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合作伙伴，也仅仅是合作伙伴。
　　杰克查来查去，看着手里薄薄的一叠资料苦思冥想，还是妻子詹妮弗提醒他，希林去博斯店里的目的，要么是去买牲畜，要么是去买牲畜的饲料，可以从这两者下手。
　　杰克豁然开朗，往这个方面调查，同时，詹妮弗也主动贴心地帮他——帮他和杰瑞联系，看能不能靠杰瑞的关系了解到更多的内幕。
　　丈夫为妻子的体贴感动得无以复加，当即又给妻子发了一笔零用钱，并告诉妻子，这次行动的开销他报账。
　　詹妮弗不负杰克厚望，成功带回消息。
　　“博斯防杰瑞防得紧，我想尽办法也只打听出一点细枝末节。”
　　詹妮弗五官柔和，配上一身无害的娴雅的气质，整个人如同画里走出来的最娴静不过的贵族女子，“希林同学拿了一些草料给博斯看，博斯认为，那草料有清心宁神的作用。”
　　杰克满肚子怀疑：“只不过是有点镇定作用的草，博斯会花那么大力气得到它？”
　　面对丈夫的质疑，詹妮弗熟稔地安抚道：“博斯如此重视，我只能探听到最不起眼的一点消息。”
　　杰克一想也是。
　　詹妮弗声音温柔：“不过从这一点细节，已经可以做出推测。”
　　杰克立刻收敛好表情，认真听妻子说话。
　　“只一点镇定作用的草料，博斯肯定不会太在意，更遑论这样渴求。镇定、清心宁神，从价值高的方面看，再扩大它的作用，猜测一下，那是不是意味着，它的作用范围极广、效用极高？”
　　“比如说，令很多探险职业者头疼的性情暴躁嗜血的植物，是不是可以用这种草料，使它陷入沉睡进而失去攻击性？”
　　詹妮弗娓娓的音调在客厅里回荡，杰克的心脏随着詹妮弗的声音不断加快震动速度，越来越快。那“砰砰”的的一声声，仿佛快突破人体的血肉，想尽情在空气中展现它的狂喜。
　　“……下金蛋的母鸡。”杰克连平时的拿腔作调都忘了保持，大白话里是无法掩盖的激动，“只要那个学生开口，只要他说出草料的产地，那么我就将拥有一只……”
　　突然，他住口，眼神阴沉下来。
　　草料不是他发现的，艾尔·希林更不是他先接触的，他之前还答应做博斯和艾尔·希林之间的桥梁。
　　他无法一个人掌控会下金蛋的母鸡。
　　那是板上钉钉的会被所有职业者争抢的必备品，是取之不竭的、源源不断的、暴利的母鸡。
　　有那么一瞬间，杰克动过撕毁和博斯契约的想法，下一刻又被他死死按住。
　　动一个博斯，准备周全不是不可以，但博斯背后的人……如果让那位和博斯背后的人……不行，女王还在位，这里更是王室关注的地区，他们不能在不惊动女王、王族势力的情形下，把这件事平平稳稳地压下去。
　　他不能和博斯撕破脸。
　　詹妮弗好像没看到丈夫阴沉的脸色，语气依旧温柔：“是的，先生，恭喜您生财有道。”
　　杰克因为激动而充血的眼球定定地看着他妻子，半晌：“你说得对。”
　　有道有道，怎么做生意，怎么在不能丢下生意伙伴的情况下占据最好的位置、获得最大的利润，可不有的是道路、方法么？
　　“我明天去找那个学生。”
　　杰克努力回忆对艾尔·希林的映像，拼命在脑子里想办法如何说服后者，并签订占优势的契约。
　　詹妮弗笑吟吟地给杰克倒了一杯醒酒汤。
　　·
　　他亲妈在驴他，他亲妈没在驴他。
　　克列斯学生宿舍里，安斯艾尔把剩下的饲料一股脑铺在房间的地上，一根根地数，同时在脑子里反复交替上面的两句话。
　　——普通人想不开拿着花揪花瓣纠结，安斯艾尔数驴子饲料纠结。
　　昏头昏脑地数完，安斯艾尔望着一地饲料发了一会儿呆，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选择性遗忘了数出来的结果。
　　烦恼地敲了两下脑壳，他站起来想去里面把传信镜拿出来，再看看女王陛下给他的“信”。
　　虽然他看了十二遍，但他之前肯定都看错了，这一回他脑子才清醒过来！
　　一个没留神，安斯艾尔一脚踩上一把饲料。
　　“……”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摆出心疼的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不在意地跨过去。
　　以前：驴子的饲料啊，不小心踩了就踩了，没什么大不了。唔，为了驴子的身体安全，入口的食物还是干净一点比较好，转头用水（魔法）洗一洗。
　　现在：这是大陆珍惜、罕见、效用特殊的草料，他得轻拿轻放，小心保存……
