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记载的他,年少意气,却不想现在……沦落至此。
忆起谢道云嘱咐的让他转告给余亦辞的话,北陆危机四伏,切不可轻易前往,卓无肃:“前辈,您……”
卓无肃话未问出,便被屋内传来的声音打断。
“你们走罢。”
“晚辈告辞。”
一行四人离开丰城,上了顾义的小舟。小舟缓缓升空,小乞儿看着下方渐渐变得渺小的城,挣扎渐渐停止。他脸颊两旁挂着泪痕,茫然又呆滞地看着那座城。
见他不再挣扎,卓无肃放开了他,看着默默哭泣的小孩,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淇澳求助。
淇澳替小孩擦去泪水,将他抱了起来。小乞儿的下颚抵在肩上,不多时淇澳便察觉湿润感传来,暗自喟叹,淇澳轻轻替他拍着背。
卓无肃垂眸看着下方愈来愈不起眼的城,看着那仍弥漫在空中,却在缓缓消散的枯黄之气。
忽然,一股纯净的灵力自城中一角散开,如涟漪般荡漾开来,看似柔和却以势不可挡之势驱散了全部枯黄之气。阴沉的乌云散开,温暖的阳光没阻碍的落入丰城。
搭在船舷上的手蓦地收紧,卓无肃明白……谢道云羽化了。
小乞儿若有所感,压抑不住喉间的声音,“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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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城之事已毕,却有许多疑问盘桓在卓无肃心头。
取出怀中追星珠,卓无肃盯着看了许久,缓缓向内注入灵力。散发着盈盈光辉的追星珠光芒大盛,下一瞬余亦辞一缕分神出现在他眼前。
余亦辞挑眉,嘴角带着笑,问道:“徒弟,何事?想为师了?”
“嗯,想师父了。”
卓无肃顺着他的话应着,看似不经意,却是他藏在心底已久,是他最想说的话。
偷偷看着许久未见之人,卓无肃不由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人相对比。
余亦辞漫不经心的选了一椅子坐下,目光却落在卓无肃脸上,似想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已经习惯了的对他的恭维。
可卓无肃一本正经,瞧不出丝毫其他情绪,余亦辞道:“找为师何事?”
卓无肃一五一十的将这两日在丰城遇到的一切说了出来,重点说了谢道云以及他对余亦辞的叮嘱。
“师父……谢前辈,已身陨。”
闻言,余亦辞陷入沉思,许久后抬眸看向卓无肃:“明日,我本体会前来。”
卓无肃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提及谢道云而升起的压抑严肃轰然消失,“是,弟子恭迎师尊。”
“乖,在盛京等着为师罢。”余亦辞笑了笑,消失在卓无肃眼前。
师父离开,卓无肃嘴角笑意散去,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他心底升起担忧,师父在听闻他说丰城之事后,决定亲自前来,是不是……事情远比他想的要严重许多?
卓无肃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最后只得将所想之事全部放在心底,不再想。不过,师父要亲自前来……他很是开心。
云浮仙府
余亦辞坐在院中,倚着石桌闭着眼眸,似在闭目养神。忽然,他睁开了眼,淡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思,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剑峰。
卫风正在处理峰上事务,见余亦辞前来,站起身恭敬行礼:“小师叔。”
余亦辞微微颔首,嗓音清冷,“无肃传来消息,淇澳伤重。”
不轻不重、甚至无甚感情波动的话入耳,击破了卫风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
“伤重?”
仅两字,说出口却似刮着喉咙,疼的厉害,疼到了心尖。
卫风眼前不由浮现那爱笑、爱撒娇的人,那是一个手破了皮都会苦着脸喊疼,让他照顾的人。
伤重,该会有多疼?
余亦辞道:“是,明日我将前往梁国盛京,你可要一同前往?”
卫风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好。”
目送余亦辞离开,卫风立在原地,站了许久。日头西斜,他才动了动身子,在桌前坐下。
暖色阳光打在卫风身上,形成一圈模糊的光影,他垂眸坐着,无端生出一股子伤感。
他送予淇澳的护身灵宝如此多……为何、为何还会重伤?卫风面上露出一抹痛色,恨不得立刻出现在淇澳面前,看他是否有事,看他是否伤的严重。
感受着心房泛起细细绵绵的疼,卫风阖上双眸,掩住眼中的爱意。
翌日,余亦辞离开前,还不忘到首阳主峰见白松筠一面,告知他自己要离开,叮嘱他要注意掌门威仪。
白松筠懵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小师叔,您与卫风都要离开首阳?”
