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出没有得到答复，再一次疯狂地喊出了震颤灵魂的问题。
　　容奕“野生动物不能吃！”
　　“啊啊啊……”李二出的声音听起来挺遗憾，“啊啊啊，猪呢？”
　　“猪在人类食谱上几千上万年了。”
　　李二出大叫，“好吧，啊啊，左边的冲过来了，后面的又张开嘴巴了，啊啊啊啊，右边冲过来三头更大的，呜呜呜，我还年轻，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吃容哥说的红烧肉，我不想死。”
　　忍无可忍的尤利西斯沉声呵斥，“闭嘴。”
　　实在是太吵了，要是他手下的兵，直接扔出去练胆。
　　李二出委屈吧啦地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团。
　　容奕轻笑，还是头一次见到尤利西斯有大的情绪波动。
　　集中注意力开车的尤利西斯不由分了分心，飞快地扫了一眼容奕，容奕的神情中没有任何恐慌、焦虑，他的嘴角微微翘着，坦然自若、安抚人心。
　　容奕，“尤利，两点钟方向，那边有个缺口。”
　　尤利西斯不再分心，调整了方向朝着两点钟那里开，在他的操作下，车子如离弦之箭，压过厚实茂盛的水草直直地冲了过去。四周白犀牛哞哞叫着盯着大轮子的车，它们生性懒散、脾气温和，成年的白犀牛对车子兴致缺缺，只有一开始被水泽惹到的那头和一些年轻的白犀牛紧追不舍、四处围堵，像是玩一场追球的游戏。
　　“左转，十点钟方向。”
　　容奕再一次做出了提醒，先于尤利西斯的反应。
　　尤利西斯挑眉，右手于触控板上轻点两下，“我对你开放了副驾驶的操作功能，给我引航。”
　　清悦的电子嗡鸣下容奕身前的触控板被点亮，在大幅地图的对比下，边边角角的仪表数据不值一提。尤利西斯简单两句教了容奕操作方法，容奕频频点头，他一手拦腰抱着把面面固定在腿上，一手按在触控面板的地图上，这只手猛地向上做了个抓取的动作，本来平面的地图瞬间变得立体，拥有了全息效果。
　　方圆五公里的情况尽数掌握，拖动地图就可以放大缩小旋转等等，非常方便。
　　面面惊奇地“哦”了一声，探出脑袋想要凑近地图看。
　　“面面乖，好好坐着。”容奕安抚。
　　面面伸出小手指，“啊啊。”
　　容奕，“面面不怕，大犀牛而已。”
　　容奕一生不说曲折离奇，那也是跌宕起伏、精彩不断，年少辍学去了后厨帮工、成人自考拥有文凭、承包食堂进入大学、到处蹭课踏足高精尖、突逢末世艰难求存……他见到的东西远比在坐的所有人都要多得多，现在不过是几头巨大的白犀牛，过了最初的惊诧后，他完全放松了下来，觉得车辆于草丛与犀牛间左突右出就如同另类的参观野生动物保护区。
　　面面朝着地图里的大犀牛伸出小手手，肉肉的小手隔空抓了抓，遗憾地没有抓到。面面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地图，充满了求知的**，大牛牛们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们进树林，林子树多，可以挡住犀牛，甩开它们。”容奕给了个建议，“右转三十度，行驶五百米就能到。”
　　尤利西斯依言行事，修长灵巧的手指快速地点着屏幕给车辆指示，随后右手推动加速杆，全速前行。
　　很快，车子冲进了树林，在森林中不断转着方向，车子身后只有最初追他们的白犀牛紧跟不舍，它以体型优势横冲直撞，不知多少树木被撞倒撞飞，折断倒地的轰鸣声不断传来，真碾压一切的肉山机器啊。眼看犀牛近了，它发出哞哞得意的叫声，车子猛地右转甩尾，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冲刺，犀牛来不及转向直直地冲了出去，它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压过一小片灌木，紧接着它粗壮的脚下腾空，以符合体重的速度坠落。
　　轰隆——
　　远远的有巨大落水声传来，趴在后面往外看的李二出擦着额头的汗水，“吓死我了，还以为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没法见到我哥了。”
　　收起地图的容奕笑着说“不会的。”
　　他拉动地图查看地形的时候已经有甩掉犀牛的计划成熟于心，现在只不过是把计划付诸于事实罢了。
　　容奕看向尤利西斯，侧脸真是好看，“你的驾驶技术真好。”
　　尤利西斯眼神复杂地看容奕，“你很适合引航。”
　　“哈哈哈，我最适合做菜。”容奕举起儿子，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儿子，“对吧，面面。”
