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烟眼泪巴巴的看着齐真，这还是齐真第一次这么严厉的吼她，但是她也不敢多言，因为他知道，齐真说的话是对的。
　　“师叔……”岳明烟看着姜晏，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
　　姜晏温和的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道：“明烟，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岳明烟抿着唇，憋着一泡泪，看起来十分可怜，但是还是十分听话的松开了手。
　　这个过程中，陆琛一直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看着，只是暗沉的眼底，随着岳明烟的动作，越发冷厉。
　　等到最后姜晏那样温和的安抚岳明烟，陆琛的脸都已经黑了。
　　“柳朔还没来，他到底想不想比！”陆琛一甩袖子，走上前去，挡在了姜晏和岳明烟中间。
　　姜晏笑了笑：“以他的性格，他必到。”
　　陆琛本就是没话找话，被姜晏这么一回复，神色也有些僵硬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闭上嘴。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白光朝着长月峰冲来，来势极为迅猛，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落在了长月峰峰头。
　　正是柳朔！
　　姜晏神色一凝，周身顿时散发出淡淡杀意。
　　柳朔抬眼看了姜晏一眼，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徐长风突然走上前来，先是走到柳朔身边，温声道：“师兄，宗主今日不能来，所以委托我来做个见证，姜师侄到底年少，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柳朔冷笑一声：“他元婴之时就说要取我项上人头，如今都已经炼虚，若还要我手下留情，那就不必说那些大话了，你不必多说，这是生死之战，我必然全力以赴！”
　　徐长风神情一僵，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多说。
　　他转身又走向姜晏，温声道：“今日我是见证人，姜师侄，要小心啊。”
　　姜晏笑了笑：“多谢师叔挂念，不过还不急着动手，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徐长风一愣，立刻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姜晏不理会徐长风，直直看向柳朔：“自然是我之所以要与柳师伯一决生死的因果！”
　　这还是姜晏第一次叫柳朔师伯，柳朔自己都愣住了，有些诧异。
　　徐长风在一旁勉强笑道：“不就是当年柳师兄误伤了你师父的事情吗？姜师侄，不是我说你，柳师兄那时也是无意，你不要听信那些无稽的留言。”
　　对面的柳朔听到徐长风这话，也呼吸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哀恸。
　　姜晏立刻捕捉到这一丝情感变化，心理顿时对自己的推测更加确信了。
　　他看向徐长风，突然笑了：“徐师叔这话说错了，我不是因为这个。”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徐长风，柳朔自己都愣住了，周围人更是一片哗然。
　　当年柳朔伤害魏阙的事情，的确是满门皆知，姜晏对柳朔的恨意，大部分人也都以为就是如此，但是没想到却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这个，你为何对我恨之入骨！难道你真的……”柳朔目光沉沉的看着姜晏，似乎后半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姜晏皱眉，不明所以。
　　“我真的如何？”姜晏反问：“当年师父缠绵病榻，想见师伯……”
　　“够了！”徐长风突然打断了姜晏的话。
　　姜晏却并不惊讶，而是笑着看向徐长风。
　　柳朔也一脸惊疑不定的看向徐长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徐师叔终于忍不住了吗？”姜晏郎朗问道。
　　徐长风面上的笑容已经撑不住了，他清秀的容貌此时看着带着一丝冷厉。
　　“姜师侄何出此言？”他语气干巴巴的，根本不看柳朔的目光。
　　姜晏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当年我师父托你向柳师伯带话，要与他见最后一面，徐师叔，我今日要问你，这句话你到底带没带到？”
　　“什么！”徐长风没有回话，柳朔第一个炸了：“长风，到底怎么回事？阿阙要见我，为什么我不知道？”
　　姜晏觉得自己眼眶有些酸涩，他突然大笑：“果然如此！徐长风，你为何如此害我师父！我问你，当时变化成为柳朔的人是不是你？用恶毒的语言侮辱他的是不是你？师父他把你当成真心的朋友，你就这样回报他吗？”
　　“徐长风！”柳朔听到这一字一句的质问，早就双眼血红，死死的盯着徐长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长风这个时候似乎是松了口气，再没了往日的温和气度，他抬起头，冷淡的目光扫过姜晏。
