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小咪的身体里居住的是一个有心眼儿的成年兽人, 撒娇卖萌也是在故意求饶,但陆迩对着这么软萌的一只小猫崽儿,还是提不起生气的心来。
因此一路迁徙过来,陆迩和小咪之间倒是恢复了一些亲密的感觉。
只是陆迩还是顾忌里面是对他怀有“不轨之心”的角,以前屡次想摸的柔软又暖和的毛肚皮这次都刻意避开,只撸着小咪的脑袋、后背、尾巴。
小咪本来还在犹豫:万一陆迩想摸它毛茸茸的肚皮,它要不要牺牲最后一丝尊严任由玩弄呢?
但陆迩明显为了避开它的关键部位,反而让它产生了危机感。
——它的亚兽是不是不够爱它了?
尊严被轻松地抛之脑后,小咪每天都在不动声色地露出自己的毛肚皮吸引着陆迩来撸。
……
到达新家,最初的兴奋期过后,腾先吩咐了最精锐的兽人们去这块地方附近排查是否存在危险的野兽。
虽然角曾经说他来寻找地点的时候已经清理过这附近的强大野兽,但毕竟几个月过去了,说不定会有新的危机因素出现。
亚兽们则下意识聚到陆迩身边,询问陆迩下一步动作。
若是以前,现在他们肯定就安营扎寨了;但之前陆迩搬迁之前展示给他们看的那名叫“房屋”的建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紫瞳关切地问:“绿耳,我们现在干什么,扎帐篷还是开始建造四合院?”
他们迫不及待想住进四合院里了。
陆迩有些无奈:“先扎帐篷,建房子很慢。”
“好,那我们先去扎帐篷,需要干活的时候你告诉我们。”紫瞳有些失望地嘱咐。
因为角遭遇“不幸”,腾和茫主动过来帮陆迩搭起了帐篷,不让他自己动手,让陆迩去转转散心。
陆迩拗不过他们,只好抱着他的猫去周围转悠,正好看看附近的植被。
走在湖畔,看着河狸兄弟在水里游来游去排查水下的危险性,陆迩开始思索部落下一步的计划。
搬迁过来的这一路上,陆迩已经在心里制定了大略的计划步骤。
他原本打算暂且住帐篷,开垦种田把粮食先种植起来再说。
不过来到这个几乎完美的农耕文明适用点后,陆迩打算调整一下。
车队上运载的粮食是按照最久的消耗量——也就是兜转三个地点才能安家落户的分量来。
实际上因为兽人们一半功夫可以狩猎,现在他们携带的口粮起码能撑到年底。
现在红薯还处在灵水育种的第三四代左右,生长周期短,如果大规模推广,寒季到来之前可以满满收获一批。
这里的土质质量不错,简单刀耕火种之后,种一茬红薯足够了。
这么算下来,今年剩下的半年,部落的主要精力其实可以放在建设上而非种植上。
因为上一个寒季很多亚兽都怀了崽儿,现在大多数肚子都已经不小,估计两三个月里就要临盆。
心里计较清楚,陆迩开始思忖修建房屋的事情。
这个世界没有水泥,他也不懂怎么造水泥,房屋建造只能考虑农村的土房屋了。
这一带的气候偏向温带,风雨都不算很猛烈,土砖房的坚挺程度远超帐篷,应该足以为兽人们遮风挡雨。
陆迩在研究农业发展史的时候了解过一些土砖房建筑的过程,只是细节还得慢慢琢磨。
烧土砖需要合适的黏土、搅拌、还有砖窑;
建房屋还要挖地基、建房梁、烧瓦片……
——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陆迩想了想,回头找了几个相对清闲的亚兽,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寻找可以用来烧土砖的黏土。
另外找了几个强壮的兽人先找地方挖好搅拌黏土的坑、找“木工”锋多做一些土砖胚的模子,最后剩下的人去修剪砖窑。
修建房屋是整个部落的大事,当然要整个部落一起动员起来。
砖窑和陶窑的性质差不多。再过去的一年里,为了提高陶窑里的温度和稳定性,陆迩带着烧陶组做过多次整修,这次可以活用旧经验,搭建烧土砖的砖窑。
烧陶组现在的“组长”是锋的亚兽双耳,稳重认真,陆迩交待烧制陶窑相关的问题给他后,他耐心地一条条记下来。
“砖窑你自己排计划搭建,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陆迩最后强调了一句,“中间需要的人力、泥土你都试试自己去调协。”
双耳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草藤裙:“这……我做得好吗?”
