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能去出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名声被宣扬开来，到医馆找他看病的人就更多了，来往的客人里多了许多不是贫民区里的人。
普通百姓们觉得他这里便宜，有家底的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医术，也半信半疑的来试一试。
“咳咳咳，陆大夫真是当世神医啊，我三天前还躺在床上等死，现在说是只咳两天就能痊愈了！”
还有原本贫民窟里的和陆任相处了多年的街坊邻居。陆任医馆的名声最开始就是他们传播出去的，现在看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来越热衷于给陆任撑腰做广告。
面前这个老大爷看店里来了两个穿着讲究的人，特地就放开了音量，讲的也有模有样，看他的样子连陆任本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请了个托。
“黄大爷，不必如此。”他有些无奈。
“要的要的。”黄大爷瞥了进门的两个人一眼，压低声音颇有些为老不尊的说，“宣传宣传嘛，又不是骗人。”
贫民区很多人都希望陆任的医馆能发扬光大，当然不只是为了他，而是希望这片区域的贫困能被人发现被人重视。
“这两天来找陆大夫的人是不是太多了。”待在陆任旁边的小壮看着黄大爷精神奕奕念叨着‘陆大夫好陆大夫榜’离开的背影，侧头问他，“陆大夫忙得过来吗。”
当然忙不过来。
也许是得来的太过容易，陆任对治病救人的医术其实并不热衷。
这整间医馆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经营的，原本贫民区里居住的人倒是不多，以前原主在的时候，连着三五天都没一个客人都很正常，他先前也是为了熟悉磨炼一下刚得到的医术，才特意让小壮他们找了身患重病寻医无门的过来，那些原本不在贫民区的人本就只能等死，大多数都会选择来碰运气。
幸好陆任接收到的医学知识充足，还真能把他们给治好了。试过自己的本事后，他就不怎么上心，只留在医馆里等人上门，想着接替原主的工作，闲暇时候诊治些小病小痛的也不麻烦。但现在其实已经有些架不住贫民区里其他人的热情了。
如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如果不想一整天都被困在医馆里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病人看病，就不得不考虑起人手不足的问题。
幸好小壮他们那帮小孩团伙与他的关系是真的不错，到目前为止都常会过来给他打打下手，其中有好几个还被家里的大人嘱咐过，明显是想在陆任这边学个一招半式的医术，陆任乐得有人帮忙，也会教着他们认会了草药。
不过这帮孩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的，他们更多时候喜欢组团出去活动，所谓的活动，一般都是为了生存的‘劫富济贫’，据说最近还定了个要成为京城第一帮派的目标，而今天就只有小壮一个人留在他这里。
刚来的那两个人在店里转来转去，看着没什么严重的病症，在黄大爷离开后马上停止打量医馆，径直和观察着他们的陆任对视。
对视时颇为气势汹汹，别再腰间的剑都被他们体内的内力影响着震动起来。
“这两人不会是来找茬的吧。”就算是完全不会武功的小壮，都看出了不对劲，“陆大夫你的罪了什么人吗？”
陆任在原主的记忆里搜了一圈，确定这两张脸从来没在他生活里出现过，才慢悠悠道：“不认识。”
说是剑拔弩张，但气势汹汹的只是那两个人罢了。
陆任依旧随意的坐在那儿，连姿势都没变过。
那两人看了陆任好久，连问都等不到他问一句，似乎他们两只是来店里闲逛的普通客人。
可他开的这明明是个医馆，因为贫穷装修的也极其简单，来的人除了看大夫抓药，也真没其他好看的。
小壮为陆任捏了把汗，轻声问：“需要我去叫人吗。”
他自以为的轻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完全可以听的清楚。
于是话音刚落，那两个人就把视线集中到了他那边。
小壮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连忙躲到陆任身后。
“不用。”陆任倒是不怕，回答的也很坦荡。但依旧不如他们所愿的没提一个问题。
最后还是那两个人沉不住气，走到他面前道：“陆大夫，我家公子想请你过去一趟。”