余亦辞:“是。”
“那、那我呢?”白松筠道,难道让他一个人驻守山门?他也想外出一趟啊!
“留在首阳。”余亦辞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小师叔……”白松筠苦了脸,不多时他忽然问道,“我徒弟顾义如何,可有受伤?可需要我这做师父的去看望他?”
“很好,没受伤,不需要。”余亦辞无奈道,有小白这样的师父吗,竟期待着徒弟受伤。
“没事便好。”白松筠口是心非,彻底苦了脸,没了斗志,蔫哒哒的与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余亦辞最是看不过他这般模样,将大师兄云游前叮嘱他的话又拿出来开始念叨,“小白,你作为首阳掌门……”
闻言,不待余亦辞继续说下去,白松筠便打起了精神,嘴角笑意得体,姿态大方,将掌门人的威仪体现的淋漓尽致,让人不敢直视。
余亦辞满意点头,随意拿出两件新捣鼓出来的丹药,当做奖励送予他。
白松筠笑意更甚,“顾义作为师兄,保护好师弟,是他的过错,还望小师叔替师侄对他严加处罚,让他下次定不敢再犯。”
拿着价值上百万灵石的丹药,白松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卖了徒弟。
余亦辞:“……”
卫风:“……小师叔,我们快些出发?”
余亦辞:“好。”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消失,独留抱着丹药,已经想好要如何售卖的白松筠仍站在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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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揉揉鼻子,顾义一边处理脏了的方巾,一边嘟囔:“谁在骂我?”
“嗯?”淇澳坐在一旁,闻言看向他,笑眯眯道,“谁敢骂你?”
顾义嘴角一抽:“远在首阳的那位。”
顾及着白松筠的修为,怕他推算出些什么,顾义不敢提及他名讳,连师父二字都不敢提。
“也是。”淇澳赞同,顾义这几年与掌门师伯的斗智斗勇他都看在眼里,掌门师伯的确可能在背后说他坏话。
“盛京,到了。”卓无肃倚在一旁船沿,看着下方村落愈来愈密集,城镇愈来愈繁华的地方,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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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盛京城
首阳驻守在此的真人林惊早已等候在城外,前来探查弟子失踪之事的三人,皆是在首阳身份地位极高之人。
一个是掌门白松筠之徒,一个是执法长老卫风之徒,甚至有一个是太上长老余亦辞的弟子。林惊候在城外,不由心生感慨,在修仙界找个好师父,比投个好胎都难啊。
正想着,远处行来的飞舟愈发清晰,上面下来三位身长玉立,但各有千秋的俊朗之人。目光触及卓无肃,林惊一愣,旋即恢复如常。
只是与他所想不同,一红衣男子身后跟着一小孩,小孩瘦弱,似怕生一般藏在男子身后,偷偷打量着他。
林惊躬身行礼,引着一行四人往城内走,“敢问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
“他叫小宝。”卓无肃答道,询问起弟子失踪的具体事宜。
林惊道:“周遭村镇遭了兽潮,那三位弟子前去保护村民,而后无端失踪,追踪粉、心头血燃灯都无法寻到他们,许是遭遇不测。可他们往生灯却亮着,又表示着他们无事,我实在寻不到他们,只得上报宗门。”
卓无肃颔首,“等到了首阳府,带我们去看往生灯。”
“是。”林惊应到,加快脚步往首阳府走去。
随着他入了城,卓无肃环顾四周,看着繁华似锦的京城街道。这里是他出生之地,他却无甚映像,全然是陌生的。
淇澳乐呵呵地看着街边小贩摊上的小玩意,九连环、鲁班锁、拨浪鼓……等等皆是他可叫出名的东西,卫风疼他,幼时未少送这些小玩意与他玩耍。偶尔看到新奇的东西,淇澳皆极为大方的买下,一股脑塞给小宝。
小宝漂亮的眼睛晶亮,嘴角难得露出了笑意。自谢道云陨落后,他便一直不开腔,即便是在最喜欢的淇澳面前。
见他如此,淇澳亦可放开心,买下四串冰糖葫芦,给卓无肃强塞了一串,又给了顾义一串,淇澳手中拿着两串冰糖葫芦故意在小宝面前晃悠。
糖浆裹着鲜红的山楂,晶莹发亮,看得人口水欲滴。小宝目光顺着冰糖葫芦移动的轨迹移动,抿了抿嘴角。
他如此表现,逗的淇澳哈哈大笑,将冰糖葫芦递给了他。
拿到垂涎已久的糖葫芦,小宝笑眯了眼,“谢谢哥哥。”
卓无肃见他如此逗弄小孩子,无奈地摇摇头,把手中拿着的糖葫芦也塞到了小宝手中。
小宝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似在想糖葫芦最是好吃,他为何不吃。
卓无肃:“我不喜甜,你吃。”
小宝顿了顿,弱弱道:“可……这是酸甜味的……”
卓无肃:“……”
“哈哈哈哈哈哈……”淇澳笑得不行,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小宝肩膀,在他看来之时,夸奖道,“干得漂亮!”