　　“我当时果真应该斩草除根，弄死你这个小杂种。”这恶毒的语气，和平日的徐长风判若两人，周围人都愣住了，此时长月峰安静的落针可闻。
　　而陆琛也在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那天姜晏进阶炼虚之后的不对之处。
　　“徐长风，你终于承认了。”姜晏用冰冷的目光回视徐长风，毫不示弱。
　　徐长风嘴角闪过一丝讥讽的笑，他转过头看向目光这就变得择人而噬的柳朔，轻声道：“师兄，你还记得吗？当时在见贤峰，原本我们两个关系最好，你性情冷淡，别人都怕你，就我不怕你，还天天去找你，但是后来魏阙来了，你的目光，你的心思，你的一切，边都被他夺走了。”
　　“师兄，我真的很讨厌他，讨厌他自以为是的笑，讨厌他总能和你心思想通，更讨厌他出众的天赋，明明在他来之前，你才是玄青宗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明珠！”
　　“所以……”柳朔嘴唇颤抖：“所以你就在我和他比试时，在我的剑上动了手脚，废了他的经脉和丹田？”
　　柳朔这个时候也想通了，当时明明他们两人不过是点到即止的比试，最后却害的魏阙道途断绝，他们两个人更是恩断义绝。
　　他当时一直以为是自己记错了，错拿了前一日斩妖兽时，涂抹过绝灵粉的剑，但是如今他才终于明白，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直被徐长风耍的团团转。
　　徐长风却笑了：“师兄，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开心，我以为我这点小把戏，你肯定能看穿，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相信我，更没想到你和魏阙之间的隔阂竟然已经这么大，你们两个因为这件事恩断义绝，魏阙也在我的劝说下离开了夜影阁，去了天枢峰苟延残喘。”
　　说到这儿徐长风仰天长笑：“你知不知道，魏阙有多可笑，就算去了天枢峰，就算以为是你害了他，整日里还想着你的安危，我骗他你有了新欢，他伤心的病了好几天，他托我给你带丹药，全部被我拿回去喂了狗，师兄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吃他给的丹药呢？”
　　徐长风一边说，一边用梦幻般的眼神看着柳朔，眼中的情意，根本压都压不住。
　　柳朔双眼赤红，一把捏住了徐长风的脖子，将他提离了地面。
　　姜晏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一片寒凉。
　　他在进阶炼虚成功之后，就明白了师父死前那个笑，其实那个时候，师父已经看穿了，眼前之人不是柳朔，他笑，或许是终于明白这些伤人话不是柳朔所言，这么多年所知道的柳朔的事情也不是真的，又或是，他在徐长风面前低了头，让徐长风得了意，那姜晏的性命或许能够保全。
　　不管是因为什么，师父在那一刻，终于解脱了。
　　“所以，你告诉我阿阙恨我入骨，死也不肯见我，还有姜晏对阿阙心怀不轨，所以气死阿阙的事情都是假的？”柳朔思思的捏着徐长风的喉咙，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让他命丧当场。
　　而徐长风也几乎毫不反抗，脸上还带着恬淡的笑。
　　“是，是啊，师兄，有姜晏在，你就永远记着魏阙，我这么多年都没能弄死姜晏，是不是师兄你一直护着他？为什么？师兄？为什么你知道了可能是他气死魏阙，你还护着他？”徐长风似乎就想要个答案，挣扎着说道。
　　姜晏这个时候已经懵了，他没想到，徐长风竟然会对柳朔这么编排自己。
　　柳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许久又睁开了，他松开了捏着徐长风脖子的手，任由他缓缓滑落在地上，眼底的血红此时渐渐消散，冷冷的看着徐长风：“因为阿阙死前，曾给我写过一封信，告诉我要照顾好他的几个弟子，尤其是姜晏，别的一个字都未提。”
　　徐长风突然愣住了，然后突然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没想到，没想到……”他神色凄惶的看着柳朔，低声道：“师兄，你看看，我还是输给了他，为什么，为什么遇上他，我总是不能赢？”
　　柳朔紧握着拳，一言不发。
　　徐长风却突然掌势如风，排在了自己的心口。
　　血液不断地从他口中涌出来，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动作。
　　他直直看着柳朔：“师兄，我先走一步，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说完脸上再无生机，身死道消。


第71章 终须死
　　如此惨烈的一幕，让周围围观的人俱都噤若寒蝉。
　　就连当事人姜晏，也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徐长风竟然会如此干脆的自裁，他本以为老谋深算如他，必然会百般抵赖，或是留有后手，他就这么轻易的认罪，轻易的死去，简直未免也太过顺利了。
