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无肃不觉有异,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薄唇无意间划过他白皙的颈间,两人顿时一怔。
被碰到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痒痒的麻麻的,从那一处扩散到全身,是余亦辞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卓无肃浑身僵硬不敢动,红晕爬上脸颊,染红了脖颈与耳垂。他仍埋首在余亦辞颈间,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余亦辞喉结滑动,下一瞬,他听见了一句话。
“趴够了就快起开。”
余亦辞话语中的嫌弃满的都要溢出来了,卓无肃感受到了,同时他还感受到了声音中的一丝颤抖。
尽管余亦辞隐藏的很好,但他还是感受到了。
见卓无肃许久未动,余亦辞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推开他。
卓无肃脸上明晃晃地挂着难受,嗓音沙哑,“师父……”
余亦辞:“……”
才将徒弟推开,下一瞬又任由他重新抱了上来,余亦辞很是无奈。他动了动,旋即感到自己被徒弟抱的更紧了些。
暗自叹气,余亦辞顿了顿,环住了卓无肃的腰。
这一次,他没有作怪挠他,而是安安分分地抱着他。
嗅着独属于师父身上的冷香,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热度,卓无肃嘴角忍不住扬起。
他有师父,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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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宫,芳华殿。
月牙请了太医,给王后清理手心蹭出的伤口。药酒的苦香在殿内弥漫,闻着有些刺鼻。
太医战战兢兢地擦拭着伤口,深怕惹得王后半点不满,自己会掉脑袋。绷紧了全身的弦替她处理完伤口,忙不迭达的离开了芳华殿。
月牙打开轩榥散去殿内药味,“娘娘,您凤体尊贵,又是何苦作践自己。”
王后垂眸看着被白色纱巾包裹着的手,缓缓道:“你不明白,本宫不如此,便是连最后的依仗也没了。”
正如她所说,太子卓无渡失踪,失踪已久的二皇子卓无肃现身,她别无她法,只能像抓住水中的浮木一样抓着他。
她只有两个孩子,卓无渡与卓无肃。现在一个失踪,生死不明,另一个若是被梁王处置身亡,她便膝下无子。她无子,但梁王除了她的两个孩子,与其他妃嫔还有多个孩子。没了他们,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打压她的母族,也可以无丝毫戒心的扶持独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只要她膝下有子,不管与她亲不亲,那都是她的孩子,都是她的血脉。卓无肃虽失踪离开多年,在朝中没有人脉,但好的是他是修仙之人。是人间界中,万里无一的修仙之人。
这样的人,只要有些修为,一个人便能坐镇一个小国。若是实力够强大,亦能成为大国的座上宾。那无劳什子用的徐临,不就是凭借他那身澎湃的灵力和能延年益寿的丹药,才让梁王奉他为座上宾吗?
思及他,王后莞尔一笑,滟红的唇微动,“徐临,该走了。”
话落,芳华殿似乎有了丝变化,又似乎无甚变化。不过是暗处的人少了几位,明面上繁华奢靡的宫殿又能看出些什么?
王后嘴角美好的笑意愈发深然。
徐临,入了地府可别怪本宫,谁叫你目中无人,自大轻狂?
月牙含胸垂眸站在她身旁,放轻了呼吸,后背浸出一层又一层冷汗,染湿了贴身衣衫。
“王上,探子传来消息,卓无肃三人已离开王宫,回到首阳府。”
刘公公嗓音尖细,低着头上传君听,丝毫不敢抬头看梁王。
梁王放下茶盏,“那些修士呢,就不阻拦他们?”
