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北轻车熟路地找到摆着弓箭的架子,示意苏榕过来一起拿。
苏榕放心不下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老爷爷,他已经又站了起来,脊背佝偻着却也还是要执着地把守在门口,死死盯着门外的空气,仿佛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事。
虞秋北递出弓的手半天也没见人来接,奇怪地抬眼。
苏榕还在用关怀的目光看着老人。
虞秋北只好出声催促:“你过来接一下。”
苏榕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你在看什么,有那么好看吗?”虞秋北是真的搭不上他的脑回路。
“我在想我爷爷……”苏榕低头整理起了散落的弓箭头,有些怅然地说,“他也是这样一个认真的小老头。”
苏榕的父母去世后他先是跟爷爷奶奶住了一阵子,他们两个老人身体不好以后他才搬到了亲戚家住。他的爷爷退休前是市立图书馆的管理员,退休后也不肯闲着,三天两头就往图书馆跑,还非得拉着才上小学的苏榕一起。苏榕看书时他就在旁边检查架子上的书有没有摆对位置,帮那些不知道书在哪儿的人找书。苏榕之所以会对文学感兴趣可能也是那时候跟着爷爷泡图书馆培养出来的。
爷爷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如果在他的世界也有一个有鬼的次元,那他的爷爷一定是一只游荡在图书馆里的乐于助人的鬼。
而虞秋北明显缺乏这方面的经历,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觉得他是在无病□□,又塞了一把木箭到他手里让他整理。
苏榕还没惆怅两秒钟就被拉回现实,任命地找来箭筒把这些木箭塞进去。
塞着塞着,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可能是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这些箭的箭头就跟被磨平了一样,完全不锋利!
他握着箭头,在自己胳膊上刮了刮,就跟挠痒痒似的,刮半天才刮出一道红痕,靠这个根本伤不了那只巨鸟吧!
虞秋北一偏头就看见苏榕在“自残”,他一把抓住箭羽,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我……”苏榕不太懂他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他白皙的胳膊内侧,那道刚刚还浅浅的红痕过了几秒竟变得通红一片,看来这箭头后劲有点足。
苏榕明明没有可心虚的地方,却还是被虞秋北灼人的眼神盯得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是看这个箭头太钝了,想试一下能不能戳得动。”
虞秋北没好气地说:“你脑子里装的什么,拿自己的手试?”
“但这个箭头真的很钝……”苏榕还想辩解几句,显得自己没有那么蠢。
然而虞秋北却迟迟没有再说话。他好像被苏榕胳膊上的红印吸引住了,视线牢牢钉在上面一动未动,眼底渐渐翻起苏榕读不懂的诡异情绪。
苏榕心觉奇怪,虞秋北怎么看这个看得这么出神,神情隐隐有些不对劲。
“喂……”他刚想叫虞秋北,虞秋北一听到声音就自己猛地眨了一下眼,嗖地伸手帮他把衣袖拽了下来,盖住了那片红痕。
“下次不要再这么干了,听清楚了吗?”
他好像只是在尽关心同学的义务,刚才那出神的瞬间仿佛只是苏榕的错觉。
苏榕扯好袖子,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想起了正事:“这个箭头钝成这样,岂不是一点都伤不到那只鸟?”
虞秋北点点头说:“是啊,我一开始就说过,不一定会有用。”
苏榕更奇怪了:“那我们来拿这个是要做什么?”
虞秋北永远在说出第一步时心里就准备好了第二三四步。他说:“可以远距离骚扰,到时候你们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收拾,很快就收拾出了满满四桶的箭,箭如果没射中还可以回收利用,感觉这些箭都够他们射到明年。
他们又一人背了几把弓,架子眼看着都要被他们俩搬空了。
临走时,苏榕眼角余光扫到另一边架子上的竹剑,忽然有点手痒。
他飞快地取了一把竹剑拿在手里,虞秋北挑了挑眉,似是在询问他拿竹剑干什么他又不会用。
他讪讪笑着说:“有备无患嘛,有备无患。”
其实他就是看之前虞秋北那么帅,想体验一下挥竹剑到底是什么感觉。
虞秋北没说什么,再一次把在门口守门的老爷爷推到了一边。
“这可是你的恩师啊你这么粗暴?”苏榕用开玩笑的口气调侃了一下虞秋北。
但虞秋北并不想和他开玩笑:“死都死了,装模做样没有意义。”
这下换苏榕没话说了。虞秋北说的也对,这些鬼看着再有人味终究还是鬼,不需要投注感情。
虞秋北等他出来后锁上了器材室的门,老爷爷的脸一点点消失在门后,隐没在了深深的黑暗中,独自孤独地等待着下一个打开这道门的学生。
回去的路上,苏榕想到老爷爷只是机械地守着器材室,再一想那只巨鸟,突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一只鸟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鸟哪里来的怨气?”
