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艾尔想着这些天来雪莱的行事作风，对“落不到实处”的猜测打上问号。
　　“该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雪莱丝毫不给人喘气的机会，立刻问道。
　　安斯艾尔笑了笑，轻轻松松地说：
　　“我上学的时候带了一点家乡的特产，有人看到特产后特别想要，所以来找我‘谈生意’啦。”
　　他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是怕保不住珍惜的绿昙？还是害怕引来太多的关注身陷险境？亦或是担心生意谈好前消息泄露出去，他拿不到足够的钱财？
　　杰克和博斯等人，一定以为他死也不会说出他们找他的理由，一定会死死保守昂贵的情报消息。
　　可是啊。
　　他有什么好怕的？
　　整个国家是他的后盾。
　　好吧，这话说得脸热，换个说法，王兄，女王、国王陛下是他的后盾，法神的实力是他的保证，他需要担心什么？
　　他会像一个怀抱金子却刚刚知晓，战战兢兢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无知者？
　　这可真是今年他听过的第二好笑的笑话。
　　雪莱敲了敲办公桌，沉思片刻后问：“他们想找你‘谈生意’，连几天都忍不住，在学校半封闭管理的期间跑进来找你？”
　　这个“几”只是虚词吧，安斯艾尔想。
　　“是。”
　　“第几次？”
　　“第二次。”
　　“好，我知道了。”
　　雪莱表情淡淡的，没再问。
　　安斯艾尔见雪莱没有细究他和杰克谈话细节的模样，对雪莱的好感度涨了一截。
　　他很好奇雪莱的处置方法，追问道：“您打算怎么办？”
　　雪莱冷冷地勾起唇角：“我这儿有个想法，看你能不能配合。”
　　安斯艾尔：“？”
　　“严格来说，校外人士进入学校里，威胁到在校学生的生命、财产安全，是非常严重、非常需要严肃处理的事件 。”
　　安斯艾尔的眼睛愈发亮。
　　“如果你愿意在小范围里公开指认校外人士，那么我可以通知城里的警卫队，直接下令抓捕对方。”
　　雪莱的口气很冷漠，听起来她也被“有学校外的人在学校里搞幺蛾子”气得不轻。
　　安斯艾尔大声的：“我愿意！”
　　欧尼斯特声音洪亮：“我可以给艾尔作证！”
　　师生三人迅速达成共识，一场正经的询问就此告一段落。
　　雪莱决定亲自去警卫队，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脸上冷淡的表情褪去，又变成安斯艾尔两人熟悉的漫不经心。
　　“希林你哪儿的人？特产这么有吸引力。”
　　安斯艾尔随口道：“勒森的啊，系长您不知道吗？”
　　“你？勒森来的？”雪莱大惊，“怎么可能！你一个法系的，怎么可能是勒森出来的！？”
　　安斯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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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斯艾尔：？？？突然掉马？（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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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偷
　　万万没想到, 在这最后的关头, 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雪莱一句“怎么可能”, 把安斯艾尔愉快、骄傲的心情击碎得稀里哗啦。
　　他怎么可能不是从勒森出来的？
　　他怎么能不是从勒森出来的！
　　安斯艾尔只短短的怔愣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为什么不可能？”
　　是, 他是不了解勒森的很多东西，但雪莱了解吗？
　　不见得。
　　勒森特产——驴——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都没被认出来！
　　果不其然，雪莱噎了噎：“理由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安斯艾尔神情淡然，“为什么您认为勒森的人一定只有物理系天赋, 没有法系天赋？”
　　雪莱用“孩子你想整假的也别整这么假好不好”的眼神看着他。