“做不好也要做。”陆迩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懂,大家一起摸索。”
陆迩前阵子开始发觉,红木部落的亚兽们对他似乎产生了一股盲从心理。
无论什么事情都觉得他是对的、无论什么问题都认为他能解决……
被推崇的感觉还不错,但陆迩把亚兽和兽人们从愚昧的泥潭中拔出来,不是为了驯化他们变成只知道应声的狂信徒。
在吸纳守一行人进部落之前,红木部落竟然没有诞生多少理应随着农耕的出现而出现的工具。
兽人和亚兽们都需要独立自主的思考能力和解决问题的尝试。
这次烧砖建房,陆迩明确标明了他的态度:“土砖房的搭建需要大家群策群力,我也只想出了大概的方向和计划,具体怎么实现,都要靠大家自己研究。”
令陆迩欣慰的是,兽人和亚兽们在惊讶之余,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望之色,倒是有几个人有些惭愧,觉得是他们拖累了陆迩。
四合院的前景太过美好,所有人都干劲十足,把简单的帐篷扎起来,就分别开始研究自己负责的模块。
在兽潮中为了顶住野兽奔袭压力而受伤的兽人们也没有闲着。部落的迁徙没有带多余的筐篓,养伤期间他们就用晒干的藤条编制大大小小的筐子或者背篓,给其他人用来搬运泥土或者沙子。
至于陆迩,本来想参与到比较关键的黏土调配工作中,被腾劝阻了。
因为过去的缘故,腾十分担忧他的精神状态,劝他多休息休息散散心,还把以前跟陆迩玩得最好的小熊茫、小狐狸利都派给他。
两个幼崽长大了不少,但仍然很爱跟陆迩一起,被陆迩撸毛毛。
小咪趴在陆迩肩头,听了腾的建议,身上的毛毛都快炸起来了。
——这种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让那两个小“情敌”掺和进来?!
陆迩外头扫了一眼小猫崽儿,眼眸中带上了一丝笑意:“不用了,让他们多给部落做点事吧,我跟小咪一起玩就好。”
拒绝茫和利的陪伴倒不是顾及小咪的心情,而是陆迩有些话想和小咪聊聊。
他们彼此掉马这么久,如今终于有独处的功夫,也该稍微谈一谈了。
这里的湖水很清澈,湖畔的地上长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植物,还有些隐藏在嫩绿叶片后面的荆棘。
抱着小猫崽儿走在湖畔,陆迩腿上被划伤了好几下,无奈地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一边帮小咪顺着毛,一边眺望着平静的湖面,过了一会才低下头无声地叹口气,开口道:“小咪,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绿耳吧?”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谈起这个话题。
小咪抬起头,微微“呜”了一声。
“我并不是主动想占用绿耳的身体。”陆迩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小咪放在膝盖上,和它平静地对视,“我穿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这是他首先想要澄清的事情。
小咪仰头看着他,轻轻伸出一个小爪子搭在他的手上。
——这一点不需要陆迩解释,它和陆迩相处了这么久,完全了解陆迩的性格和底线。
感受到小猫崽的理解,陆迩微微笑了下,随后收敛起他的笑容,神色郑重了起来:“我不是你们世界的人,但我保证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农业对部落发展的好处,我相信你也明白,否则也不会一直都支持我。”
小咪还是一动不动,微微歪头,眼神有些困惑。
“我在我的世界里,和你们的‘兽人’角色差不多——所以,我可能没法接受和兽人结成伴侣。”陆迩认真地摸了摸小咪的脑袋,声音放轻了许多,“更何况,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虽然陆迩说得很坚决,但他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些,说到后面也有些停顿。
仿佛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
小咪仰着头看着他,陆迩低着头和小咪如同一块翡翠一样漂亮的双瞳对视了一会,忽然感觉这只小猫咪猛地扑上来,柔软的小猫嘴轻轻贴在他的唇瓣上,随后瞬间脱开。
然后小猫崽儿纵身跳下陆迩的膝盖,转头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迩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叫住他,伸出手还未喊出声,声音便卡在了喉咙中。
沉默良久,陆迩轻轻呼了一口气,站在原地,脸色有些沉郁。
——如果角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从此跟他划清界限,不是正达到他的目的了吗?