杯底与桌子接触,发出一声轻响,刘公公一颤,仿佛那一声轻响是敲在他心头,是催命符一般。
“他、他们说,不敢、不敢得罪首阳。”
梁王轻笑,笑声低沉,含着中年男子特有的魅力,极为好听,但在刘公公听来,却如同魔音一般。
他跟在梁王身边多年,熟知他的性子,知晓他这般笑定是有人要倒霉,而且是要倒大霉。
果然,笑声一停,他便听梁王道:“孤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今日里谁丢了王宫的脸,去解决了吧。”
刘公公额角冒出冷汗,恭敬应下后退出御书房,前去给黑衣修士们传话。
要说今日谁最丢人,非徐临莫属。
往日,梁王有需求时,徐临是座上宾,就算大不敬也可做到视若无睹。可如今,他无用了,便一脚踢开。
刘公公看多了梁王无情,愈加胆寒,深怕哪一日便轮到他。
圆月洒下银色光辉,笼罩着红墙绿瓦的王宫,给其披上一件朦胧的外衣,将一切污秽遮掩。
太阳逐渐升起,驱散了黑暗,阴暗的东西也缩回触角,躲回暗处。
梁王宫,依旧琼楼玉宇,美丽繁华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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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中出来,卓无肃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周身透着餍足的气息。
昨日晚上,师父极好说话,任他抱了许久。
许是被抱太久,抱的烦了,这才将他推开。
想着师父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卓无肃忍不住笑了笑。
庭院另一边,淇澳房门被打开,卫风走了出来,四目相对,无言的尴尬渐渐蔓延。
卓无肃:“……三师兄。”
卫风颔首,关门离开。
卓无肃看着紧闭的房门,想着没丝毫动静的淇澳,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些不同。
之前,他还疑惑为何三师兄也会与师父一同前来,疑惑为何他一来便问淇澳受伤之事。他分明与师父说的是淇澳受伤但已治愈,但三师兄前来后那阴沉模样却像淇澳伤重不治一般……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如此啊!
只是,师父能看明白卫风藏着的情,不知……能不能看透他呢?
“无肃,进来!”
屋内传来余亦辞的声音,唤回了卓无肃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43章
自身体好转,可自由行动后,余亦辞就不曾阖上眼眸好生睡上一觉,最多也只是闭目养神。
他没想到,昨日晚上被卓无肃抱了大半晚,他竟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要知他渡了道劫,实力可是堪比人仙的存在,哪会如此轻易的睡过去。
睁开眼,余亦辞看着上方陌生的床幔,迷茫着眨了眨眼,眼中神色才清明起来。
回想昨日晚上的情景,余亦辞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坐起身扫过屋子,却未看到卓无肃的人影。
不必展开神识,仅凭敏锐的五感,余亦辞便能察觉到卓无肃在庭院内,他心底疑惑,这一大早的立在院中发什么呆。
“无肃,进来!”
他开口唤了声,不多时卓无肃便进了来。
暗自打量着可称红光满面的徒弟,余亦辞嘴角勾起一个笑,乐呵呵地看着他,直把他看的不自在了才移开目光。
余亦辞道:“无肃啊,为师胳膊疼,腰也疼。”
胳膊疼?腰疼?
凭他那身修为,凭他肉身的强悍,卓无肃怎么也不相信他会胳膊疼腰疼。只不过…卓无肃面上不显,乖巧的在床边坐下,替他揉胳膊捏腰。
揉着胳膊的大手温热,力道适当,余亦辞享受的眯着眼,像极了一只晒完太阳后慵懒的猫儿。
卓无肃:“师父,可舒服些了?”
余亦辞颔首,“力道不错。”
卓无肃微笑,手移到他腰上,轻柔的按着。
余亦辞没防备,腰上的痒痒肉忽然被触碰,猛的一侧身,直直把脸埋在了卓无肃腰腹之间。
“……”
余亦辞若无其事地退开,恶人先告状,“谁让你按我腰了?”
卓无肃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师父,明明是你让弟子按的。”
“……揉胳膊!”
余亦辞别开脸,默默抬起胳膊,示意他继续揉。
卓无肃觉着好笑,嘴角半弯,旋即压下。师父这模样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凶巴巴地挠人,却奶凶奶凶的,无甚杀伤力。
任劳任怨地替师父揉着胳膊,卓无肃见他眼帘半垂,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往常,余亦辞听到他笑自己,早就爬起来想方设法找正当名头折磨他了,可他今日却是懒散的不想动弹,听到他的笑声也只当没有听到。
不对,才不能当没听到,先记下来,下次再罚。
余亦辞想的甚好,可不多时就将要记在小本本上的事给忘了。
按的舒服了,余亦辞终于舍得动弹一下,睁开眼坐了起来,“无肃,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密道?”
卓无肃颔首,他记得。他正要进密道探查,就被徐临入内给打断了。
“现在去走一遭,如何?”
“好。”
卓无肃应的干脆,可应下后却见余亦辞无丝毫反应,“师父?”
余亦辞轻咳,一本正经道:“此次就由你自己前去,若需帮助,为师会尽快赶来。”
“……师父!”余亦辞的反应在卓无肃意料之内,尽管多年未曾对师父撒过娇,但如今使起来,也甚是得心应手。
扯了扯余亦辞袖摆,卓无肃又叫了一声:“师父,你与我一起去好不好?”
