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最有可能。
沈方舟能带自己来这儿,意图明显。
他给了岐林一张免费入场券,直接空降,单方面给梁戍星施压。
梁戍星把辰星作跳板,自然辰星的老板不会乐意甘愿被骑。
岐林观察了一会儿梁戍星,从沈方舟进门开始,两个人几乎没有眼神交流。
可见私底下关系已经僵到什么程度。
还有另外一个方面,现在岐林也才切身感受到臧南渡在里头的地位。
整个桌子上的人都得耐着性子等他,现在面儿上还都说说笑笑,一点抱怨的都没有,而且岐林还发现。
没有酒。
岐林想着,突然所有人都站起来,朝着门口儿都开始凑两句热闹,“哟,臧爷,上边坐。”
臧南渡照旧一身西装,笔挺着进来,没多少客气,径直去了雅座。
在他旁边的位置,是全场唯一一个没站起来的沈方舟。
“来了,”沈方舟没抬屁股,嘴上倒是很热络,“瞧瞧我把谁带来了”他手朝门边儿一指。
岐林就跟臧南渡对上眼。
里头的人都开始往岐林那儿看。
或者说,也都在观望。
能跟臧南渡扯上关系的人,只有这个岁数本来就很值得琢磨。
臧南渡在圈儿里的朋友不多,就算有,基本上都是抛开商业合作伙伴,再不济大部分都是北城中戏毕业的同门师兄弟,平常也都是学术上的问题交流的比较多,而且年纪偏大。
倒像是岐林这样儿的漂亮小孩儿,不多见。
因为沈方舟个人的偏爱,大家都能看在眼里,同样也理解。
所以不足为奇。
但是这样的同时跟沈先生和臧南渡扯上关系。
就真的让整个在场的人都觉得好奇。
“臧爷,”岐林开口,乖乖叫了一声。
臧南渡没说话,也没往底下的凳子上坐,当着全部人的面儿就是静静地看着他。
周围的人一开始惯性想坐,等看见臧南渡没有要坐的意思,自己也都尴尬,一时桌上的人都不尴不尬站着。
导致全桌都很尴尬。
臧南渡面子大,整个摄制前期的投入甚至贯穿整个剧场全部过程的钱都从他身上出,所以作为一个方向标来说。
正常。
“周编,”臧南渡坐下了,扭头对着坐在他右手边的周编说,“在这儿,添把椅子。”
周编一开始有点儿懵,先是谨慎朝周围都看一圈儿,“还有人来”
因为今天晚上的聚餐,是他帮着臧南渡做东,人数清点也都是自己的工作,现在被他一吩咐就本能的开始核实人数。
“让他过来,”臧南渡瞧了一眼坐在门口儿的岐林,“坐我这儿。”
他话说出来,周编就顾不上懵了,叫了外头的侍者调换座位,跟他挨着的所有人都开始往下撤。
岐林坐在臧南渡的手边上,人没低头,但同样没多说话。
桌上的人都开始看着岐林。
惊讶于岐林的身份背景。
“臧爷,这几个是一开始预选的几个主要大角,功底是葛老都考验过得,”周编在他身边一个个儿指。
无边之界的剧本整体框架出自周编之手,所以这次选角的活动自己也跟着参与,他师承北城中戏表演专业博士葛万叔,也就是这次无边之界的总导演。
出面儿的体力活都是自己干,剩下的关于中心的指导工作,是葛老在后面打点。
“都瞧了”臧南渡话是对着周编说得,但是头一直往岐林旁边瞅,他右边的周编不得已往前探了探身子,“还没,葛老最近身体不大好,在家休养,但是他也说了,这次的预选先让您看。”
周编还特地对着剧本上的人物开始介绍。
“闫夏冬一选是咱们这个小星,这个基本上就是敲定的,剩余的几个情况也差不多,男配大角曹光汉暂定空缺,这个我有几个备选,但是一稿给葛老的时候被敲回来了,”周编自己手上拿着小本儿开始继续往下念,“刘启东、满汉就是对桌儿的那两位。”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赶紧站起来,笑着跟臧南渡叫了声臧爷。
“剩下的剧组方面的几部分人员配备已经成了班子,等您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那我就招呼着开始对着本子改。”
“臧爷”周编轻声叫了几声,臧南渡才回头。
“知道了。”臧南渡话说的短,桌面儿上又开始热闹。