　　可是不管多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柳朔呆呆的看着了无生息的徐长风，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此时突然发现，他竟然连责怪别人的权利也失去了，因为唯一可以被他责怪的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而剩下来的人，他的罪孽最深重。
　　他太骄傲也太懦弱，阿阙走后，他始终没能去找他，去问他，能不能原谅自己，原谅他伤害了他，他甚至害怕看到阿阙，不敢面对阿阙。
　　所以，他们两个终究是错过了。
　　他现在还能记得阿阙少年时的模样，意气风发，疏朗洒脱，他只是看着他，都会觉得温暖。
　　等阿阙死了，他责怪自己，责怪姜晏，责怪所有的人，封闭自己的内心，再不愿见与他有关的人。
　　他是如此的愚蠢，如此的无能……
　　柳朔脚下踉跄了一下，悲切的苦笑，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他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垂着头，对姜晏道。
　　姜晏看着他，眼底神色复杂，师父一生的悲剧倒是因谁所起，现在已经是个死结了，没人能说得清楚。
　　他之前的确抱着与柳朔决一死战的想法来的，但是现在看着柳朔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怕是不能实现了。
　　“这次的决战就此终止，告辞。”姜晏用捆仙索锁住了徐长风，转身离去。
　　柳朔久久的枯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姜晏离开，甚至周围围观的人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他这才好似回过神来，突然朝着天枢峰的方向飞奔而去。
　　姜晏捆着徐长风的尸体，来到了太极殿。
　　他进去的时候，宗主正在殿中批阅什么东西，见他进来还惊了一下，再一看他手里提着个半死不活的人，更是惊讶了：“你杀了柳朔！”
　　姜晏没想到宗主对他这么有信心，苦笑着摆手，将徐长风的尸体扔在了殿上。
　　“是徐长风，我揭露了是他当年害了师父，所以他自裁了。”
　　宗主可能是吓懵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罪行，然后自我了断的，宗主要找人证，尽可去找。”姜晏沉声道。
　　宗主这才反应过来，苦笑了一声：“你胆子再大，还不至于撒这个谎，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我竟也没想到，会是徐长风做出这等事。”
　　姜晏抿了抿唇：“他平日里伪装的好，便是我，也是在成就炼虚照见本心时发现的不对劲。”
　　宗主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感慨。
　　不过片刻之后，宗主便回过神来：“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姜晏转身出了太极殿，而陆琛就等在门外。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姜晏，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依旧沉默。
　　“我的事情办完了，我们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姜晏很主动的说道。
　　陆琛原本泛着光芒的眼睛顿时沉了下来。
　　“您想要怎么了结呢？师尊。”陆琛这话带着一丝嘲讽。
　　姜晏不知道陆琛又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沉声道：“明日你来太极殿，当着宗主的面，我会给你一个了断。”
　　陆琛皱眉，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姜晏笑了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陆琛还想要深究，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他现在有什么立场呢？不是他一直在追究他的错处吗？
　　“好，我倒要看看你要搞什么鬼。”陆琛咬牙切齿。
　　姜晏笑了笑，脸上却尽是释然，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明天之后，他人生的这两道坎，都将越过了。
　　想到这儿，看着多面纠结的陆琛，姜晏的心中却生出一股柔意，他走上前去，轻轻抚了抚陆琛的发顶：“阿琛，不要怕。”
　　陆琛整个人都僵住了。
　　多少年，他不曾拂过他的发顶？多少年不曾喊过他阿琛？在魔域这么多年，他似乎早就忘记了计算，但是现在他突然这样温柔的待他，他心中却生出一股慌乱。
　　就好似当年他带着他去荡云山，不是也是这般温柔吗？
　　姜晏看着呆呆的陆琛，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看着姜晏离开，陆琛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拦下他，可是当他伸出手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