“在邀请人之前，难道不该先报上名号？”陆任早就看出这两个人是有事找他，既然不是自己有求于人，他当然不着急。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刚刚出声那位才表情严肃的道：“陆大夫去了就知道。”
“不方便说吗？”陆任沉吟了一会儿。
如果他要过去，就是迟早会知道的，却不在这里直接告诉他，难道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可他这个小医馆周围空旷，目前更是只有这两个客人，非要说的话，除了他们也就一个小壮。总归不会是怕一个孩子听见什么……倒也不一定。
小壮的母亲是给反皇派提供交接地点的牛大嫂，但小壮本身却并不知情，如果连这都忌惮，那未免也过分慎重了。
但这也代表想找他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陆任比刚刚略显得有兴味的问：“需要我去哪里？”
“小温山的别院。”之前一直没出过声的另一个人道。
说的也算具体，大概就是不知道的人听不懂，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的一个名称。
陆任刚巧就知道。
是原主在之后时间线里偶然得知的，小温山的别院，那是反皇派支持的齐王爷隐藏的产业。
反皇派里虽然有许多江湖人士，但又和普通落草为寇想自立门户的人不同，他们不想天下大乱，朝代易主，只是不满现在的皇帝昏庸无能鱼肉百姓，想给天下找一个明主而已。
而齐王，就是他们选择支持的皇族。
原主在应下他们的请求送他们出城门的时候才意外听到，京城外没有什么小温山，他们口中的小温山，不过是加了密的灵影山，原来的陆任在临死之前听说的，就是他们要去小温山的别院。
不管怎么看，和牛大嫂支持的应该是一伙人。
但除非他们此时忌惮的不是小壮，不然就还有一番说法。
陆任本来就不太喜欢成天待在医馆里，当然不会直接拒绝，他决定商量一下。
因为不想透露自己知道一些信息的事，所以陆任装无辜的说：“没听说过。”
那两人的态度好了一些：“陆大夫同意的话，三天后，我们会派人来接您。”陆任觉得自己不能答应的太直接：“我的出诊费最近也涨价了。”
那边倒是爽快：“钱不是问题。”
商量结束，于是陆任心情还算不错的敲定：“好。”
“陆大夫，你真要跟他们去吗。”等那两个人走后，小壮走出去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什么人才问，“会不会有危险。”
“三天后才去，不着急。”陆任开始打量这个最开始就被他评为普通孩子的人，“我只是普通的出诊，不会有事的。”
“他们的邀请方式一点都不普通！”小壮像个小大人一样皱着眉阴谋论道，“说不定是要害你。”
但陆任依旧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顶多就是比一般小孩成熟一些，那也和他生活的环境有关。这个时候他就不免想起莫殊，这个小世界的主角本就擅于探案，或许能比他看到更多的东西。
“我娘认识的人，我去帮你问问她知不知道那两个人说的地方吧。”小壮说着就向外跑去，差点撞上一个人，他及时刹车往旁边躲，直接摔了一跤。
刚从外面走进来的人身材高挑清瘦，乌发玉冠，穿着一身朴素洁净的白衫。
“你这人走路怎么……”小壮对其他人可不像对陆任那样客气，开口就要骂，却在看到来人的脸时愣住了，“……大哥哥？”
陆任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心想事成的能力，但如今站在医馆门口的，确实是他刚才想过的莫殊没错。
小壮是见过莫殊的，还从他手中获得了一个足够让他和他娘用一辈子的钱。他看看莫殊，又看看里面的陆任，能做的就是在莫殊出声前先自己站起来。
如果是其他人，他早就用这一招开始讹钱了。
跟刚刚那两个‘客人’说话都坐在椅子上没起来的陆任看见莫殊就起身往门口走去。
“哟，稀客。”他笑着扫视了一眼莫殊的状态，才对小壮道，“你先回去，我和你大哥哥有事要谈。”
小壮脸上带着点微红，冲莫殊鞠了一躬，才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跑走了。
陆任等他走了才对莫殊眨了下眼道：“进来吧，差点以为六扇门的寻医令是假的呢。”
来的比他预料迟了两天，不过看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
莫殊却站在门口没动，只道：“那二人不可信。”
陆任转身和他对视。
还带偷听的？
第39章 反皇大夫×病弱神捕（十二）
“你都听到了什么？”陆任问。
