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应该是耕地的农作物生长最快速的时间,但是如果神罚到来的话,农田缺水,植物的生长也不会太好。
速看看陆迩和角沉重的脸色,怯生生地询问:“那我们怎么办?”
角看了陆迩一眼,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行的话,我们只能像黑河部落一样迁徙去别的地方。”
迁徙?
几个兽人均是一愣,随后又一起沉默了下来。
兽人部落的迁徙其实很常见,一个地方的水土、气候、自然灾害导致的猎物减少,兽人们都会考虑搬迁到更好的地方。
兽人的家都是帐篷,拆卸拔营都很方便,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携带,说走就走。
红木部落以前也是这样,如今的位置还是腾担任首领的时候迁移过来的。
但是现在,他们有了耕地、有了陶窑,甚至还有一座公共厕所……
有这些东西的牵绊,他们已经还能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离开吗?
勇下意识想反对:“可是迁徙再远,神罚再吞噬过来怎么办?”
这个问题角倒是有答案:“一次神罚吞噬一段时间之后就不会再动了。”
如此规律而富有生命力的灾难,才让兽人们认为是神灵的雷霆之怒。
“那就这样,先回部落,做好两手准备:倘若神罚波及不到我们自然最好;波及得到,我们就准备迁徙。”陆迩最后下了结论。
……
和黑河部落的交易十分顺利,陆迩指导黑河部落的兽人们如何制作拖车,黑河部落则提供了他们制盐的方法。
陆迩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对土方法制盐只略知一二,这次从黑河部落这里拿到制盐的方法互相印证,倒是让他对自己制盐有了充足的信心。
黑河部落的首领也十分满意——这次的神罚出现的时机太不好,寒季里兽人们都龟缩在家不出门,竟然根本不知道神罚已经到了家门口!
以前碰到神罚的部落都有足够的时间来回搬运迁徙,现在他们时间不够,只能寄希望于陆迩提供的拖车了。
至于教导红木部落制盐,首领也完全不担心。
红木部落的人口数这么少,整个部落都徘徊在吃不上饭的阶段,全靠一两个实力比较强的兽人顶着,对他们黑河部落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指点黑河部落的兽人们制造拖车的过程中,陆迩还去拜访了一下黑河部落的巫医。
因为他也有一个巫医的身份,黑河部落的巫医没有像对其他兽人一样拒绝,跟他仔细交流了一番。
交流的结果陆迩很满意。
这个巫医的侧重方向应该偏向于最初的医生,独自摸索出不少治病养伤的土办法。
他收获了不少这个世界的草药的知识,了解了很多止血、祛寒、消炎的野生植株。
这些草药虽然很稀少,但陆迩自己有灵水,可以很轻松地把它们批量培育出来,甚至还能进一步优化。
黑河部落的巫医也对这个年轻的亚兽脑袋里那些奇思妙想的点子非常赞赏,极力邀请陆迩留在黑河部落,还说可以给陆迩介绍一个强大又英俊的兽人。
当然,这个打算在角臭着脸捏着拳头的威胁下,被那位巫医咽回了肚子。
回去的路上,陆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年纪这么大了,你何必这么吓唬他?我肯定不会离开红木部落的,你放心。”
不用这么担心把他看得这么严实。
角眸色有些复杂地看了陆迩一眼,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
最后验收完黑河部落的第一辆成品拖车,陆迩与黑河部落的交易就算完成,准备返回红木部落了。
途径换盐的地方时,他们忽然听到一阵争执的声音。
“我这个藤蔓种下之后,根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这种话谁会信?你种出来之后再来换盐吧!”
和耕种相关的关键词让陆迩一下子来了兴趣,凑过去看了看热闹。
只见一个瘦弱的兽人手里抱着几根带泥的蔓藤,低声下气地请求黑河部落能给他换点盐。
黑河部落的兽人现在只认食物,对这个兽人所说的可以填饱肚子的根毫无兴趣,不耐烦地想把他赶走。
陆迩凑过去看了看,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蔓藤的叶子和兽人刚才的描述让他一眼就认出,这种“可以吃的根”就是他苦寻很久都没找到的红薯!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找到红薯的植株!