工作要谈,但是还得先吃饭。
桌面儿大,上头盖着明黄的桌布,垂下来能盖住膝盖。
岐林伸了左手,用小指勾在臧南渡掌心上。
他指尖热,比对方更热。
对方的手只是动了动,没拒绝,但是也没往上拿。
岐林自己这么玩儿了一会儿,手机上开始有消息。
臧南渡的。
注意场合。
岐林嘴上抿着笑,把原本只是点在上对方掌心的手摊开,食指交叉,这次臧南渡的反应重,先是跟着一攥,又松开。
现在周围的人还在谈论这个剧本,焦点都放在周编身上,岐林今天脑袋晕,体温热,原本他以为臧南渡生气了,现在看来,就算生气。
他也能在这儿造次。
可惜现在没酒。
如果有,他就能在臧南渡那儿更放肆。
岐林眼睛盯着臧南渡的侧脸看,眼神一路搜刮往下,最后还是停在上次未遂的嘴上。
越想岐林越燥,
最后在心里说了句脏话,
操,想舌吻。
第34章
“等会儿吃完,找个地方先试试戏给臧爷瞧瞧,”周编最先说话,虽然他在这个队伍里年纪不算最高,有几个副导演看年纪就已经保底三十,但是因为周编同样师承葛万叔,所以在这里排资历都得往上数。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臧南渡边儿上说话最多除了沈方舟就只有周编了。
沈方舟笑着倒茶水,“都说臧爷禁酒,你瞧瞧这不台面儿上话都说不开,”他自己端了一杯飘着茶叶的水往臧南渡跟前一挪,“你还是老规矩,但是让这几个晚辈得尽尽兴。”
沈方舟招呼周编,“少来点。”
周编一脸难色,两边儿他都得罪不起,就瞧着臧南渡的脸色决定自己到底抬不抬屁股。
臧南渡没说话。
周编就不敢动。
“小林小星,你俩起个头,说这酒喝是不喝,”沈方舟笑着把话题抛了。
像是故意的,夹着两个小孩儿聊天。
周编才喘了口气。
梁戍星跟着一愣,只能舔着脸笑,这话他也没法接。
因为谁都知道臧南渡不喝酒,也不喜欢酒,而且无边之界这趟活儿实属不好带,臧南渡跟沈方舟都想掺和的东西。
铁定烫手。
饭桌儿上又死一样沉静。
“喝,”说话的是岐林,搞的桌上的人又懵了一波。
岐林撑着自己的下巴,他笑着冲臧南渡一乐,
“臧爷的我喝。”
替臧南渡喝酒。
这六个字连起来,怎么看都很惊世骇俗。
就连梁戍星都呛了一口水,弯腰捂嘴地咳。
所有的人都在看臧南渡的反应。
那边臧南渡就没给反应,他也跟其他人一样看岐林,半分钟之后他脸上给了个勉强可以分类的表情。
非常微小的嘴角动作,是可以归到“笑”这个字里的表情。
臧南渡笑了。
众人现在不知道是该出一口气还是应该继续憋着,臧南渡的笑意轻易不好揣测,现在这个档口就更是诡异。
沈方舟的原本端坐着,看见臧南渡的表情,自己撑着下巴扯嘴角。
他瞧出来了,
这个笑。
臧南渡认真的。
“那就是成了,”沈方舟给周编递眼色,示意他去拿酒,“臧爷桌上开心,头一次得热闹点儿。”
周编得了指示跑前跑后,最后每人杯子里都满上了。
高度白酒。
杯子轮着来了一圈儿,沈方舟巡的最快,叫的最急,桌儿上杯子里的就也一杯杯的往下去。
周围都战战兢兢喝不痛快,因为臧南渡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琢磨。
尤其是只盯着帮他拦酒的岐林。
沈方舟像是故意的,一晚上的酒就往岐林手边儿上碰。
但是众人更惊于岐林的酒量,边上几个副导的脸上已经攀了一层淡粉,他们几个是老酒场,都禁不住沈方舟这么劝,别提还得加双人份儿的岐林。
几个人想劝,这么喝人的胃受不了。
但是同样没人敢开这个口。
臧南渡没说话,自始至终就只是看着。
岐林身上越喝越热,最后手有点儿麻,但是他还在有意识笑,对每个人都是。
“岐林,”臧南渡叫了他的名字,
很认真。
臧南渡伸手扣在他杯面上,“够了。”
“总归意思不对,”臧南渡把自己手面压实的杯口就冲着自己,端在自己嘴边儿,看了一圈儿人,“这杯他该不该喝”
