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书被这人可爱的反应逗得心花怒放,“是在等我吗?”
座上的人起身打了个呵欠,“是又怎样!”接着拉过他的衣摆,随手把手中人往床上一甩,那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利落非常,“睡觉!”
面对这人的主动,陆挽书没表现出任何讶异的神色,自觉搂了过去,把人往怀里带。
马上就传来那人的嗔怪声,“别闹,我困得很。”
“好。”嘴上说着,那手可不闲着,早已不听使唤地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游走。
“我明天想出宫。”那游走的手一滞,又开始重重地把人往怀里按,好像要把人揉进胸膛里,再也不分开。
“如果可以,你陪我去。”那手又开始在他背后动了起来,一下一下把他抚这背,下手轻柔,很快,皇扶风睡意更浓,他在她耳边低语:“好。”
“我想去看看那些百姓服了药怎么样,还要去一下沈画骨的医馆,他应该已经回去了,他那的竹叶青也不错,我要喝个够。我还要去永济街脚的糕点铺买些桂花糖糕,去吃近月楼的醉虾……”
“好!”陆挽书一脸柔和,两个多月了,也该把他闷坏了,出去走走也好。
他盯着熟睡的人很久,夜已经很深了,他却不打算睡,他轻手轻脚下了塌,灭了床畔昏黄的红烛,出了睡房,轻轻掩上门。
而此时,本该熟睡的人,却睁开了眼。
第55章 用处
长廊上,夜风拂过,带来一片清凉,慢慢洗去了陆挽书的一身燥热。他唤来个太监,小声嘱咐了几句,那睡眼惺忪的太监就急冲冲出了宫。
陆挽书回道睡房,那榻上的人睡姿未变,面色柔和,似乎正做着一个好梦。
他忍不住在那人脸颊上亲了一口,马上传来几声哼哼,接着把身上的被子一踢,熟练滚进了他怀中,陆挽书和往常一样轻轻环抱住那人,这一夜,他难得地安眠好梦。
不过则礼可不会那么幸运了,大半夜,他是被震天的拍门声吵醒,身心俱疲的他本不想理,翻过身黏在床上继续装躺尸。
可怜的门被拍得更响,则礼最终也是忍受不了,把怀里的枕头往门上一甩,又是砰地一声,“这一天天的,你闹够了没有!”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房间里盘旋,但也就是在他拖拖拉拉下床时,那被拍得嘎吱作响的门终于被拆了下来,重重往地上砸去,这响动,足以把府上的人都吵醒。
此时的则礼终于完全没有了睡意,他是如何都不能忍了,他迅速从床上弹起,朝门口的人大喝一声:“找死!”接着抄起双掌就打算把那人送归西,只是进来这人,可不是日日和他叫嚣的沈画骨。
则礼看着这小太监,火气更旺,“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了!”
这小太监一缩脖子,忙跪下,战战兢兢道:“大人恕罪,奴才身负皇命,此乃皇上之意,小的无意惊扰大人。”
小太监擦了一把汗,这叫什么事,半夜拆人门,也只有皇帝做起来才能这样理直气壮了。
则礼阴阳怪气的道:“到底是个什么旨意,居然还把本大爷的门给拆了,看来你这小命是不想要了。”
小太监一阵哆嗦,“大人饶命啊!这踹门也是皇上的口谕,事情紧急,要是您不醒,圣上就叫小的直接踹门而入。”
则礼一咬牙,在心底暗骂一句“昏君”,却还不得不收敛神色,道:“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小太监哆嗦着说清了皇帝的旨意,则礼直接气得跳脚,喘着粗气道:“大半夜的就为那么一点小事儿,明天说不好吗!”
