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方说刚才给海登送饭的青年尼莫，就是克列斯本校学生，专门负责给他们这边几个宿舍楼送饭。
　　安斯艾尔一听，直接把尼莫和前世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划了个等式。
　　挺正常一件事。
　　尼莫第二次来送饭的时候，安斯艾尔付完对方跑腿的钱，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再次说了句谢谢，这回还加上了尼莫的名字。
　　“你认识学校附近的牲畜饲养铺子的掌柜吗？”突然的，尼莫问道。
　　安斯艾尔：“？”
　　谁啊？他在这边一个人都不认识……等等，他开学前是不是去问过他们驴子饲料的问题？是那一家？
　　尼莫：“那家的掌柜最近在找你。”
　　安斯艾尔：“？？？”
　　作者有话要说：
　　欧尼斯特[一脸警惕][甩着尾巴]：谁在找艾尔？


第33章 骑虎难下
　　那掌柜找他做什么？
　　安斯艾尔纳闷, 他不就是开学前找掌柜, 问能不能从铺子里买驴子饲料？掌柜的有必要追着他到已经开始半封闭管理的学校里来？
　　那掌柜店开得那么大那么有名, 应该在克列斯附近经营了不少时日，他会不知道学校的规章制度、对学生的管理限制, 特意在这个时候花大力气费大人情找他？
　　这行事风格完全不像一名经验丰富的商人，十分反常，令安斯艾尔警惕。
　　如果对方脑子没问题，如果对方的反常有理由, 如果他能从反常的举动中获得更庞大的利益，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安斯艾尔严肃思考掌柜能从自己身上获取怎样的利益。
　　首先，他是奥维格王国二王子。掌柜莫名的认出了他的身份, 想借助他王子的权势牟利。其次，他是法神……这一点可以先忽略不计，知道他晋升的人屈指可数, 基本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最后, 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点, 吸引掌柜的是饲料。
　　那时候因为杰拉德和他的社团成员“捣乱”, 他急着赶着回宿舍，没注意掌柜，现在回想起来，他一拿出饲料, 掌柜表情巨变, 眼睛里的震惊和渴望都没掩饰住, 足见饲料对掌柜的吸引力。
　　随后又因为时间不够, 他懒得再去校外，学校又开始半封闭管理，和掌柜的联系阴差阳错地断开，或者说，掌柜想从他这里得到饲料相关的消息的难度进一步加大。
　　安斯艾尔越回忆，越觉得最后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最大。
　　有了大致推测，发现（双重）身份没有泄露，安斯艾尔的心情好了一点点。他谢过尼莫，探头往宿舍里面看了眼——宿舍大门和客厅之间有屏风和转角，人坐在客厅里不能直接看到门口——后，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口罩，递给尼莫。
　　“这是我做的一点小东西，”他说，“没有达到我预期的效果，不过对你应该挺有用。”
　　掌柜在找他，安斯艾尔觉得这条消息值一点小报酬。
　　尼莫拿起口罩看了看，眼睛深处藏着一点好奇和微妙：“口罩？”
　　黑色的？
　　口罩的作用无非就是挡风挡沙挡脸，但把口罩做成黑色的……要判断口罩是否干净都需要多花点儿功夫。
　　这种颜色的口罩适用性一般般。
　　尼莫下了结论。
　　安斯艾尔：“戴上它，可以挡风，还可以过滤百分之八|九十的普通气味和部分刺激性气体。”
　　尼莫：“……”
　　尼莫：“！！！”
　　尼莫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安斯艾尔后半句话中。
　　过滤绝大部分气味！哪怕只是普通的、一般的气味！还有那可以隔绝部分毒气的功能！这实用性高得没边了好吗？！
　　研究方面不说，职业者外出去秘境啊、深林啊、未知地探险的时候，谁不想要一个可以过滤有毒有害气体的东西？这还是个口罩！扣在脸上轻轻松松！
　　尼莫瞬间觉得他手里拿着的不是什么口罩，而是未来几百年里畅销全大陆职业者人手必备的神器！
　　尼莫的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他没敢折叠，从最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摞订单，仔仔细细地把口罩妥帖的放进去，再把订单巧妙地叠吧叠吧塞进另一个口袋里。
　　“谢谢。”尼莫郑重地说。
　　“？”