　　欧尼斯特脸上的表情消失，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眼雪莱，明目张胆地伸手握住安斯艾尔的手, 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我相信艾尔。”
　　雪莱立刻移开视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满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龙”。
　　安斯艾尔垂下眼帘, 目光落在他和欧尼斯特交叠的手上。
　　明明只是寥寥无几的皮肤接触, 却莫名的让他觉得烫。
　　紧紧握住比自己大一截的手掌, 片刻后他轻轻挣开, 看向雪莱，冷静地说：“系长，您认为我家乡那边只可能出物理系职业者，这难道不是以偏概全吗？”最后, 他甚至调侃了一句, “系长, 您不能歧视我啊。”
　　这话的高度太高了, 雪莱不能再继续瞪欧尼斯特，她飞速表明自己的立场：“过了过了，歧视什么的不存在。”
　　安斯艾尔马上接道：“那您为什么不相信我是勒森的？”
　　雪莱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她根本不能再使用“勒森不可能有法系职业者”这样的理由——前脚她才说了没有“歧视”！
　　可她也不能把真正的理由搬到台面上，告诉她的学生。
　　“既然你一定要问，那么我就告诉你吧。”
　　雪莱抹了一把脸，“咵嚓”往办公室里最大最软的老板椅上一坐，深深陷在缝进椅背的毛绒绒的绒毛中，脸都被遮了一多半。
　　——乍一看过去，绝对发现不了椅子有根腿近期修补过。
　　“正常来说，特别班所有学生的资料都会过我的手。”
　　这话一出，安斯艾尔心里一个咯噔。
　　……怪不得雪莱不知道他资料里的背景是“来自勒森”，是因为他的资料根本没有落到雪莱手上吗？！
　　“可是这一届，有一个例外。”雪莱的目光深沉又复杂，“你。”
　　安斯艾尔想摸膝盖，看他的膝盖骨有没有被箭射穿。
　　“我除了你的姓名、年龄之类最基础的信息，就只有校长私下里和我说的，‘希林同学的理论成绩有很大提升空间’，这么一句。”
　　“……”
　　短短几句话，安斯艾尔的心情有如在云巅和海底之间来回反复，最后定格在一片黑、不见光的海底。
　　原来是这样啊，女王陛下伪造信息的方法是先和克列斯校长通气——收了他当学生，还把他“基础差”的话都说了出来，校长八成连他的实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才特别无压力的放他进了特别班？
　　然后再瞒着其他所有人，包括物理系系长。
　　唔，这样一想，雪莱的丈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法系系长菲尼克斯应该也不知道。
　　女王陛下的法子，真是太完美了啊。
　　在不暴露真实实力的情况下，有校长在，只要安斯艾尔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谁能在克列斯里摁头让他认？
　　陛下算无遗策的样子太……
　　太让人生气了！
　　算无遗策个鬼啊！
　　说好的让他来查校内可能存在的问题，一上来先把学校最大领导人给排除在外？
　　陛下如此相信校长？
　　……
　　等等，校长是不是还有个身份，是预言家来着？就算他来克列斯没提前知会校长，过不了多久校长也能自行发现？所以陛下干脆先和校长交个底？
　　这样一想，陛下居然难得良心上线，减轻了一点他的任务难度。
　　安斯艾尔心有戚戚。
　　不过，陛下交底为什么把他的底子全交出去了啊！还跟校长说什么“我那儿子成绩不好你不要高估他”之类的话！不然校长为什么要把这句话艺术加工一下再和雪莱说？
　　这都是陛下一番“拳拳之心”的体现啊！
　　安斯艾尔挂上礼貌至极的微笑，心脏上好像长了口泉眼，涓涓的往外冒芬芳的泉水。
　　雪莱继续道：“你有校长做担保，我又没有你更多的资料，所以我猜，你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历练的孩子，所以刚才反应过激了一点。”
　　安斯艾尔客气地说：“您误会了，我不是那等出来历练的贵族子弟。”
　　他是出来当检察员的贵族子弟^ ^
　　雪莱恍然说“看来是我想岔了，校长估计看中了你的某个特长，所以才特别把你招进来”，安斯艾尔一脸坦诚说“误会解除就好”。
　　两人友好的交流了两句，雪莱以“需要尽快赶到警卫队”为由欲离开。
　　为了展现她的急切，雪莱直接上教师办公楼楼顶，展开一双巨大的冰蓝色的翅膀，急速掠开。
　　——呸，小兔崽子想忽悠她，还早了一万年呢。