众人彻底疯了,没人知道现在臧南渡和沈方舟中间夹着个岐林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谱,以后要是这两个人存在的酒桌儿,就是把自己腿打断也不来了。
岐林憋了一个酒嗝,他盯着臧南渡手里的半杯白酒,舔了舔嘴说,“臧爷的酒,我总归要喝的。”
“他该喝,”梁戍星抢了话过来,他一个晚上被岐林抢了不少风头,他从见到这个小孩儿以来心里就一直难受,而且他有预感,如果他想拉拢臧南渡,第一个要挪的就是横在中间的岐林。
太碍眼了。
“臧爷的酒,要喝就得喝个干净,”梁戍星观察臧南渡的脸色,捕捉细微,然后继续接话,他觉得臧南渡想让岐林喝,岐林当着他的面站沈方舟的队,按理说就是不给他面子。
所以这会儿喝酒的时候他就在琢磨,臧南渡应该是不爽了,所以他也就顺着臧南渡的情绪说,“这杯算我敬的。”
意思是岐林这杯还得喝。
岐林撑着胳膊够臧南渡手里的那杯酒。
碰上半边玻璃的时候感觉已经被对方捂热了,他嘴里带着点儿酒糟香,“臧爷,”他伸了伸胳膊掌心捏着温酒,冲他一乐,“我的。”
“我的。”臧南渡接着重复一遍。
然后喝了。
岐林想象着那杯酒从对方的口腔顺着咽喉一直往下,在喉结的地方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那个已经被自己亲吻过无数遍的玻璃杯就被扣在臧南渡那儿,自己也被对方伸手按在座位上。
“酒就到这儿,”臧南渡对着沈方舟撂了眼神,“成么”
沈方舟揽着岐林的肩膀把人微微朝自己身边儿带,笑着说,“我总归看不走眼,替臧爷尝酒的,以后铁定大出息。”
梁戍星脸变了,明着站队被扇了一把掌,他捂着胃里绞痛,咬着嘴忍痛。
忍不住瞧对面的歧林,他想不通,为什么臧南渡就是不动声色护着。
那边岐林还是觉得热。
挨着沈方舟身上的地方哪哪儿都热,他稍微离对方远了点儿,刚才沈方舟抛了这个话题出来其实就是试探。
他的话得有人站在他这边替他接。
梁戍星如果不行,那他自己就必须行。
礼尚往来,他得懂。
岐林也看中了现在沈方舟的这个档口,梁戍星已经不堪重用,无边之界这个本子如果梁戍星足够聪明他就不该碰。
他太急了。
况且臧南渡那儿未必有他的位置。
“抱歉,”岐林想到这儿胃里反酸,他抽身出来往洗手间走,等站起来才发觉大腿一直到脚跟儿都连着汗。
如果刚才那杯喝了,岐林不保证能不能忍着做点儿什么奇怪的事。
镜子里头自己更是多少有点,
“浪。”
这个字蹦出来的时候其实他没承认,开了水龙头漱口,嘴里到嗓子都残留着酒精,摸兜儿都没找到木糖醇,嘴里的酒味儿压不下去。
他酒量可以,他其实再喝多少都成,但是要是在这种场合交了底,是他总归没多少好处,所以他借着身上发烧的劲儿装醉出来了。
其他没什么,就是身上半湿着不舒服,嘴上红了一片,下嘴唇微微发肿。
手背抵着额头就被自己烫了一下。
他也没打算马上回去,就撑在水池边上等人。
中间沈方舟来了几次电话,岐林说没事,之后的半个小时岐林都在卫生间消汗。
直到散了场。
岐林回去的时候没留人,服务生是个小姑娘,她已经在收拾了,看见回来的客人眼睛一亮,眉眼弯着说,“这里的客人已经离开了,需不需要我帮您联系前台。”
岐林摇头往回走,手机里响着沈方舟的消息,“车里等你。”
岐林低着头往回走,等临近了刚才的洗手间身子一歪,脖子上就多了一只手。
岐林背对着来人,那只手轻轻移到岐林的眼睛上。
有点儿热。
“发烧,”臧南渡说。
“你生气了”岐林没管臧南渡这句他已经知道的事实,带着试探问了句他看的见的废话,臧南渡一定生气了,而后想到自己身上半干半湿刮刮蹭蹭不好,就想往前挪脚,但是很明显。
臧南渡不让动。
所以岐林又换了个借口,“有点儿感冒,传染。”
他手往后,胳膊微微往外撇,想先从臧南渡那儿出来,之后任由他怎么讲都成,就是现在被酒精和身体里消化不了的余热搞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