卓无肃不贪嘴,日常吃食在食堂解决,偶尔与他偷偷摸摸打山鸡来烤,再偶尔吃些灵果磕些灵药,哪曾吃过糖葫芦。怕是看着那一层糖浆,便以为那东西甜的腻人罢。
“小卓,你真的不尝一尝?”
“不。”卓无肃果断拒绝,即便那是酸甜,那也是带了甜。
淇澳不依不饶,心底那闹卓无肃的火焰愈烧愈烈,他终是忍不住拿了糖葫芦送到他嘴边,“吃嘛吃嘛,好吃的。”
卓无肃避开,淇澳随之跟上。
顾义笑容满面,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折扇,唰的打开,在胸前摇着,仿若一翩翩公子哥。
“淇澳,别逗他了。”
林惊看着几人玩笑,面上也带上笑意,年轻人啊。
转角便是首阳府,林惊带着人走过去,却不想见到首阳府外候着一身着深蓝宫衣,手拿白色佛尘的公公。
公公在烈日下已等待许久,额角浸出热汗顺着清秀面庞滑落,却仍恭敬的站在首阳府外,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林惊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年轻人,他热情地迎了上去,“林真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待走近,看清林惊身后几人面容,特别是卓无肃容貌后,他怔愣片刻,尖细着嗓子道:“太子,您终于回来了!王上王后可找了您两月了!”
说着,他便跪下给卓无肃磕头行礼:“奴才恭迎太子!奴才礼数不周,还望太子恕罪。”
卓无肃皱眉:“我不是太子。”
公公抬起头,大着胆子打量卓无肃,打量后,他更确定自己不会认错人,“奴才照顾您几年,对您再熟悉不过,怎会认错?”
淇澳:“他从小于首阳长大,真不是太子。”
林惊亦道:“此乃卓无肃,于十五年前入了首阳,是我首阳太上长老的弟子。刘公公许是认错了。”
刘公公站起身,疑惑仍盘旋在心头,卓无肃……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暂且将此事压下,刘公公说了今日前来所要讲之事:“传王上口谕,首阳仙人前来,本王已备下晚宴,还望几位赏些薄面,于今晚时前来一会。”
林惊看向卓无肃,待他做决定。
卓无肃道:“我们定会准时前往。”
刘公公在宫中生存多年,已是人精,自是没放过林惊的小动作。他含笑应下,“您四位一路赶来,想必辛苦难忍,奴才便不打扰您们歇息,先回宫与王上传话。”
说罢,他便行礼退下,由侍卫扶着上了红棕马,策马离开。
目送他离开,几人入了首阳府。卓无肃看向林惊,询问道:“太子失踪了?”
林惊:“是,两月前无缘无故失踪,梁王愁白了头,梁王后日日以泪洗面,日日派人寻找,至今仍无果。”
卓无肃若有所思,“可是精怪抓了他?”
林惊:“不是,无任何人为,亦或是精怪所为的痕迹,倒像是他自己离开一般。但太子宫中宫女却说,太子失踪那日,早早便歇息睡下,睡前还吩咐了让她们明早准备八宝粥,不似会自己离开,定是被歹人绑走。”
淇澳挠挠头,奇怪道:“太子自己离开,她们罪不至死。但太子在她们眼下被绑走,她们护驾不力,可是死罪,她们怎的争相认这罪名?”
顾义亦觉奇怪,“是啊,她们……不怕死?”
林惊摇摇头:“我们只是驻守在此,不管皇家之事,未多加打探,此事梁王、梁王后瞒的又紧,是以……我也不知。”
此等异像,梁王梁王后定是最先知晓的人,他们想瞒着,林惊也不会耗费精力却探究他们到底为何会瞒着。
只是,林惊目光再次落在与太子卓无渡可谓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的卓无肃脸上,“你容貌与太子一模一样,您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