　　安斯艾尔望着雪莱远去的方向。
　　——呸，借口找得漏洞百出，傻子才相信。
　　……
　　虽然借口有很多漏洞，只要雪莱不反驳他的身份，那么他和她的这么一点儿“默契”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安斯艾尔多看了那对冰蓝色的翅膀几眼，下一秒，一双纯黑色的、鳞片布满暗色光泽的微型翅膀虚虚笼住他。
　　“？”
　　安斯艾尔扭头确认这对微型翅膀是从好友身上冒出来的，一脸茫然。
　　“我的翅膀更好看。”欧尼斯特简要地说。
　　安斯艾尔内心的疑惑更重了，好友为什么要和雪莱比翅膀好不好看？
　　他将几分钟内亲眼看见的两双翅膀一对比，灵光一现：“雪莱……是你的同族？”
　　欧尼斯特点头：“她是冰龙，我是黑龙。”顿了顿，他再次说，“我的翅膀比她的好看，对吧。”
　　安斯艾尔一边想“什么雪莱居然是龙族还是冰龙怪不得那双翅膀是冰蓝色的”、“既然是同族，居然没找个关系近一点的法系龙族过来当老师？内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吗”，一边严肃、认真地对好友说：“你的翅膀当然比她好看。”
　　他们是朋友！他的朋友因为翅膀、身躯颜色的问题向他求证，他怎么能不给出让好友更具自信的回答！
　　再说了，好友这翅膀原本就黑得真挺好看，现在又缩小了，看起来……更可爱了啊。
　　得到回答，欧尼斯特笑得比天上的骄阳还灿烂：“艾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是纯粹的信任。
　　安斯艾尔出了会儿神。
　　“我啊，比谁都相信艾尔，因为我看到的，是艾尔你的灵魂。”
　　·
　　德维雅警卫队的动作很快。
　　不能不快啊，千年前德维雅只是个没有任何特色的小城市，如果不是克列斯最后在这里定址，如果不是陆陆续续好几所知名院校随着克列斯搬到德维雅城，德维雅会是现在这样车水马龙、繁华又祥和的城市？
　　事关克列斯学生，尤其克列斯的实权人物之一、大陆顶级职业者雪莱亲自来警卫队过问，警卫队能不上心？
　　有人证，杰克和博斯很快被请到警卫队“配合调查”。
　　一开始这俩人什么都不想说，想着外面会有人把他们捞出去。
　　雪莱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告诉杰克“克列斯后勤副主管罗伯特·威尔逊已经被革职，在家休养的老主管重新上任”，杰克心态崩了大半。
　　雪莱转头又告诉博斯，希林什么都和她说了，博斯再想伸手（进学校）那就是在做梦，博斯的心态也不太稳，但最后勉强维持住了。
　　第二天，雪莱带着安斯艾尔，秘密出现在警卫队。
　　“他就是被波及的学生？”警卫队队长鲁波独自带领二人往询问室走。
　　“是。”雪莱强调，“队长已经疏散了其他人？”
　　鲁波平静地说：“是，他毕竟是学生，我和阁下的想法一致，希望能尽量减少这件事对他未来的影响。不过因为纪律，这次的询问会有我另一名同伴记录。”
　　雪莱表示可以理解。
　　安斯艾尔一路的表情都很轻松，现下也不例外，他浅浅地笑了笑。
　　和杰克的询问用时不多，安斯艾尔出现在杰克面前时杰克完全不敢相信。
　　——财不外露，这道理居然有人不懂？这愣头青居然真的敢告诉其他人他所拥有的珍贵宝物？他不怕被惦记？
　　不，绝对没有人敢这么做，一定是詹妮弗的推测是错的！
　　对，一定是这样！
　　杰克自认为想通后，问什么说什么，把他知道的倒得干干净净。
　　——看起来干干净净，起码安斯艾尔知道，他没说博斯背后可能站着伊耶塔家族的情报。
　　杰克特别强调他因为想和希林同学做成生意，态度激动了点儿，希望希林同学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这等平民计较。
　　帮他进入克列斯的威尔逊已经倒台，他的生意毁了大半，但没关系，只要他人还在，他就可以东山再起。
　　安斯艾尔不置可否。
　　雪莱听着杰克和后勤副主管威尔逊之间一笔一笔的交易，眉头皱成一团，后听到杰克“误以为那草料可以降低狂暴植物的攻击欲|望”，眉心的沟壑愈深。
　　出询问室后，警卫队队长鲁波冲雪莱示意后，转头用平和的语气问安斯艾尔草料是否有杰克所说的作用。
　　安斯艾尔果断摇头。
　　神一样的“狂暴植物镇压剂”，绿昙明明是金爵花的上位替代品，什么时候有那个作用了？
　　他这些天的遭遇都起源于一场荒唐的误会？
　　真搞笑。
　　雪莱缓缓松了口气，鲁波和他的同伴神色间也松快不少。
　　怀着可笑的心情，安斯艾尔继续当他的吉祥物，陪同警卫队和雪莱再次讯问博斯。
　　有杰克的证词和他提供的证据，博斯已经不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