莫殊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看来是都听到了。”陆任毫不意外的笑起来，“你们捕快偷听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还能在听到后直接对听到的话做出评价。
“我并非有意。”莫殊眉头微皱，跟着他往里面走，“别参与这些事。”
“他们不过是找我出个诊，六扇门连这都管？”陆任把他带到内室，“坐，要喝茶就自己倒。”
“你早先跟他们是没有任何联系的。”陆任的态度随意，莫殊的脸也不像最开始那样绷的过紧了，他坐下来问，“为什么突然要蹚这趟浑水。”
陆任没回答，且听出了莫殊话中的重点，立马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以前就在水里？”
“……”莫殊沉默了。
陆任哦了一声：“难道神捕大人以前就有怀疑调查过我？”
“不是。”莫殊这次否认的很快，“没怀疑你。”就是因为没有怀疑过陆任，所以追着反皇派的人到医馆的时候，莫殊没有叫上其他人，就算通过脚印和大堂痕迹看出了有人来过，也没过多警惕医馆的陆大夫。
莫殊确实因为自身的判断失误，这才中了招失了身，又在能给人致命一刀的时候收了手。
就算是后来回到六扇门，他的说辞也只是把人跟丢了，没透露有关陆任医馆的事情。
陆任也注意到莫殊只解释说没怀疑，却不说没调查。
“小神捕，咱们以前是不是也有见过？”陆任想起萧亦尘的情况，于是试探着问，“我是说在那天晚上之前。有没有什么前尘往事要分享给我听的？”
他刚问的时候，莫殊还有一瞬的惊讶和紧张，为了掩盖情绪还拿了桌上的茶杯垂眸倒茶。等听陆任把话说完，才又恢复了平静的道：“没有。”
很明显，他说的不是实话。
莫殊作为御前神捕声名远扬，说是凭借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探查出犯人的身份，可他本身也很不擅长说谎。
他说谎的时候和萧亦尘其实很像，都是表面平静，眼睛却会不自觉的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等你想分享的时候再告诉我吧。”陆任也不着急听，他其实只需要莫殊那边的一个态度，而这个态度早在之前就已经很明确了。
陆任顺手把莫殊倒好的茶拿到自己面前，笑着冲他道：“神捕大人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应该不只是来偷听我和客人谈话的吧？”
面前的茶杯被端走，莫殊愣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慢条斯理的拿了另一个杯子，往里面倒上茶水后才开口：“不是。”
他把茶杯放回原来的位置，才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陆任。
陆任盯着莫殊拿着整齐银票那只白净修长的手，直到从刚才起就没再看一眼他的莫殊疑惑的看过来，他才伸手接过。
“我以为这十万两赏银，神捕大人会带着一箱真金白银来，至少比这气派。”陆任将还留有一丝体温的银票放到一边，略带一丝遗憾的道。
“都一样。”莫殊毕竟从小吃官家饭长大，对这些也没什么概念，“你想要，随时可以去取。”
其实陆任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横竖都是钱，只要足够他帮原主安置好这间医馆就行。
他将银票收起来，喝了口莫殊亲手倒的茶：“辛苦神捕大人跑这一趟了。”
陆任说完这句就闭上嘴看着莫殊，想等他继续。
被陆任一直看着的时候，莫殊总会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他握紧手上的茶杯，有些不确定的道：“怎么了。”
“你这次过来，除了带赏银给我，应该还有一件事吧？”陆任只得自己开口提起，“明珠母亲的冤案，你准备怎么处理？”
陆任也不算要逼着莫殊去管，但毕竟是一条人命，他又是帮忙带过话的人。在莫殊还没来的前几天，小姑娘为了这件事一天三次的往他这里跑问有没有消息，这两天才消停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他失望了，今天也已经一天没来了。
但陆任被她这么高频率的提醒着，就算想忘也难，既然今天见到了莫殊，帮忙再问一次也不算麻烦。
虽然之前莫殊只说会考虑，但毕竟是被她调戏后闹别扭后说的话，似乎当不得真。
果然，隔了那么多天后他再问起，莫殊也完全不是先前的态度了。
“我已经派人去查。”大概是被陆任盯的脑子短路了一下，莫殊抿了口茶冷静下来才道，“这两天就会出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