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的是那些饰品，把那些饰品通通给我摘掉。再给你十分钟时间，将头发上的发蜡全部洗掉。”
　　“我们是去军部！你穿成这个样子干什么？所有的士兵和长官都看着你，对着你指指点点。”
　　洛佩隐隐有发怒的趋向，声音越来越响亮。洛佩夫人扯了扯他的袖子，眼底又开始泛起水光。
　　洛周周不再说话，三两口将盘子里的鸡蛋吃光，然后推开身后的椅子，板着脸往楼上走去。
　　两个月零四天了。
　　他想着，我已经忍受了两个月零四天了，要快点找到陈思翰，然后带着他离开这里。
　　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当然，要是他不愿意，那近点也没关系，只要能不见到洛佩将军就行。
　　飞快地洗掉头上的发蜡，再摘掉胸针和袖扣，洛周周下楼时，洛佩已经等在了别墅外的轿车里。
　　他看了看后座留出的空位，却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车辆启动，驶出了这片高档别墅区，转上了宽敞的大道。
　　洛周周自来到这世界，逃跑两次被抓回去后，这两个月就没什么机会出门，所以一路上他都在看外面。
　　埃内夏和贝亚尔铎截然不同，街道两侧行人没那么多，商店也不会播放震耳的流行音乐。
　　随着车辆进入高楼林立的繁华地段，那种现代与落后，闲适与浮躁的差别愈加强烈。
　　没有穿着裤衩拖鞋打闹的小孩，没有对着汽车飞吻的年轻女人。
　　人人的衣服都剪裁合体，或者在街边喝咖啡，或者逛着服饰店。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坐正身体靠回椅背。
　　“洛周周。”洛佩突然出声。
　　洛周周从座位间往后看去。
　　洛佩微微闭着眼，说：“以前让你去军部研究所做事，你老是推三阻四。现在由不得你了，从今天起，就在里面开始工作。”
　　见洛周周没有回话，以为他在沉默地对抗，洛佩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几分，“爸爸不可能一辈子为你遮风挡雨，你也要学会生存，明白吗？”
　　“可是昨晚你不是说的带我去检查脑子吗？”洛周周提醒他道。
　　洛佩顿时有点尴尬，“检查身体只是顺带。”
　　“可你昨晚说的就是检查脑子。”洛周周语气认真。
　　洛佩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是是是，就是去检查脑子，顺便工作。”
　　洛周周这才满意地转过身。
　　正在开车的秦副官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车辆又行驶了十来分钟，通过军部大门的层层自动检测后，洛周周进入了泰伦联盟的政治军事中心。
　　他跟在洛佩身后，走在守备森严的大楼，迎面来的士兵尉官都会侧身立定行礼，在他们经过后，再暗自打量洛周周。
　　毕竟这样漂亮的omega，别说在尽是alpha和Beta的军部，就算放眼整个埃内夏，也并不多见。
　　专用电梯急速上行，里面只有洛周周二人。
　　一阵沉默后，洛佩说：“等会我要先参加个会议，你就在我的办公室等着。”
　　洛周周在他身后点了点头。
　　“听到了吗？”洛佩没等到回应。
　　“听到了。”洛周周回道。
　　电梯到达三十八层，两人先后走了出去。
　　走到通道的最后一扇大门前，跟上来的士兵伸手开了门。
　　“谢谢你。”洛周周跟在洛佩身后，踏入房门时对那士兵道了声谢。
　　士兵的脸瞬间涨红，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后，调开了视线。
　　洛佩的办公室豪华宽敞，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对洛周周说：“等会儿我就回来，你安心呆着。”
　　走出门口又回头不放心地交代，“你给我省点心，这栋大楼全是守卫，你跑不了。”
　　“我不会跑的。”洛周周说。
　　洛佩伸出手指凌空点了点他，那士兵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关上房门。
　　周围安静下来，只听见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微微风声。
　　洛周周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烟灰缸呆呆出神。
　　要是顺着洛佩的意，检查了脑子再去研究所上班的话，那自己也算是获得了半个自由。
　　研究所总不会也天天关着人不让出去，那就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去找陈思翰。
　　……
　　洛周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楚封的长靴踩在棕色的长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他坐到洛周周对面的沙发上，柔软皮质发出轻微的声响，洛周周才顿觉对面多了个人。