　　安斯艾尔不明白，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外卖小哥有了新口罩为什么不立刻戴上，减少被风吹被各种外卖混杂起来的味道荼毒。可东西都送出去了，他不会再多嘴别人怎么用。
　　“不用谢，这口罩只是一件半成品。”
　　其实在安斯艾尔心里，这只口罩勉强称不上失败品，离半成品都差得远，但这话不能在尼莫面前说，他稍微美化了一点点。
　　尼莫：这还只是半成品？
　　尼莫摆出一张老好人脸，没有半分攻击性，好奇又恭谨地问：“您对成品的期待……”
　　安斯艾尔随口道：“起码能防住特殊炼金材料散发的气味。”
　　现在只能防普通气味和部分刺激性气味，还差得远。
　　尼莫肃然起敬，严肃发表了成品口罩的向往和期待，最后，还隐隐试图和安斯艾尔拉关系。
　　安斯艾尔这一世在哪儿长大啊，奉承的、刷好感的人他遇见不少，尼莫段位挺高，但或许是受限于年龄，略显青涩。
　　他看着尼莫那张脸，觉得对方的言行和脸完全不一样。
　　尼莫很快意识到他的无用功，立刻说不打扰安斯艾尔等人吃饭，飞一样地跑了。
　　安斯艾尔这才关上门，结果一转身，就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委委屈屈地站在屏风后面。
　　屏风虽大，但用料是半透明的，安斯艾尔可以清楚地看见欧尼斯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不好！可能被发现了！
　　这是安斯艾尔第一个反应，他在原地惊了一秒，然后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向欧尼斯特。
　　“等久了吗？马上吃饭。”
　　他面上很稳得住，一直稳到一顿饭结束。欧尼斯特也很稳得住，半个字都没问。
　　然而塞缪尔破天荒的忍不住了。
　　他觉得这顿饭吃得胃疼，气氛诡异，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吃。
　　快速而不失礼节地扒完饭，塞缪尔礼貌地表示现在是他和院子里的亲亲植物共处的时间，大方的把客厅让给剩下的两人。
　　安斯艾尔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饭，旁边欧尼斯特同步放下餐巾纸，眨眼间处理好外卖后续，停在安斯艾尔面前，看着他，眼神里藏着一点期待和失落：“艾尔，你要来我房间看看吗？”
　　安斯艾尔看了黑龙一会儿，吐出一口气，认命地同意。
　　欧尼斯特顿时笑起来，引着安斯艾尔进入他的卧室。
　　——拐艾尔进卧室的计划终于成功啦^ ^
　　其实说是卧室，也不尽然。
　　一整栋上下两层的大别墅就住四个学生，每个学生分到的房间面积差不多有四五十平，还是实际占有面积，不包括公摊之类→中部大陆也没有公摊一说。
　　对一名普通的来上学的学生说，房间面积足够划分出好几个空间，比如睡的真卧室，日常起居的小角落，法系学生一般都要有的魔法研究小工作室，物理系学生都有的摆满训练器材的小训练室等等。
　　安斯艾尔差不多也是这样划分房间功能。以他前世的眼光看，这样的宿舍条件好得让人羡慕不已，至于以他现在的眼光看……他一个偏远小镇出来的，当然觉得这宿舍好啊妙啊。
　　他和欧尼斯特可以说是上下楼，房间原本的布置、规格相差无几，他闭着眼都能说出房间原来的样子。
　　可现在，他看着明显被拆过的墙壁，占了房间百分之八十空间的……“小”客厅？茶室？震惊得忘了之前的不自在。
　　“外面有一个大客厅，你为什么还要在房间里搞一个？还弄的这么……宽敞？”
　　安斯艾尔勉强用正面的词汇形容，而不是直接用“你搞这么个功能重复的空间实属浪费”之类的词。
　　他十分迷惑，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他都想去看看欧尼斯特睡觉的地方有多大，够不够欧尼斯特舒服地睡，想问“你的训练室搁哪儿了你是不是干脆没整小训练室”。
　　欧尼斯特引着安斯艾尔坐在中间看起来就舒服得不行的软椅上，自己坐在和安斯艾尔隔了个小茶几的另一张椅子上。
　　这是安斯艾尔疑惑的另一个点。
　　你说这是客厅吧，茶几上那精致的茶壶、茶杯还有旁边一大排柜子里琳琅满目的茶叶罐不是假的。你说这是茶室吧，哪个正经的茶室会到处放柔软的垫子、成箱成箱的小零食。最重要的，哪个正经茶室几十平的空间里，只有两个座位，一个软椅（懒人沙发），在他屁股底下，一个木椅子，欧尼斯特坐着？
　　就好像，这间改良版茶室只向特定人开放，只会欢迎他和它的主人。
　　安斯艾尔猛喝了一口欧尼斯特递给他的茶，压下心底缓缓升起的莫名情绪。
　　“不怕烫么？”欧尼斯特吁了一口气，语气无奈，“还好这水我凉了一会儿，以后喝茶记得注意温度。”