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皇上说今日必须办妥,更安全些。”
则礼气地再骂不出半句话来。
小太监腿更软了,只能由着一旁的家丁扶着扔出了则礼的府邸。
于是这位被人扰了清梦的主,就开始去扰别人的梦。
沈画骨因过多干涉皇家秘事,被皇帝亲下旨赶出了皇宫。
只是这皇帝又半路后悔,又差遣着则礼把沈画骨控制起来,且还让则礼好生招待着,不能伤他分毫。
真是莫名其妙的旨意,则礼只觉得奇怪。
这性情古怪的皇帝好像也只有则礼可以伺候了。
于是在皇帝的威严施压之下,则礼没有办法,也只能干起当街抢人的勾当,把人关在自己府中。
沈画骨这几日都被关在则礼的府邸,说是关着,其实众人都把他当祖宗供着。
因为这失去自由的名医天天闹腾着要离开,只是皇帝的旨意在那儿,他终究也不能如愿离去。
这旨意可苦了府中众人,尤其是这府邸的主子。
则礼也算是命苦,宫中本就供着个祖宗,府中又供着个大爷,没被活活折磨死也是万幸。
今日,他在宫中听完皇帝的使唤,早已累得全身酸软,回家却还不得安宁。
睡前他喜欢泡个热水澡,今日本打算享受一下,奈何那水被人动了手脚,泡完后,他身上长了几个小疙瘩,又疼又痒,好不痛苦。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急匆匆找了太医来,终于把身上的红疹消去。
纵然火冒三丈,奈何皇命不可违,他终究也没杀了沈画骨。
折腾到半夜,他打算睡觉,一掀被子,又上演了一部午夜惊魂。
床上,这一床蠕动的蛇又是谁放的!
则礼又差点被气得个半死,不过他终究也没能伤得沈画骨分毫。
好不容易换间房睡着了,又来了个破门而入、扰人清梦的小太监,他可不得气得鼻斜眼歪。
好在一切,算是苦尽甘来,皇帝的旨意,就是要他在今天后半夜把这府里供着的大爷赶出府去。
原来,明日陆挽书要带着皇扶风出宫,还要去沈画骨那里一趟,囚禁沈画骨终归不是一件能令皇扶风高兴的事。
所以,这昏君,为博美人一笑,沈画骨就不能被囚着,便下令今晚沈画骨必须要回到医馆里。
南苑,沈画骨辗转难眠。
他能做的都做了,只是终究也没逃出去,说到底这天下都是陆挽书的了,若是他不愿放过他,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是个仁德的医者,所以他痛恨陆挽书为夺权而不择手段,他确也指责过这残忍的夺权者,用的是大逆不道的犯上言语,只是那时陆挽书却选择放过他,可现在控制他而不打算伤害他已经让他捉摸不透。
但他可以肯定,陆挽书这样的人,肯留下他,必定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只是这价值是什么,他猜不透。
白芷其实早已被他妥善安葬,师父的任务也该完成,他早也该走了,可是他选择留了下来,这些权利的争端本也与他无关,直到他再看到那人。
她窝在皇扶风的怀里,早没了生气。
开始她天真烂漫,意外闯进他的生活,后来,也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开始暴露她的勃勃野心,那面目,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
那失败的独权者死了,他不知道那种感觉该怎样形容,他的表情甚至没有任何变化。
皇扶风抱回那具尸体后,又呕了一口血,连续几天的昏迷不醒,是沈画骨亲手把她埋葬的。
皇舞清下葬那天,冬日,难得一片阴雨连绵,这片天,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难过。本是皇女贵胄,落得个凄惨收场,荒坟野墓,甚至一块墓碑,也是不允许拥有的,死后哀荣,已经与她无关。
沈画骨衣摆沾满泥土,将那人深深埋葬在污泥里,他没过多的犹豫,就离开了。这座坟堆,沈画骨以后不会来了,也许也不会再有人来了。那晚他醉意微醺,撞入他怀中的女孩子,脸上的红晕,或许只是一种错觉。
震天响的拍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虑,他起身去开门,外面人身上的衣服很凌乱,像是刚被人从床上捞起,随意披上衣服就过来,与他穿戴整齐的红衣形成对比,他这才发现,自己坐了一夜。
则礼直接忽略沈画骨难得严肃的表情,一把拉着他往大门口走,沈画骨甩开了他的手,“大半夜想开了要放我走了?”
看着沈画骨欠揍的表情,则礼就气不打一处来,“如你所愿,快滚!我一刻也不想看见你!”
沈画骨倒也爽快,慢条斯理整理了被则礼扯得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慢慢往大门口走去,则礼在原地微微怔愣了片刻,却还是对着那红色修长的背影大喊:“你别想着逃,若是他不愿,你是如何也逃不掉的!”