　　面面握着小拳头“啊啊”叫唤，仿佛是在给爸爸加油鼓劲儿。
　　···
　　犀牛的出现，既耽误了时间，又让众人偏离了方向，肯定没法在天黑前回到食堂了。
　　水泽熟悉这一带，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山洞，晚上可以在那边过夜，很安全。”
　　作为帝国试点项目，整个贝兰德管制中心人口一万五不到，大家都很有个性，地盘意识还挺强，基本上散居在星球各处，可谓是地广人稀的最佳诠释。水泽喜欢水边，这一带多水多沼泽，他熟悉有水的一切。
　　“你怎么惹到犀牛的？”李二出好奇地问。
　　水泽郁闷地说“水下太黑，我不小心踩了它的眼睛。”
　　“难怪了，你弄疼它了。”
　　“……”水泽额头上的黑线凝结成实体，“嗯。”
　　“以后走路小心点，踩到花花草草也会疼的。”
　　容奕控制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引来了水泽和李二出的注意，他摆摆手，“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他只是想到了地球时期的电影，里面的唐僧就是这么对至尊宝说的。
　　水泽脸上挂不住，一下子脸色就臭了，后来无论李二出怎么问，他都是不说话。
　　大概一个小时后到了水泽说的山洞，在沼泽的边缘，不过下午四五点，沼泽内已经开始弥漫雾气，渐渐遮蔽了太阳，四下变得昏沉。
　　“这边没有什么大型动物，晚上休息很安全。”下车后，水泽率先进入了山洞。
　　随后抱着面面的尤利西斯和容奕并肩走了进去，李二出最后，他走的时候脚下踹到了什么，低下头查看后咦了一声，一根藤条上挂着什么。李二出拽断了藤条，拎着东西直起腰，发现前面的人已经走远，连忙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山洞口小，走进五六米，内里变得很宽敞，空气流动，环境潮湿，还有着照明设备和简单的生活用具，可见是水泽经常来休息的地方。
　　开了灯后，水泽就自顾自地给自己倒水，还随手拿起了充当桌子的树墩上的一个果子咔嚓咔嚓地吃。他吃的同时解下背后的防水包，从里面掏出一块粉嫩的鱼肉，鱼肉应该是最嫩的鱼腩部分，鱼皮下有晶莹的脂肪。
　　拿出了鱼肉，水泽不做任何加工，直接咬着吃。
　　大口咬下生肉时可以看到水泽的牙齿，牙缝间隐隐有血色。
　　被容奕投喂了几天精心烹饪的美味，尤利西斯和后进来的李二出看到这一幕，纷纷流露出嫌弃的神情，唯一的区别是前者隐晦，后者直白——曾几何时，他们也是找到了什么吃什么啊，反正自己烤出来的东西也不好吃，还不如省去麻烦的步骤直接生吃算了。
　　水泽觉得众人的目光有些奇怪，他猜测是自己吃独食了？
　　于是他重新打开防水袋，掏出另外两块鱼肉往桌子上扔，“吃吧。”
　　李二出嫌弃地摇摇头，扭头去看容奕，“哥。”
　　容奕笑着点头，“交给我好了。”
　　他上前几步走到桌边拿起了鱼肉，手感软嫩又不失弹韧，拿起放到鼻下轻轻闻了一下，刨除鱼腥味，还有着丝丝缕缕的鱼肉特有的甜，“肉不错。”
　　水泽，“深水鱼的肚腹肉。”
　　鱼腥味小，生吃有甜味，鱼肉滑嫩弹牙，真是便宜他们了。
　　容奕，“谢谢。”
　　鱼腩很适合用油煎，把脂肪煎出来，撒上一点点细盐吃起来就很美味。
　　最好用黄油来煎，煎的时候先扔几片大蒜弄出香味，然后把鱼皮的那面放进去，煎到鱼皮皱起就翻面，鱼肉吃个鲜嫩，不要煎太久，看到鱼肉泛白、没了血色就可以拿出来切开装盘，切开面肯定能看到蒜瓣一样层次分明的肉。锅里面剩下的油不要浪费，用来煎几个口蘑、几根芦笋，放入盘中一起吃。
　　当然，这么西式的吃法怎么能满足容奕的华夏胃，他肯定要搭配上颗粒饱满的大米饭，一口鱼肉一口饭，一口蘑菇一口饭……
　　容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对大米饭的渴望已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哥，这个能吃不？”
　　没有米饭，怎么吃都觉得饥肠辘辘的容奕眼前怼上了一串根茎，看着像发育不正常的土豆。
　　“我看看。”
　　容奕摘下来一颗裹着泥巴的根茎，用刀切开后看到了浸入红血丝一样的土豆块，扣下一块土豆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能够闻到铁锈味混杂的土豆味。
　　“那个不好吃，铁锈味很重。”水泽说。
　　容奕说“生长环境富含铁元素吧，小二不错，找到了土豆。”