　　安斯艾尔想不下去了。
　　真不是他不把珍惜物品、不把钱当回事，是他真的不知道啊！
　　他之前真的只把这堆草当饲料，还是特别听话特别乖的驴子的饲料！他这一路就没小心对待过它！
　　最多放在专门的储备空间里，驴子什么时候饿了他什么时候随手拿一把喂，完全没有考虑过，一个珍惜、珍贵、特别的植物应有的待遇是怎样。
　　而且，在他看过驴子津津有味地吃饲料……吃草料的画面后，要他怎么想象拿这饲料当宝的其他人？
　　一群吃得（？）还没驴子好、稀罕驴子口粮的职业者？
　　安斯艾尔拒绝想象。
　　更让他疑惑的是，女王知道这草料的珍贵，勒森的人知道吗？知道了还把珍贵的草料当饲料给牲畜吃？那他们是有多大的心和多挥金如土的性子？就算这草在勒森不少见，勒森人可以把它卖给其他职业者赚钱啊。
　　如果不知道……那将来有一天他们会心痛到死？
　　或者破罐子破摔继续食用（…）它？只是食用的对象换一个，换成镇民自己？
　　毕竟，是能无副作用、大幅提升职业者晋升成功率的饲……草。
　　安斯艾尔不确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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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香草冰淇淋（20瓶）、墨夙月（10瓶）、洛、言叶的营养液~


第38章 勒森
　　安斯艾尔最后木着脸把所有的草料收好, 留出一点儿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 全部一股脑塞到驴子的活动范围里。
　　就算这草料再珍贵，它也是驴子的饲料对不对？他正常喂食驴子有什么错？反正女王说饲料不够了和她说, 她让人送到克列斯来。
　　“……”
　　前脚说这植物稀有得不得了，后脚又说随便驴子吃随吃随补？陛下您这说法前后完全对不上啊。
　　安斯艾尔看着一脸呆相的驴子，一点不担心对方暴饮暴食，把胃撑破。
　　驴子的自觉好得不得了呢。
　　……真要撑破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尝尝勒森特色、知道勒森人为什么如此喜欢吃驴肉？
　　安斯艾尔用力抹掉“这是珍惜植物值得研究不能暴殄天物啊啊啊！”的想法。
　　珍惜植物也有珍惜植物的职责, 比方说喂饱以它为食的驴群。只有喂饱了它们，绿昙才能大规模生长对不对？
　　脑子里回响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安斯艾尔好半天才把珍惜植物的具体名从记忆（女王的信）里扒拉出来。
　　有这么好的名字的珍惜植物怎么成了驴子的饲料？
　　安斯艾尔对“勒森”的好奇更上一分。
　　但是, 但是，他一个“勒森出生的小镇男孩”，有什么理由说他不了解他的出生地？
　　今天也感觉自己的马甲摇摇欲坠呢, 安斯艾尔苦笑道。
　　悠哉悠哉的啃着安斯艾尔早上放的饲料、喝着安斯艾尔早上准备的干净水, 和它的祖祖辈辈完全不一样, 不需要担心驴身安全（…）的呆头驴一脸“= =”地看着它的新主人把它半个多月饲料的分量堆在它不远处。
　　驴子：？
　　新主人这是怎么了？不想要它了吗？
　　驴脸瞬间变得惊恐。
　　安斯艾尔没有和动物交流的本事, 但动物明显的表情变化他还是看得出。
　　安斯艾尔：？
　　驴子“tui”一口吐出嚼了一半的饲料，半点儿不珍惜。
　　安斯艾尔眼角抽了一下。
　　驴子一身灰色，干净的灰色。它迈着小碎步上前，低下头, 把它的脑袋伸到主人的手边。
　　——主人你不是最喜欢摸它的头了吗？给你摸！尽情摸！只要别不要它！
　　——它才不要回到那个所有人用看食材的眼神看它的地方！指不定哪天就变成一头死驴进了主人们的嘴！太恐怖了！
　　安斯艾尔瞅瞅地上还带着可疑液体的草料, 不止眼睛抽搐, 嘴角也抽了一下。
　　——谢天谢地！从来没有如此感谢他已经是法神！他不需要再使用任何、任何帮助进阶的药品！
　　不然他会在那个时候回想起现在这一幕, 他会喉咙梗塞什么都吞不下去。
　　安斯艾尔如鲠在喉，好半天才缓过来。驴子的表现十分明显，虽然不明白它为什么主动要他摸它的头，反正就在手边，安斯艾尔抬手轻轻放上去，摸了两把。
　　就和安斯艾尔不明白驴子的想法一样，驴子也不明白它主人的想法。
