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涯走到蔺沧鸣身后,搓着手想问问他林妍儿死了是怎么回事,但碍于阴谋的气氛不好开口,心里疯狂同情这位少主。
男主肯定是不知道林妍儿真面目,有朝一日若是男主知道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死在幽冥阁少主手中,原着霁霞君殷鉴不远,他现在和主上栓一条绳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霁涯已经单方面开始把蔺沧鸣加进朋友圈,心说等回去一定要个联系方式。
蔺沧鸣感觉身后传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联想到霁涯的出手特色,实在不想让他站在自己背后,就回头示意他往旁边靠靠。
霁涯心领神会,从乾坤袋里掏出把椅子按在地上,恭敬道:“主上,请坐,严少爷,有话快说,我家少主时间宝贵。”
蔺沧鸣:“……”
严玉诚笑得难堪,干咳一声道:“严氏家主修为停滞已有百年,如今身体状况江河日下,我与长姐皆有心争夺家主之位,长姐笼络枫林派,有意联合几大弱势家族门派,互通所学以图振兴,但我不认为人心能如此简单满足,吞并消化才是上策,此回我带来的人多半都是长姐的派系,能让他们葬身在南疆,对我也是好事。”
蔺沧鸣捏着椅子扶手越感失望,严玉诚不仅利用他,连同出一脉的同门甚至亲姐都毫不留情。
“像你这等同室操戈的恶徒,我真想现在就结果了你,看你死前会不会继续游刃有余。”蔺沧鸣提着火铳杵着地面道。
“听闻幽冥阁不拘小节,也不是行侠仗义的组织。”严玉诚反倒松了口气,颔首真挚道,“我想与贵阁合作,贵阁助我登上家主之位,从此以后,颖州严氏便是幽冥阁在修真境的前哨。”
霁涯一拍巴掌,野心勃勃道:“主上,虽然严少爷想先取货再买单,还许了个含义模糊的承诺,但他还挺有想法啊。”
蔺沧鸣斜了他一眼,暗说幽冥阁又无意扩充版图。
被霁涯拆台,严玉诚也不免有几分尴尬,静静等着蔺沧鸣答复。
他承诺的含糊,也就代表幽冥阁可以商议的地方很多,相信幽冥阁的少主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图一时之快就地杀人。
“还念草有什么用处。”蔺沧鸣起身问道。
严玉诚眸光微动,然后笑道:“抱歉,听妍儿说过,似乎是种救命的药材,在下非是医修,不甚了解。”
蔺沧鸣点了点头,他不能暴露身份,严玉诚太精明了,若是询问蔺家难免惹来怀疑,不如送给阁主,看他到底有没有诚意查清凶手,就推脱道:“我不负责幽冥阁外交,去和阁主详谈吧。”
严玉诚张了张嘴,有种被耍了的恼怒,刚要说话,蔺沧鸣又指了下他身后,“放心,会有人送你一程。”
霁涯看见一道黑影在严玉诚身后凝成实体,那位墨煞堂的队长身姿曼妙,伸手搭住了严玉诚的肩,极具威胁性的指甲在他胸前点了点。
严玉诚被“送”走之后,霁涯开了眼界般唏嘘几声,感觉原着根本不靠谱,今后还是要靠自己的眼睛看人,绝不能带上原着的有色眼镜。
细如牛毛的秋雨终于停歇,天空风云疾走,渐渐透出一抹亮色。
霁涯原路回返,走出一段之后,忽然停下,招呼起慢悠悠走在后面的蔺沧鸣。
“你看,那不是彩虹吗?”
蔺沧鸣听见霁涯雀跃的语气,古井无波地往树林深处望去,雨后的阳光落入林中,浅金的光柱和水滴交相辉映,一道绚丽的彩虹架在两棵古树之间,宛若仙境之桥。
霁涯拽了下蔺沧鸣的斗篷,试图把他拖过去:“我们去看看呗。”
蔺沧鸣甩开他,冷漠道:“那只是光线折射,有什么好看的。”
霁涯被打击了一下,不满道:“别这么理性嘛,听说在落雁山看见彩虹,就能得到凝仙露。”
蔺沧鸣挡开他率先下山:“没兴趣。”
霁涯啧了一声,只好跟上蔺沧鸣,随手碰了碰他的斗篷:“主上,你这件衣服算是法宝……还是灵兽啊?真的挺暖和,怎么弄到的,能改成鸽子吗?”
蔺沧鸣不理会他的絮叨,霁涯有些莫名,心说这也算大功一件,怎么还不高兴呢。
他余光随意扫过蔺沧鸣裹自己斗篷的手,忽然发现他手背上凝固的暗红色,惊讶道:“你受伤了?”
蔺沧鸣阖了下眼,忽然冷笑道:“怎么,想帮忙?”