徒弟眨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余亦辞瞅了两眼,没忍住答应了。
他一应下,卓无肃开心了,站起身道:“师父,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前去?”
余亦辞:“……”他怎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看着一脸纯良的徒弟,余亦辞抿了抿嘴角,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吧。
梁王宫守卫深严,不管是明面上普通人组成的御林军,疑惑是藏在暗中的黑衣修士,皆未发现有何异动。
卓无肃与余亦辞入梁王宫,犹如进入无人之境,未收到丝毫阻拦。
太子殿倒塌成了废墟,密室自然也就被掩埋在下方。以卓无肃之能,还做不到穿越空间,从这一处到达另一处。余亦辞随手拉着他胳膊,将他带入了密室。
密室位于冲击的中心,已毁坏的不成样。卓无肃环顾四周,准确找到昨日找到的机关,挥开挡在外的落石,打开密道入口,迈步走了进去。
余亦辞跟着他,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密道内道路通达,三岔路、四岔路比比皆是,一旦选错道路,便不知会前往何处。密道内不仅仅是岔路多,更多的是设在岔路口的机关。
机关有幻境、有阵法、有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甚至还有凶猛的入魔妖兽。
卓无肃一路走来,破了不知多少阵法,多少幻境。
余亦辞只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破阵,心中升起淡淡自豪感。
真不愧是他教导出来的徒弟!
还好他仅是在心中想一想,不曾说出来。若是卓无肃知晓他是这样想的,怕是也要反驳一句:“我这是在学堂跟着先生们学的!”
不过仔细算来,比之破阵破幻境之类的方法,余亦辞教的更多的是对灵力的掌控,是如何用剑。
在密道内越走越久,却仍未到达出口。卓无肃微微蹙眉,这密道未免也太深了吧?
周遭空气潮湿,除了泥土的味道外,还有一股子腥气。
似鱼腥,又似血腥,亦或者是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
卓无肃回眸看了眼,见余亦辞还跟在他身后,这才安心继续往前走去。
前路危险重重,一路上遇到的阵法机关难度直线上升。好在卓无肃较擅长此阵法,虽耗费了些时间,仍解开了。
余亦辞看着他多次失败,想稍加提点,可见他很快又尝试了另一种与破阵之法愈来愈相近的功法后,放弃了提醒。
徒弟有悟性,便让他自己悟吧。只有自己真正想通明白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行至后面,水汽越来越浓,卓无肃解着阵法之时,还不忘留一手。阵法一破,水流汹汹涌入密道,然在密道内涌了不过几尺,便无法再前进分毫。
灵力形成的罩子阻隔在密道中,将水流阻挡在了外面。
余亦辞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拍了拍卓无肃的肩,“真棒!”
他夸人的模样,与淇澳夸小宝时如出一辙。
卓无肃早已不是小孩,但还是很喜欢师父夸他,才不管是不是像夸小孩一样呢。
使了避水珠,两人踏入汹汹水流中。
遇避水珠,水流避让,两个如行走在平地一般。
才入水中,难闻的腥气便钻入鼻尖。同时,嘈杂的叫卖声,谈话声,守城官兵叫人拿出官引盘查的声音皆汇入耳中。
这里是--护城河?
怪不得密道这么长,太子是将整个盛京底部给挖通了吧?!
余亦辞五感十分灵敏,受不了如此恶臭的腥味,直接闭了嗅觉,这才好受许多。
“无肃,往那边走。”余亦辞道,给卓无肃指了一前进的方向。
卓无肃顺着余亦辞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不多时便见着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那处水深,比周围的要深约摸十尺。
低洼中,漂浮着许多尸首。尸首在水中浸泡已久,皆膨胀腐烂,被鱼虾啄食的看不清原本的面目。尸首脚踝处绑着一根粗麻绳,麻绳下端缠在巨石上,以防尸体上浮,被人发现。
卓无肃怀中被施了法的金线不安扭动,从他衣襟处钻出,直奔那沉在最底部的尸首而去。
金线划开水流,势不可挡般冲向低洼。但在触及低洼之时,金线卸去灵力,坠落在河床淤泥中。
卓无肃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具已看不出模样的尸首,许久后阖上眼眸,将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