　　“洛—周—周—。”楚封缓慢地念出洛周周的名字。
　　别人念这三个字，最后一个周是轻声，他念出来的周周是同个声调，尾音拖长，仿若缠绕在舌尖，低沉而慵懒。
　　他翘起一条长腿，黑色靴尖在空中微微摇晃。
　　仰靠着椅背，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微眯着眼，从压低的帽檐下看着洛周周。
　　洛周周在这里骤然见到楚封，心里顿时揪紧，慌乱地坐直了身。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洛佩将军带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进来的。”洛周周解释道。
　　“唔，是吗？”楚封不置可否。
　　“是的，他现在开会去了，让我等他。”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呢？”楚封的语气不紧不慢，却带给洛周周莫大的压力。
　　他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副手铐，拎在手里轻轻摇晃，雪亮冰冷的反光映在墙壁上。
　　“我来检查脑子。”洛周周瞟了眼手铐，回道。
　　“是这样啊。”楚封微微低下头。
　　帽檐挡住他的眉眼，但高挺的鼻梁下，唇角弯了弯。
　　洛周周眼尖地捕捉到了那抹笑，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这人根本就不是来抓他的。
　　这个人真的太恶劣了。
　　他愤愤想着，生气地板起了脸。
　　“你脑子怎么了？”楚封抬眼，像是没看见洛周周的恼怒，口气随意地问道。
　　他将手铐收到腰后，整理好上衣，重新靠回沙发背。
　　洛周周很想重重回他几句，但想到这个人捏着自己的把柄，便闭着嘴不吭声，只把头别向一边。
　　他打定主意，接下来不和这个恶劣的人说上半个字。
　　“你的胡子呢？”楚封问他。
　　半晌得不到洛周周的回应，不过他似也并不在意，说：“其实你那胡子挺好看的。”
　　洛周周干脆转身看窗外，背朝着楚封。
　　“对了，你那天说你分化性别是什么来着？马萨拉卡还是撒什么拉卡？”
　　“我好好回忆一下，应该是卡拉萨哈。对，就是这个，卡拉萨哈。”
　　无视洛周周沉默的抗拒，楚封一直在自顾自说话。
　　洛周周很生气，越听越生气。
　　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但你连记都记不住。
　　他终于转过头，忍无可忍地大声道：“玛土撒拉！不是马萨拉卡也不是卡拉萨哈，是玛土撒拉！”


第6章
　　“哦——，是玛土撒拉。”楚封看着洛周周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的脸，恍然点头。
　　他已经将这忘记了，我又告诉他干什么？
　　洛周周忽然回过味来，瞬间哑然。
　　--这下他肯定再也不会忘记了。
　　洛周周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楚封也不说话，就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周周。”房门被推开，洛佩喊着洛周周，大踏步走了进来。
　　看见楚封也坐在沙发上，他脚步顿住，脸色也沉了下去。
　　“洛将军。”楚封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洛佩微笑，并伸出了右手。
　　洛佩像是没看见那只手，摘下头上帽子递给身边士兵，嘴里说道：“楚将军在这儿啊，有什么事吗？”
　　洛周周看见楚封收回手笑了笑，说：“洛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我还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对不起，那事不归我管，楚将军找错人了。”洛佩看也不看他一眼，脸朝着洛周周，“周周，走。”
　　洛周周飞快起身，路过楚封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那张英俊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但深褐色的眸子，冷得像冰。
　　洛佩抬手阻止士兵跟着，在前面走得很快，洛周周加紧步伐跟上。
　　两人的皮鞋敲击着空旷的通道，发出纷乱急促的声音。
　　洛周周在到达电梯门口时，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楚封也正走出屋门。
　　他两手抄在军装裤兜里，低着头，帽檐下看不清神情。
　　就在他们不远处，也向着电梯走来。