“动物当然是没有怨恨这种情绪的,所以它背后一定有人。”虞秋北有些期待地勾起唇角,“等我们把它收拾了,人自然就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我没有写的太隐晦,虞秋北早就发现苏榕有问题,现在就是在以逗老鼠的心情看他瞎蹦跶。
第30章
苏榕和虞秋北带着一堆装备回到超市,所有人看到那么多箭瞬间安全感满满。
“但这个箭很钝。”苏榕实事求是地说。
王帆才听不进他说了什么,拎起一张弓就要往外冲。
苏榕早有准备,手臂一伸正好拦在他冲出去的路径上,另一只手拍了拍提着的箭筒说:“别着急,等等跟我一起,想射多少射多少,管够!”
虞秋北把弓分给剩下几个男生,结果还多出一张,郁锦自告奋勇地说:“我也想来!”
她一头利落的短发,衣着干练,小腿肌肉紧实,看着像是练跑步的。
虞秋北见也没有别的女生来争,便把最后一张弓给了她。
苏榕以为他们应该可以出发去围殴那只鸟了,哪知虞秋北还有事要干。
“我们还需要绳子,找找超市里卖的晾衣绳能不能串成一根长一点的。”
有人问绳子是拿来干嘛的。
虞秋北直截了当地说:“套鸟。”
苏榕只知道马可以套,不知道原来鸟也可以。
虞秋北把晾衣绳做成套索背在肩上,继续和其他人交代他想好的作战计划。
“到外面以后,我先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你们分散站,从不同位置朝那只鸟射箭,把它逼到我这里,如果它要去追你们你们就往超市跑,听明白了吗?”
“那你呢,你不会很危险吗?”苏榕下意识问。
虞秋北还是十分淡定,“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
苏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肩上背着绳索,弓和箭也有,既然他说有分寸,那就当他是真的有办法吧。
除了郁锦以外,剩下几个没有分到弓的女生就留在了超市里。宣蔚然很想出去观战,但虞秋北说这样还要分神保护她,会影响他的行动。
为了不给虞秋北添麻烦,宣蔚然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超市里。
他们六个一人拿了一大把箭矢,刚踏出超市没几步,突然听见了一声刺耳的鸟鸣。
“在天上!”郁锦叫道。
那只巨鸟徘徊在云雾间,如鱼得水般自在翱翔。但当看见猎物出现了,它立马收起撒欢的状态,敏捷地一个俯冲急速向他们冲来,直接把他们的计划全盘打乱。
苏榕飞快地弯弓搭箭,对着鸟头射了出去。
白色的箭羽在低空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紧接着直勾勾地栽进了马路对面的灌木丛里。
苏榕:“……”
隔行如隔山,铅球练的再好,射箭该歪也还是得歪。
王帆大喝一声,也跟着射出了一箭。
“来啊秃毛鹦鹉!”
他力气大,细细的弓弦被他拉到了极致,飞跃出的一箭气势如虹,直奔高空中的巨鸟而去。
苏榕情不自禁地给他叫好,又尝试着射了几箭,无一例外全偏了。
王帆这一箭直接咻得击中了巨鸟前额。巨鸟嘶叫一声,两眼锁定了攻击它的王帆,再一振翅加速朝王帆飞来。
虞秋北趁他们乱箭齐发吸引大鸟注意的空当,早已悄无声息地潜到了远处一颗大树下,将晾衣绳的一头绑在了树桩上。
王帆喊道:“我吸引住它了,你们快散开!”
几人呼啦啦散到各处,但苏榕放心不下,怕王帆也被这只鸟叼走,迟迟没有动腿。
数秒之间巨鸟已至,它庞大的双翼挡住了阳光,苏榕只能看见那带血的鸟喙越来越逼近……
巨鸟的目标是王帆,而王帆还一动不动。苏榕匆忙提醒:“你倒是快躲开啊!”