　　安斯艾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着就惊奇地看向手里的茶杯，准确的说，是杯子里的茶叶。
　　“这什么茶？挺好喝啊。”
　　“我族群栖息地附近采的。”欧尼斯特说，“名字随便起的，不用记。艾尔你要是喜欢喝，我还有很多茶叶，随便拿。”
　　连喝带拿，安斯艾尔没那么厚的脸皮。而且他舌头被养出来了，一品就品出这茶不简单（便宜）。
　　他话音一转，直奔主题：“你之前其实看到了吧。”
　　欧尼斯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安斯艾尔一看，纠结的心一下子放平。
　　事实证明希望破灭，他和尼莫的事已经被发现，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好好解释啦。这是他同意欧尼斯特邀请的原因，也是欧尼斯特邀请他的原因。
　　发现好友之间可能存在误解，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好好说说，解开误会。这才是好朋友间应当的、重视彼此的表现。
　　“那个口罩本来是给你做的。”
　　他还特别选了黑色呢。
　　“只是我熟练度不够，对法术的掌控也不够，做出来的口罩远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想。”
　　兽人种敏感的嗅觉让他们的起步实力比人类强上一线，但同样的，他们对炼金术师用的部分材料气味也很敏感。
　　几天前，欧尼斯特和凡妮莎换寝室的时候说过，凡妮莎不喜欢和海登住，原因就有海登用的炼金材料有的气味“大”，兽人种闻着不舒服。那时安斯艾尔答应给欧尼斯特做口罩，可以全面屏蔽炼金材料气味的那种。
　　安斯艾尔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上，纵使这些天事情多还忙，他也没忘抽出时间，尝试着做符合他想法的口罩。
　　做一个口罩，材料简单，就是几块布，过程也很简单，用魔法指挥布料剪一剪粘一粘就好。不简单的是往口罩上附魔，让它具有足够的屏蔽气味功能。
　　最后，口罩是做出来了，效果安斯艾尔可不敢恭维。
　　这样的东西，根本拿不出手给好友啊。
　　安斯艾尔为此还头疼过一阵子，想着他要不要和海登探讨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炼器、附魔这方面，他是个新手，海登可是个资深者，经验丰富。
　　“附魔需要改进，但那只口罩受本身材料限制，不能再承受附魔，基本上算是废了。”安斯艾尔表示，“我不能把炼废了的口罩给你，刚好尼莫告诉我一个情报，所以就……”
　　“……废物利用了一下。”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特别小声。
　　但再小，茶室里只有他和欧尼斯特两人，欧尼斯特的五感还那么好，自然不存在听漏的情况。
　　欧尼斯特低声说：“这样啊。”
　　安斯艾尔认真地说：“要送你的东西，我不可能也不会随随便便给别人。”
　　他最开始担心的就是这点。
　　欧尼斯特低头想了多久，安斯艾尔就在“好友理解了”和“好友仍然介意中”煎熬徘徊了多久。
　　如果好友依旧觉得膈应，怎么办？安斯艾尔苦恼地想，他要不再强调强调好友在他心中和尼莫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完全不同？
　　难道要他去找尼莫要回口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吧，有点……
　　“艾尔，尼莫告诉你的情报，你可以告诉我吗？”欧尼斯特小心地问。
　　安斯艾尔：……？
　　“可以可以。”他连忙说，“我前几天不是想找个地方买驴子的饲料么，现在我问过的那家牲畜饲养铺子的掌柜在找我，估计想问我点儿事。”
　　他瞅瞅欧尼斯特的脸色，不太确定地想：不膈应了？还反过来关心他？
　　真不愧是他安斯艾尔承认的好友！
　　欧尼斯特沉吟片刻：“一个校外人想办法找进来，一定有所求。艾尔，要是你决定见那掌柜，告诉我，我陪你去，好吗？”
　　安斯艾尔神采奕奕：“没问题。”
　　欧尼斯特继续絮叨：“到时候艾尔你站远点儿，我站你前面，如果有个万一，我还可以帮你挡挡。”
　　安斯艾尔下意识否决：“那怎么能。”他是法神，要好友站他前面？
　　欧尼斯特坚持：“一般人别想破开我的肉|体防御。”他怎么能让艾尔顶在前面？
　　细微的茶水流淌的声音划过耳朵，带来清雅微甜的氛围。
　　两人面面相觑，忽的齐齐大笑。
　　真好。
　　一心为对方着想，时时刻刻念着对方安危的朋友，人生难遇、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