“应该的,你伤的右手,左手不好包扎。”霁涯理所当然道。
蔺沧鸣盯着自己的手,自嘲地扯动嘴角:“回去之后你若做不好,我就杀你。”
“呃,您不要给属下太大压力。”霁涯打了个哈哈,然后郑重地拱手,“主上才华横溢见微知着,单凭我在桌上写的一个‘献’字,就能完美配合,试问天下间还有何人能如主上一般足智多谋,演技出神入化!属下遇到主上简直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别无所求死而无憾!“
蔺沧鸣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他一直好奇霁涯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吹的这么行云流水,忍不住道:“你第一次遇见我,就说要将泣血鹃献给幽冥阁,我只是好奇而已,想看你这次又能搞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我若不理解你的把戏,你又要如何?”
霁涯叹道:“那就要哀时运不济,我只能大逆不道,按计划捅你一刀,拿走你的信号筒让墨煞堂来援,等事成之后自罚一刀再任你处置,唉,毕竟我立誓为幽冥阁鞠躬尽瘁,在幽冥阁大业面前岂能放不下小我。”
蔺沧鸣停下脚步,霁涯问:“怎么了?”
蔺沧鸣咬了咬牙警告:“再让我听见你信口开河,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霁涯心说这警告有点耳熟,蔺沧鸣烦他,自己乘着鸦群回去,霁涯只好御剑跟上,故意落后了不少距离,姗姗来迟地敲响自己正屋的门。
蔺沧鸣让他进去,声音从卧房传来,霁涯又想起自己还没住两天的房间,有点心疼,过去之后看见蔺沧鸣倚着床头华丽的锦被,右手搭在腿边,食指微动敲着床沿。
“对了,我去打水。”霁涯进去之后才想起来,一拍脑袋又要出去。
“不用。”蔺沧鸣低声阻止,“我装了浴间。”
霁涯回头,看向房间一角被屏风遮挡的位置,绕过去之后有扇木门。
蔺沧鸣活动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就听见霁涯一惊一乍的感慨。
“主上!太不够意思了,我没自动热水管道就罢了,还在住仓库!话说您什么时候搞的装修啊。”
霁涯端着水盆出来时忿忿不平地抱怨,抓住蔺沧鸣的手腕抬起来审视,稍稍收敛了表情,轻声道:“你这伤,非刀非剑……该不是捶树捶的吧。”
蔺沧鸣:“……”
霁涯拿起水盆里的毛巾拧了拧,稍微润湿干涸的血,忽然听见什么细微的响动,像烧热的锅底蒸起最后一片水珠。
他狐疑地拿开毛巾,没注意到毛巾已经开始发黑,伸手摸了一下蔺沧鸣的手背,心里正直地想他真的没有趁机占便宜。
蔺沧鸣笑了一下,霁涯刚觉得不对,灼热的痛感就从指尖传来。
“嘶!你是中毒了吗?”霁涯疼的一甩手,在衣服上反复蹭了蹭,指尖才沾到一点血,此时已经烧掉了一层皮,露出鲜红的血肉。
“错了,我本身就是毒。”蔺沧鸣抬了抬手,轻飘飘地说,“还要继续吗?”
霁涯保持着蹲姿沉默了一会儿。
蔺沧鸣眼神一暗,连这个摸不透心思满口胡话的下属都心生忌惮,他还能靠近谁呢。
霁涯在水里涮了下指尖,然后莫名羞耻地在盆里画着圈,小声问道:“那什么,如果血有毒的话,别的……体∫液,也有毒吗?我就是特别好奇……”
蔺沧鸣:“…………”
南疆有什么脏话来着。
第17章 幻海花榭宫01
霁涯问完之后,就感到一股尖锐的杀气直奔自己而来,他干咳一声,重新拿起毛巾蘸了些水,板起脸去擦蔺沧鸣指上的血。
蔺沧鸣不说话,霁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反复抬头,一个不小心拇指又被灼了一下。
霁涯把毛巾扔进盆里,端着盆走远几步,才深吸口气作死道:“想想不太可能吧,血和那什么又不是一个系统……”
蔺沧鸣咔嚓一声把床沿掰掉块木头,目光如刀地盯着霁涯,从嗓子里哑声挤出一句:“滚!”
霁涯健步如飞地钻进浴间,晶石灯下的水盆漾起阵阵黑红,他暗自庆幸没真的捅刀上司,不然一条胳膊就当场报废了。
他给自己手上冲着凉水,若有所思地隔着墙壁望向床铺,那位少主看起来还很年轻,当然不排除老家伙故意让自己保持十八∫九的脸,但霁涯直觉蔺沧鸣凝视自己的血时,隐约露出了孤独和厌恶,这可不像几百岁的心境修为。
他对这方面向来敏锐,倒霉到极点甚至连累身边的人,难免终日面对白眼嫌弃,遭人疏远,久而久之自然学会察言观色口是心非。
霁涯最后甩着手出来,蔺沧鸣视线落在他脸上,推了推面具,又把头转过去。
“我没什么上好的伤药,你有就拿出来,没有只能将就了。”
蔺沧鸣把一个小盒抛给霁涯,霁涯拿药棉蘸了药膏,仔细抹到伤处,手法熟练轻巧。
“你认识林妍儿吗?在城外你就一直盯着她,难道你们之间还有一段……我错了,你杀的好。”霁涯随口一说,蔺沧鸣反手差点把他手腕捏断。
“那你认得霁霞君吗?”蔺沧鸣低低笑了一声,“他确实有一个亲传弟子名叫蔺海,此女坦白她父亲剥了蔺海亲妹的皮,让她戴上伪装,以此博取蔺海的好感,接近他谋害他,如此险恶之人,不该死吗?”