　　它所看见的，就是主人迟疑了一会儿后，收回了不要它的想法——证据都有呢，主人又愿意摸它了！
　　驴子低低地叫了两声，音量控制得很好，保证不会让主人感到不舒服。
　　这一点也是它的祖祖辈辈经过无数代总结出来的经验。
　　它们都知道，声音不够低的会惹来主人们的关注，会更快变成主人们餐桌上的食材。
　　它们内部可会总结啦！
　　对驴子们越来越低的叫声感到苦恼，还以为它们整个族群都生了病，反反复复给驴子检查身体健康的、不知情的勒森人：阿嚏！
　　看，它的声音是这一辈最低的，它还有机会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有一位不把它当食材看的主人！
　　真是太幸福啦！
　　安斯艾尔神游天外，根本没发现驴子低低地叫了一声。
　　他看着呆驴高兴到扭曲——那是高兴吧？——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
　　绿昙除了能提高职业者晋升的成功率，还能让吃下去的生物脸部表情更丰富？
　　也是，驴子不是职业者，无法进阶，绿昙对它们的作用，恐怕也只有这一点了。
　　想到这儿，安斯艾尔痛苦地捂住脸：要是把驴子一年年里吃掉的绿昙，全都供给王室的、哪怕是其它势力的职业者，他们这会儿的平均实力会不会得到一个大幅提升？和狂化种的战斗局面是不是能更占优势？
　　……
　　算了，陛下都没这么做，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安斯艾尔止住脑洞，转而开始做实事——加强驴子周围，重点是饲料……绿昙附近的防护。
　　也不知道有的人会不会忍不住来宿舍搞事，他啊，特别欢迎呢。
　　安斯艾尔狡黠地笑了笑。
　　笑完，安斯艾尔和欧尼斯特一起，被雪莱叫进了系长办公室。
　　“……”
　　进了办公室，眼睁睁地看着办公室的大门关上，安斯艾尔的视线从大门，逐渐移到雪莱身上。
　　他不奇怪雪莱会知道这件事儿。
　　杰克那么大一个目标，学校里还有的是眼力好和会用魔法看的人，他被丢出去的事儿瞒不住。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雪莱已经查到杰克最后接触的人是他和欧尼斯特。
　　——杰克想私下里和他“谈”生意，还不想其他人知道，肯定找人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在学校里，他做不到这点。
　　雪莱这么快找上门，是不是已经和帮助杰克隐藏行踪的学校内部的人喝过茶了？安斯艾尔忍不住想。
　　“怎么回事？”
　　雪莱很冷静，冷静得不像开学前被欧尼斯特和格里曼气到放威压时一样不爽，也不像在开学典礼上大声说出“我就是不告诉你们理由”时一样肆意妄为。
　　这时的她，如古井无波般沉稳，如同被剥离了感性因子，只剩下全然的理性。
　　这才是雪莱能成为顶级职业者、成为大陆顶级学校实权人物的原因。
　　“我扔的。”欧尼斯特半点儿不怵雪莱，无论哪个时候，他率先说。
　　雪莱冷声道：“我没问扔人这件事是谁干的，我在问你们这样做的原因。”
　　安斯艾尔礼貌地向雪莱示意，然后镇定地反问：“我有一个问题。”
　　雪莱“嗯”了一声，冲着他微微抬起下巴，表示“有话就说别废话”。
　　“学校安保有漏洞，放进校外人士，该怎么处理？”
　　安斯艾尔从不担心扔人的后续，最关键的一点就在此。
　　杰克八成是以非正常手段进来的，就算他进校的手续是全的，可他能出现在规定以外的区域？
　　笑话！
　　怎么可能！
　　克列斯半封闭管理可不是说笑的！对学生都这样严格，更何况是后勤人员？
　　雪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引得欧尼斯特不悦地皱眉，脚下微动。
　　“按规矩处理。”雪莱收回视线，语气平平，“无论是给校外人士开入校许可的内部人员，还是擅自闯入的校外人士。”
　　安斯艾尔眼睛微微睁大。
　　雪莱白色的虹膜上透出一点冷酷：“违反学校安全条例，他们会付出足够的代价。”
　　哇塞，听这话意思，杰克和杰克背后的人都要遭？雪莱这手腕有够强硬的啊。
　　就是希望这话别只是在他和好友面前说说，落不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