　　没有不能够吃的食物，味道腥，加料啊，大蒜、辣椒、花椒等等就不信压不下那股子异味。
　　容奕握紧了拳头，他一定要把香辛料配齐全。
　　“哦耶！”李二出欢呼雀跃。
　　现在算是有了主食，有了肉菜，剩下的就是容奕出手做饭了，他可是带着简易厨具出门的，橄榄油煎鱼肉味道也不错，出锅后鱼肉果不其然地出现了分层，散发着鱼肉独有的鲜美气息。
　　水泽看着手里面的生鱼肉，突然就觉得它不香了。
　　煎鱼肉的时候容奕让李二出把土豆洗干净了去皮切块，小伙子做得挺带劲儿，把土豆削得坑坑洼洼就不说了，能吃就行。
　　容奕把土豆放入油锅里开始煎，煎到表面变硬、边缘有焦边才停下，然后盖上锅盖用小火继续加热，让土豆彻底烤熟，不出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用料简单，味道却一点儿也不简单的烤鱼和烤土豆出锅。
　　容奕先是尝了一口烤鱼，质地细嫩，味道鲜甜，一个字，美的很。土豆的铁锈味竟然在加热后转换成了一种奇妙的味道，容奕很难形容出来，仿佛猛火快炒后留下的镬气，比想象的还要好。
　　有了土豆，容奕就开始想酸辣土豆丝、想鸡块烧土豆……
　　夜幕下，窝在食堂不远处树下休息的小公鸡小母鸡忽然哆嗦了一下，咯咯叫两声重新开始休息。


第14章 承包第十天
　　“你们在吃什么？”一直很不合群的水泽在原地磨叽了半天蹭了过来。
　　尤利西斯优雅吃饭，李二出吃得呼啦呼啦，坐在摇篮里的面面“啊啊”两声，有心想要说话，但奈何大人听不懂啊。左右看了看没人说话，容奕吞下口中的鱼肉说“煎鱼肉和小土豆，谢谢你的鱼，只有新鲜的食材采用最简单原始的做法，才好吃。”
　　水泽，“……”
　　不，你们一点也不原始。
　　他拉不下脸去讨食，问了一声就不打算在这儿讨人嫌了，闷着头打算躺到床上睡觉，睡着就好了。
　　“要不要一起吃些，还有。”容奕邀请。
　　水泽立刻走过来坐下，飞快地说“好。”
　　过了会儿，他腼腆地说“谢谢。”
　　容奕给水泽端上了简单的煎鱼肉和土豆，水泽有些生疏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不是他不会用筷子，而是他来贝兰德快两年了，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用餐具吃饭，都快忘记盘子、筷子、碗长什么样子了。鱼肉入口轻轻一抿，富含脂肪的肉仿佛入口即化，这是贴近鱼皮的部分，而另外的地方肉质紧实、弹嫩，牙齿咀嚼能够尝到明显的肉感，鲜甜滋味就在口腔内爆炸开。
　　有别于生吃的不良口感，经过油煎加热的土豆粉糯，饱腹一流。
　　吃着吃着，水泽眼角滑落泪水，无声哭泣。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笑话他，因为大家都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压抑的食物，或者说，自出生以来他们就吃着工厂统一出品的食物——质量严格把关、味道始终如一的食物，直到容奕出现，才让其他人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吃啊。
　　通过一餐食物，水泽和大家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还主动问起了食堂事儿，容奕高兴地邀请他到食堂来吃饭，很快就有红烧肉哦，吃一块开怀、吃两块难忘的红烧肉。
　　水泽点头，说自己一定去。
　　入夜后的贝兰德危险，大家几乎没有什么夜间娱乐活动，天色暗了就躲藏起来星网冲浪或者就是睡大觉。容奕他们带了睡袋，各自简单洗漱后钻了进去，面面就委屈他睡不够宽敞的悬浮式摇篮里了，不睡睡袋，免得沾了地气，感冒了咋办。
　　睡觉前，水泽在距离洞口三米多的地方堆了一排枯枝，整个山洞都安静了下来。
　　半夜半睡半醒间，容奕睁开眼往洞口看了一眼，好像看到枯枝缝隙间有两个紧挨着的红点闪烁，他没有在意，翻了个身就继续睡着了。
　　天明要醒，容奕的生物钟催使他在老时间醒来，整个山洞静悄悄的，有水泽磨牙的声音、有李二出的嘟囔、有面面的小呼呼，还是尤利西斯好，睡觉都是美人。
　　容奕轻手轻脚地从睡袋里出来，没有打扰到任何人的推开枯枝走了出去，走到山洞外，他做了个深呼吸，充满水汽的空气进入肺腑，有些凉爽，微微刺激。
　　他扔了一块薄荷味的口香糖进了嘴里，咀嚼的过程就是清理口腔，这是未来人出行在外洗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