道它居然还能卖钱后,一个个岭南百姓都风靡了。
山上的酸果树看上一颗就带回一颗,种植在自家院里或者田埂上,反正不占地,也不用精心去打理,来年收获了,自会有官府的人来收,十个八个铜板不嫌多,一个两个铜板也不会嫌少。
在一众岭南百姓种植柠檬的热情中,陈回捧着他从宸王府抱回来的辣椒种子也开始种植了。
自从在宸王府吃过用辣椒炒的菜后,再吃其他的,他就觉得吃什么都没味,恨不得种在地里的辣椒一夜之间就能长大。
他有预感,保不齐这辣椒往后能成为让他们岭南富裕起来的好东西。
尽管陈桂告诉他也不用照料得太精心,他还是找了最好的地,日日精心照料的,舍不得有一颗浪费了。
*
转眼半年过去,谢安澜的钱庄终于要迎来开业了。
钱庄原本早就建造好了,可谢安澜说要搞个什么装修,这一搞就是两三个月,耽误了不少功夫。
为了不让围观的百姓凑热闹,新建的钱庄都用麻布遮挡着,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
这座用纯水泥打造的钱庄,吊人胃口一吊就是大半年。
刚开始还有人伸着脖子往里面使劲瞅,后面发现半点也看不见后,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每日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声响,都能面不改色的路过。
直到突然某天他们再路过时,里面再没有半点声响发出,外面的粗麻木上挂了条准备开业的横幅,众人才停下来驻足。
“王爷的钱庄终于要开了,也不知道里面究竟长什么样。”
“好奇,不过用水泥修建的应该会很结实,年初那会我看见水泥里加了不少铁棍子。”
“结实是结实,但黑黢黢的定然不好看。”
这话众人点头,那水泥除了灰色就是灰色,修路还好,跟石头没什么两样,但修房子,肯定没有木头修筑的房子好看。
大家也就是好奇好奇这一座用水泥修建的房屋究竟长什么模样,好奇过后该怎样就怎样。
“你们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好奇这水泥钱庄,听说其他钱庄出折扣的消息了吗?以前换取金银收的费,现在少收一半呢,家里有银票的快去取出来,再存进去,能挣不少呢。”
“还有这好事?”众人不信,“这些钱庄疯了,白白给我们送钱。”
“我骗你们又没有好处,你们自己到钱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众人一想也是,也不在谢安澜的神秘钱庄前看热闹了,全都跑去其他钱庄探听虚实。
还未等他们走近钱庄就发现钱庄外已经排起老长的队伍了,一探听到事实后,一些家中有银票的都纷纷回去找银票兑换去。一些家中没有银票但有银子的想着这样一个省钱的机会不能错过,毕竟银子放久了会氧化,会掉称,不如换成银票保险,也纷纷回家抱银子换银票。
就这样几家钱庄外排起了长龙,占据了半个帝都。
谢安澜站在离钱庄老远的茶馆里都能看到那不断增长的队伍。
阚鸣就站在谢安澜身后,看着外面那排起的长龙,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开业的钱庄,小声担忧道,“王爷……”
“无妨。”谢安澜的折扇在手心一下又一下点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看不出半点忧愁。
“还是随他们去吗?”阚鸣心里没底地问道。
“嗯,随他们去。”谢安澜朝外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淡声吩咐道,“你与其有空关注他们,还不如考究考究你那些师兄弟,别等钱庄开业后因不严谨可出了岔子。”
“是。”阚鸣被谢安澜说了两句,老实了下来。
“去跟你们师兄弟喝茶吧,也就这两天能休息了,往后想要休息恐怕都不得空。”谢安澜见他老实了,语气缓了两分。
这两年下来多亏了阚鸣帮他打听消息和培养人才,些许小事,谢安澜也不与他计较。
几日后,谢安澜的钱庄终于迎来了开业,但通过其他钱庄的一番动作后,百姓们的激情消退了许多,来看开业典礼的人还不如最初来看修钱庄的人多。
谢安澜也不在意,只让人抽了红布,放了鞭炮。
这鞭炮一放,尤如晴空霹雳,不少其他街上的百姓听到这响声,都涌过来看热闹。
甚至连其他几位钱庄的老板都隐藏在人群中,想看看这位宸王究竟有何能耐。
谢安澜见钱庄前人头攒动,这才对已经早已在钱庄顶上等候的侍卫点点头。
几个侍卫得令,一点点的将钱庄外遮盖的麻布揭了下来。
随着麻布的滑落,钱庄的模样彻底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霎时,原本还喧嚣的街道即可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看着面前这座漂亮得泛着洁白光晕的建筑张大了唇。
想象中黑漆漆灰扑扑的模样根本就不存在,反而它的外面贴着一张张带着花纹的洁白瓷贴,再配合着那透明得一眼就能看清钱庄内摆设的玻璃。
在这个只见过木质结构房屋的时代,出现一座充斥着现代风的建筑,让人感觉十分新奇,漂亮,眼前一亮。
“好漂亮。”
人群在寂静片刻够终于爆发了。
这样一座新式的建筑风格彻底震惊到大家了。
就连阚鸣眼中都闪过了一抹惊艳,原本这钱庄早就要开业的,临开业前王爷力排众议说是要装修一番。
他就在想再怎么装也不就那样,没想到这一装就彻底变了个样。
透过透明的玻璃,还能看到早就在钱庄里等候的一众师兄弟,他们全都穿着清一色的蓝白色衣服,严阵以待地坐在用玻璃框起来的柜台后面,手边备着笔墨纸砚和算盘,一看就给人一种严谨肃穆的态度。
推开用玻璃制造的大门,里面的地面也是用白瓷铺就而成,白得不染纤尘,让人都不忍踏上去糟蹋。
再抬头,屋顶上挂着一盏盏漂亮的琉璃盏。
阚鸣数了数,至少有三十盏,把整个钱庄内照耀得金碧辉煌,明镜亮堂。
谢安澜没有管他,待得外面鞭炮放完后,在一声吉时已到的敲锣声中,兀自揭开了那盖在钱庄牌匾上的红布。
几个龙飞凤舞地字露出出来,上面书写着大邕银行四个大字。
人群中有些官员和读书人一眼就看出,这正是当今皇上的字迹。
但眼下谁都没空去讨论皇上的字迹,而是围着银行二字窃窃私语。
听说过昌行、宝行这银行二字还是头回听说,不过这银行二字也却十分符合钱庄,还比钱庄听上去更好听。
“万老板,你说王爷这银行二字如何。”隐藏在人群中的三位老板,看到这银行二字脸色黯了黯。
这银行一听就比他们的钱庄好,在名字上他们就输了一筹。
即使是老谋深算的万老板也不得不承认银行二字取得好,他眼眸微动,低低道,“名字取得好并不能证明什么,主要还是看他的银行如何运作。”
“此言有理。”其他两位老板齐齐点头,一个好听的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还是且再看看。
到此时开业的全部步骤已经弄完,却没有一个人敢踏进这座明亮的钱庄。
谢安澜苦笑一声,打扫得太干净也是愁人。
幸好对此情形他也是早有遇见,还提前安排了托。
一号托,大王爷家的两个萝卜头。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谢明芮谢明义两个孩子今天打扮得像个富家子弟,他们接收道谢安澜的眼色,小心往人前挤了挤,踏上台阶,探头探脑地进了银行,在雪白的瓷砖上留下几个轻轻浅浅的脚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