——为什么还是开心不起来?
陆迩站起来,拍拍身上粘着的草叶,默默走在湖畔,努力忽视着自己心里的异样感,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
从陆迩对角的了解看,角本性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兽人们追求亚兽失败也是常有的事,想必角不会因为自己拒绝他就恼羞成怒。
原本陆迩还打算和小咪简单阐述一下未来计划——他还有很多人类文明的结晶想要拿出来,像是文字、度量衡等等,却担忧这些东西太过突出而导致自己暴露身份。
再怎么厉害的巫医,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创造一整套有完整语法和规范的文字。
仓颉造字都是在象形文字出现很多年之后、在前人的基础上总结归纳,创造了最初寥寥无几的文字。
既然角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那陆迩想问一问从角的角度看,兽人们能够接受的上限是什么。
可惜,小咪直接跑掉了。
陆迩停在湖畔一棵看似柳树的粗木旁边,轻轻叹口气。
角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室友、朋友。
希望他能尽快想通吧。
心里还在琢磨着事儿,忽然眼前的湖面分开,一个庞然大物“哗啦”一声钻了出来。
陆迩下意识举起腰间的弩弓就想射,那个庞然大物骤然变成了兽人,忙不迭大喊:“绿耳,别、别!我是实!”
陆迩怔了一下,这才放下即将射出去的弩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水里巡逻,看到你在这走动就过来看看。”实松了口气,有些胆战心惊地看了一下那把弩弓。
这把小巧的武器的威力,迁徙途中他也是知道的,不少亚兽拿着它轻松射杀了很多凶猛的野兽。
尽管他的兽型犀牛皮糙肉厚,挨上这么一下还是得疼不少时候。
“绿耳,你在这里干什么?”
“散散步。”
实抓耳挠腮地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跺了跺脚,咬牙说出来:“绿耳,角的事……你不要太伤心了。”
陆迩知道现在部落里所有人都认为他伤心欲绝,也懒得解释,只点了点头:“好。”
本以为实只是简单地过来安慰一下自己,没想到实后面挺直了胸膛,握拳砸了砸自己的的肩膀,认真地凝视着陆迩:“绿耳,我可以来照顾你!”
陆迩惊讶了一会儿,忽然失笑出声:“实,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实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安:“呃,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吗?”
之前他追求红木部落的亚兽们都失败了,本来有些丧气;角去世之后他看到陆迩“伤心难过”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就起了强烈的保护欲,冲动之下直接表白出口。
陆迩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家伙和之前暖季里追求亚兽们的兽人一样,只是对自己有简单的好感,距离真正的喜欢差远了。
不过他也没兴趣给实上情感启蒙课,想也不想掏出了自己一贯的说辞:“不好意思,除了角之外,我谁都不要。”
话一出口,实还没反应,陆迩自己先愣住了。
——这个理由他已经好久没有说过了。
上一次说还是在去年角还没有回来、自己还抱着小猫崽儿的时候,用这个理由挡了不少的兽人追求。
当时自己以为角已经死了,所以拉这个挡箭牌拉得心安理得;现在明确知晓角安然无恙,怎么下意识还是用了这个理由?
脑袋里各种思绪纠缠,最先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幸亏小咪跑开了,不然被它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误会自己……
前脚跟人家划清界限说不能接受,后脚拿人家做挡箭牌拒绝其他兽人。
陆迩自己想一下都觉得有点婊。
——后面还是换个理由吧……
实没有体会到陆迩的复杂心情,只有些沮丧,还有些不甘地又问:“可是不找兽人,你怎么生幼崽啊?”
这个问题陆迩也曾经被问过许多次,标准答案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只生角的幼崽。”
如果不是因为面前就站着实,陆迩很想用冰凉的湖水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刚才自己刚才想的什么来着?
看陆迩的态度十分坚决,实沮丧地塌下肩膀,垂头丧气地道别之后,又回到水里继续巡逻去了。
实加入红木部落以来这么久,迫切想要找到喜欢的亚兽组建家庭。
红木部落的亚兽们脸上都带着一点自信的笑,跟其他部落的亚兽们很不一样,每天都精神满满地出门干活,对待兽人们也很坦然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