　　洛佩有点慌乱地按着关门键，在电梯启动下行时，他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周周。”看着电梯门，他说：“如果刚才那个人接近你，离他远点。”
　　洛周周在他身后点头，醒悟到他看不见，又回道：“嗯。”
　　不用你说，我也会离他远远的。
　　洛佩按的楼层键是数字5，下行过程里，除了开始那句话，就一直在发呆。
　　连电梯门开启都没觉察，还是洛周周出言提醒，才带着他走了出去。
　　电梯对面是道紧闭的银色金属门，光滑厚重，看上去坚不可摧。
　　洛佩将脸朝向门旁的识别器，“滴”一声，金属门从中间分开。
　　踏进门，进入洛周周眼帘的是间特别大的房间，里面摆着各种看不懂的仪器。
　　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抱着文件急匆匆来去，或者戴着护目镜，手持试管在那些仪器上摆弄。
　　看上去井井有条，忙碌而安静。
　　洛周周随着洛佩穿过这间大厅，走向最深处的一条走廊。
　　他一路好奇地打量，洛佩不得不停下步等他好几次。
　　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些小房间，里面仍是各种仪器，一些人坐在后面。
　　洛佩带着他一直走，进了最里的房间。
　　这房间也很大，有着整面的落地窗，靠墙摆放着几台设备。
　　听到门口的动静，几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人转过头。
　　“齐汾。”洛佩叫着其中一人。
　　那人大概四十来岁，面容瘦削，目光冷淡，戴着副看上去度数很高的眼镜。
　　他看了洛佩一眼，没有应声，视线又移到洛周周身上。
　　“这是我的儿子，洛周周。”洛佩将洛周周轻轻往前推了一下，说：“齐所长，以后他就跟着你工作了。”
　　齐汾忍耐地闭了闭眼，“洛将军，贵公子是名omega，我们研究所不能收。”
　　洛佩沉下脸，指着墙角一个正在冲洗器皿的人大声道：“那不是名omega吗？齐汾，到了我这儿你就说不收了？”
　　齐汾提到这个明显也激动起来，大声道：“参谋长塞进来这个omega已经够我受了，现在又来一个。洛将军，您知道研究所的重要性，绝对出不得一点纰漏。里面基本都是alpha和beta，如果omega发|情引起骚乱，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怎么办？”
　　“他会使用抑制剂！”
　　“要是抑制剂失效了呢？”
　　“洛周周，你去边上。”洛佩转头吩咐。
　　洛周周知道他要开始咆哮，于是飞快走到最远，站在那洗器皿的人身边。
　　随即，洛佩那独有的洪亮嗓门震响了整个研究所。
　　“正因为他是omega，所以我才放到研究所来。齐汾，难道你要我儿子去军队，跟着一群alpha同吃同住吗？”
　　“研究所也是这么多alpha，而且都是顶尖的科研人才，您儿子来工作，他能做什么？”齐汾的嗓门丝毫不低于洛佩。
　　洛佩又指向洛周周身边那个人，“和他一起洗洗刷刷总可以。”
　　“可是我们研究所有固定的保洁员，这个林凡都是多余的。”齐汾也伸手指向他。
　　洛周周看了眼身旁这个叫林凡的人，只见他恍若未闻，仍然专心洗着手里的玻璃烧杯。
　　“可别忘了你之前缺实验经费，是谁顶着重重压力为你争取到拨款的？那么大一笔款项，还换不来我儿子一个小小的工作？”
　　洛佩话音一落，洛周周看见齐汾顿时哽住，正在攀升的气焰也降了下来。
　　片刻安静后，两人不再争吵，洛佩将手搭在垂头丧气的齐汾肩上，低声说着话，表情很语重心长。
　　显然两人已经就洛周周的工作问题达成了协议。
　　“你也要来这里工作吗？”林凡低头洗着手上的东西，突然出声。
　　洛周周看看周围，确定他是在同自己说话，便回道：“是的。”
　　想了想又说：“你好，我叫洛周周。”
　　林凡闻言，抬头看向他，神情奇怪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洛周周。”
　　“唔。”洛周周点点头，问他：“我们之前认识吗？”
　　林凡惊愕地微微张嘴，仔细看着洛周周，像在观察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洛周周看到他嘴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我们是皇家学院的同学，而且你就坐在我后面。我们俩每天吵架又和好，随时在一块，你居然能把我给忘记了？”林凡的神情既震惊又有点生气。
　　原来是熟人。
　　洛周周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我脑子坏了，所以记不住。”
　　“看出来了。”林凡硬邦邦地回道。
　　“是真的坏了，洛佩将军除了带我找工作，还有个事情，就是来看脑子的。”洛周周感觉他不太相信，于是又好言解释。
　　林凡皱眉思索了一下，终于认可了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