沈画骨一摆手,没回头,继续往前走,“没逃过怎知我逃不过,败了不过一死。”
则礼再也站不住,大步追了上去。
凄清的街道上,两人一路争吵,一直到沈画骨的医馆。
沈画骨把则礼关在门外,但今天则礼火气莫名大,直接破门而入,沈画骨屁股不过刚沾那凳子,立马又弹起。
或许人情绪的爆发只需要一个小裂缝,但多日积压的情绪就可以随此宣泄而出,对于沈画骨来说,一扇门本无关痛痒,换个新的就是了,而此时,他放下平日的漫不经心,对着这不算熟悉却敲开他情绪小裂缝的人大吼:“我凭什么要受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的控制,在你们手里,我沈画骨不过和那些无辜百姓一般,处死是那么容易……”
声音越来越弱,直到后来气势全无,变成喃喃低语,只是哪有那么多凭什么,终究不过一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他又是在为谁而不平。
则礼没为他的那句“乱臣贼子”现出凶相,难得地露出平稳严肃的神色,“你走吧,去哪都好。”
沈画骨冷笑一声:“欲擒故纵?”
则礼却侧开了身子,“信不信随你,除了战场,我从未杀过不该杀的人。”
沈画骨冷静下来,他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至少在陆挽书的目的显现出来之前,他不会走,贪身怕死从来都是他所摈弃的行为。
沈画骨收了剑拔弩张的姿态,又慢慢在凳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竹叶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可不会拿自己宝贵的生命冒险。”
则礼在对面坐下,“你不走?”
“不走!说不走就不走!”
则礼也自觉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走也好,我觉得皇上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要是你真走了,他指不定会改变主意。”
沈画骨漫不经心道:“那他留我一条命是为何?”
则礼知道沈画骨在打探自己的口风,一仰头饮了杯中酒,青碧的酒水芳香醇厚,入口甜绵微苦,本无刺激感,则礼却呛咳了几声,“我也不知道,只能说,君心难测。”
两人喝了一夜的酒,直到天色微明,则礼才离开。
沈画骨的医馆又开了。
死去的人已死,能活下的人多一个也是好的,说不定,今日会有生命垂危的病人由他救赎。
第56章 菩提本无树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皇扶风就咕哝着要起床,难得的一日好眠,陆挽书这平时最自律的人,竟赖起了床。
因着皇扶风突然想要出宫,若是自己也跟着去,那第二天的政务就要暂时搁置。
所以昨日趁着皇扶风睡着,陆挽书连夜批了第二天的折子,顺带处理了沈画骨的事,一切准备妥当,但却也真把这皇帝累坏了。
只是这一片良苦用心,皇扶风却不会知道。
这样磨蹭了近两个时辰,两人才踏上了出宫的马车。
这一路上,皇扶风没少抱怨,“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午膳的点了,出发地那么晚,我也要晚点回来!”
也不知从何时起,无论皇扶风提什么要求,陆挽书总会应下,还顺带贴心问了一下:“要不要下车去旁边的酒楼用午膳。”
皇扶风翻了个白眼,真把自己当猪养啊,他拍了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你强迫我吃的早膳还未消食,吃不下了,不去!”
陆挽书搂过他纤细的腰肢,右手熟练钻进皇扶风的衣襟里,皇扶风还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不安分的事,开始挣扎起来,陆挽书却牢牢把人按在怀里,清凉的手掌附上了因为吃得太多微微隆起的小腹,一下一下地轻轻按揉。
这样还不够,陆挽书轻轻在他耳边吹气,皇扶风的耳垂微微泛起了好看的红晕,见此,陆挽书嘴边扬起美丽的弧度,“果真是吃多了,看来要我喂,你还能多吃点。”
只是在摸到硌得他手指生疼的肋骨时,他又不免得心疼一把,这人,还是太瘦了。
陆挽书没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一遍遍轻柔着他的小腹,助他消食。
这样的美好,某一刻,皇扶风觉得自己已经再次沦陷,只是手掌心被掐得几欲出血的疼痛正清晰地警告他,一切都是假的。
贴合的是体温,渐行渐远的是两颗心。
皇扶风的出宫理由原本就是为了吃的和找沈画骨探看百姓病情,如今肚子暂时塞不下,他们就直直往沈画骨的医馆去。
久未开门营业的医馆外排起了长龙,沈画骨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皇扶风耸耸肩,“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陆挽书往里头瞟了一眼,往皇扶风近旁靠了靠,“没事,宫里的太医闲得很。”
于是,陆挽书动用了皇帝特权,直接调了十几个太医来帮忙,午膳时间过了,医馆里的病人才慢慢散了去。
一夜未眠的沈画骨一脸疲态,直接瘫坐在木凳上起不来。
还是皇扶风生拉硬拽,才把他拉到近月楼吃午饭,无情地把接下来的任务扔给了医馆里的太医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