霁涯闻言想起林妍儿的脸,回忆起童年阴影突然打了个激灵:“确实该死,枫林派掌门也不是东西,侮辱尸体利用女儿,亏得还是医修门派,如此多行不义必有报应。”
蔺沧鸣的手指被霁涯认真缠好了绷带,巧妙地避开了关节并不影响活动,他攥着手试了试,突然扯过霁涯的胳膊一扭背到身后,左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他压在床上。
“我可未说蔺海的亲妹已死,你怎知枫林派掌门侮辱尸体?”蔺沧鸣沉声喝问,“你与玉霄派是何关系?与霁霞君真有仇隙还是诓骗林妍儿的托辞?如实回答!”
霁涯半个身子伏在床上,脸挨着柔软的床褥,呼吸间闻到阵阵深沉的药香,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每次他靠蔺沧鸣近了,也都能嗅到这种味道。
“我……我猜的嘛。”霁涯拼命侧过脸艰难道,他暗骂自己说多错多,原着里虽然没提到蔺沧鸣有妹妹,但蔺家满门被灭,就算是妹妹必然也死了,他这才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没想到是中了圈套。
“我根正苗红的南疆人,拿活人剥皮这种事放在南疆也耸人听闻,更别提还是修真境的正道伪君子了,当然默认她死了啊,至于霁霞君我就是以前游历修真境的时候听说过,宁榆城都传他乃遗世独立的清蔚仙长,我就不服,这才对林妍儿过下嘴瘾,我们真的不认识。”霁涯眨着真诚的眼睛委屈地解释,勾起手指蹭了蹭蔺沧鸣的手腕,“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蔺沧鸣表情阴晴不定地闪了闪,看向霁涯渗出血丝的指腹,星星点点的痕迹都是沾了他的血受的伤。
他莫名有些烦躁,分不出霁涯所说到底真假,冷哼一声松开了他,骂道:“滚吧,今日不与你计较。”
霁涯干脆翻身坐起来揉揉肩膀,晃晃自己的手道:“那我滚之前顺便蹭你一点药?”
蔺沧鸣不想和他坐在一起,站起来走到桌边,霁涯的表情自然的很,既不怕他也无愤恨,又让他这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又无奈。
“你到底想要什么。”蔺沧鸣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沉默半晌开口问霁涯。
“如果你问我劳心劳力搞这出计划的话,确实是有所求。”霁涯神情平静,面不改色地用受伤的手拿棉签搅和药膏,“一是为了那六千斤灵谷,我不会种田,也无意抢救分给我那点地,只能把陆仁的灵田骗到手,二是希望幽冥阁看在我为组织拔出修真境的钉子这份苦劳上,给我一点微不足道的赏赐。”
“什么赏赐?”蔺沧鸣问。
霁涯把药膏随手给自己抹了两下,起身道:“听闻幽冥阁收藏有一种宇外奇石,名为斩渊石,有特殊磁力。”
蔺沧鸣想了想,没想起来,抬手道:“稍等。”
霁涯本想说完条件直接走,现在只好又坐了回去,失去一个帅气谈判的机会,干脆趁蔺沧鸣拿出玉简查阅幽冥阁内部库存的时候把被叠了,收拾好药膏等他确认。
蔺沧鸣本来对幽冥阁事务也不算了解,玉简浮在半空投射出一面暖色光屏,云图上无数天材地宝的名目飞快划过,蔺沧鸣等了片刻,云图终于在斩渊石三字上停下。
他扫了一遍,发现此石是三百年前幽冥阁主自南疆最南端捡回来的流陨,能吸引至阴之气,功力稍弱者接近便会受伤,直接被幽冥阁主扔进藏宝库吃灰了。
“确实有,你想要?”蔺沧鸣收起玉简问。
霁涯摸了摸鼻子:“当然不全要,给我切二两就行。”
蔺沧鸣腹诽你当买肉呢:“用来做什么?”
“交易。”霁涯坦言道,“我有个偏头痛的陈年痼疾,多年寻医无效,最近听说幻海花榭宫有位名医需要此物,想去碰碰运气。”
当然不是碰运气,霁涯从来不信自己的运气,原着中幻海花榭宫一位蛊医翳先生和男主有点瓜葛,起因是有位对男主一见倾心的姑娘是南疆别离派教众,姑娘身中剧毒本来已经放弃寻找解法,但见到男主之后重又燃起了活命的希望,就去幻海花榭宫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