王帆眼眶通红,额头青筋毕露,死死地盯着巨鸟飞来的身影。苏榕见他拳头紧握,刹那间明白了,他想为萧媛媛报仇。
“你疯了吗你怎么干得过……”苏榕话说出口的同一时刻王帆的拳头也挥了出去,从侧面重重砸在巨鸟头顶。
巨鸟肉眼可见地浑身一震,从头到脚的羽毛像触电般地抖了抖,竟是被他这一拳打懵了,本来要来啄王帆的尖喙硬生生停在了王帆眼前。
王帆抡起拳头,两腿分开大吼一声,还要再给它来一拳。
巨鸟双翅一挥,毫不犹豫地调转目标,朝着旁边的苏榕啄去。
你这鸟怎么还欺软怕硬呢!苏榕震惊不已,掉头就跑。
他一边往虞秋北所在的地方跑一边想,让王帆去开飞机真是屈才了,他这拳法简直就是武松再世,应该去马戏团表演打虎才对!
虞秋北的作战计划本来就是让他们把鸟逼到他那里,他这样带着鸟去找他应该不算破坏计划吧。
他看见虞秋北在树下悠闲地摇晃着绳索。身后是翅膀破空而来的呼呼风声,他不敢回头看巨鸟离他到底有多近,只敢拼命往前跑。
在还有几步远时,他后颈骤然汗毛倒竖,这是身体感知到危险的信号!
虞秋北啧了一声,两步上前,在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抽出了他一直背在背上的竹剑。
对哦他怎么忘了他还背着一把剑,虞秋北要用剑暴打鸟头了吗……他一分神脚下没注意,直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虞秋北的动作行云流水,抽出剑后一丝停顿也没有,直直将竹剑横着卡进了巨鸟大张的嘴里。
巨鸟没有牙齿,也没有智商,拼命想要合上鸟喙,却被竹剑限制了行动。
“起来!把绳子套在它脖子上!”虞秋北皱着眉将绳子扔给苏榕。他手里握着剑,没有办法甩绳子。
苏榕一骨碌爬起来,麻利地捡起绳子就要往鸟脖子上套,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要紧问题。
“等一下,你这样卡着我套不进去呀……”
虞秋北也发现了,剑卡在鸟嘴里就没有办法把绳子末端的洞套进鸟脖子。他当机立断道:“我数三二一,我松手你就套。”
苏榕本来想说万一他手抖没套中怎么办,虞秋北看出了他的犹豫,眉毛一挑警告说:“你敢掉链子你就死定了。”
前科累累的苏榕不禁被吓得一哆嗦。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确实不敢掉链子。
虞秋北没给他多想的时间,巨鸟的力气很大,竹剑眼看着就要被它啃断了。
“三、二、一!”
虞秋北手一抽,苏榕马上将绳子接上,这一次专业铅球投手苏榕能命中吗……
答案是不能。
鸟头近在咫尺,但象征着一切希望的绳索就这样擦着鸟喙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那一刻虞秋北锋利眼尾里迸出的寒光像是要吃人。
苏榕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什么时候变得干啥啥不行了呢!
巨鸟没有再追逐苏榕,而是将目标锁定了刚刚和它对峙的虞秋北。它尖啸一声朝虞秋北的头啄去,虞秋北飞快地一闪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绳索。巨鸟的尖喙险险擦着他的肩膀划过,衣袖瞬间被撕开一个大洞,溅出点点血花。
顾不上肩膀处的伤口,虞秋北近距离将绳索往巨鸟头上一套,伏低身子跑向了和树桩相反的方向。
苏榕后知后觉,也跟着跑了过去。
虞秋北的左肩上有一道擦伤,还好伤口不算太深,但苏榕还是很愧疚。
他认真道歉道:“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没套中。”
虞秋北胸膛一阵剧烈起伏,苏榕感觉他周身都被一层无形的怒火笼罩,好像分分钟就要兑现让苏榕“死定了”的承诺。然而等他呼吸趋于平稳后,那层怒火凭空蒸发了,他冷静下来,摇摇头没有和苏榕计较。
巨鸟被绳索套中脖子后挥动着翅膀,转身想要再向他们扑来,但却被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绳子紧紧绷成了一条线,树干被它剧烈的摇晃震得落下一地树叶,但并未被真的撼动。
苏榕刚想问接下来怎么办,却见这只鸟忽然收起双翼不动了。
“它这是……”
伴随着苏榕疑惑的声音,这只巨型鹦鹉开始一点点变小,苏榕马上反应过来它这是想靠变小来挣脱脖子上的绳索!
“你快想想办法!”苏榕着急转头向身边的虞秋北求助,但虞秋北早已不在原处。
鹦鹉变小的举动正中虞秋北下怀,他弓着背像猎豹般射了出去,手中只握着一只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