陆迩惊喜地上前,和那个被拒之后一脸沮丧的瘦弱兽人攀谈了起来。
那个兽人被拒之后心情不太好,看到穿着白色毛衣的陆迩眼前一亮,热情地和陆迩交流了一番。
陆迩本来是想用一部分盐从这个兽人手里换一部分红薯的藤蔓过来,但实际交谈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这个兽人名叫守,来自一个只有十几个成员的微小部落,部落里也没有强大的兽人,日子过得很艰辛。
不容易狩猎到足够的猎物,守所在的小部落只能把心思投到“歪门邪道”上,从树上、水中、地里寻找填饱肚子的食物。
红薯就是他们重要的食物来源之一,他们偶然发现这种蔓藤的根可以吃,而且很好养活,只要插到泥地里成活率很高。
食物能费尽心思地找,盐他们可不会制;而且因为他们平时很少吃到动物的肉,对盐分的需求量更大,所以才火速来黑河部落换盐。
但他们本来就很难吃饱,更没有多余的食物拿来交换,只能把一部分红薯藤带过来,希望换一部分盐回去。
守看得出陆迩对他手里的红薯藤很感兴趣,热情地问:“你有盐吗?有的话我可以换几根给你。”
“我有盐,不过换这几根蔓藤太不值得。”陆迩看着守顿时变得有些失望的眼神,伸出一只手,微笑着问,“要不要加入我们部落?”
守呆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干笑了一声:“我们部落……没有什么很强的兽人。”
他这么瘦弱已经是部落最强的一个了,以前也想投靠一些大点的部落,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可他们部落都是一群老弱病残,一般部落根本不愿意接纳这些拖油瓶。
陆迩当然不是看中他们的战斗力。
从刚才的交流中,陆迩得知他们因为实力太差,因此把心思偏重于工具的使用。
鱼叉、鱼钩、长矛、刺枪等工具的雏形都已经出现,甚至他们还开始应用起简单的陷阱来抓捕小型猎物。
陆迩就是看中了他们的创造力。
经过陆迩的说明,守渐渐相信了陆迩的邀请,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忍不住反复确认:“你是说,我们部落的人你都要吗?”
陆迩肯定地点点头:“对,都要。”
“太好了!”守兴奋地原地转了一圈,看着陆迩目光灼灼,“我马上回去通知他们!”
陆迩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就看到眼前的兽人流露出一抹羞涩的表情:“那个,我想问问,你有兽人了吗?我能追求你吗?”
陆迩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已经传来一句蕴含着怒气的冰冷声音:“他有兽人了!”
陆迩想吸纳野生的兽人到红木部落,角一点意见都没有;这个兽人一直用大胆的眼神看着陆迩,角也看在陆迩的面子上暂且忍了——等这个混蛋加入红木部落,他再出手揍他也不迟。
只是这混蛋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追求他的亚兽?!
当他死了?
角强势地把陆迩抱在怀里,看着守的眼神冷酷无比:“要打架吗?”
守看着角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强健的体魄,吓得后退一步,干笑着说:“没、没事……”
——呜,他就说,这么好的亚兽怎么会没有兽人,都怪他太久没见过亚兽色迷心窍……
陆迩被角抱在怀里,几乎能听到角胸膛里的心跳声,耳中还能听到角充满醋意的声音,心里忽然一跳。
——角……这真的是在跟他扮演伴侣吗?
——听起来怎么有些真情实感的吃醋的意味?
虽然陆迩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仔细想想,角最近的表现似乎越来越过线,完全已经超出了最初他们互为挡箭牌的约定。
这个猜测让陆迩心里有些乱,不动声色地挣脱角的臂膀,稍微安抚了一下守,带着守回到他们的帐篷,让烈和勇和他一起去把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部落的成员都带去红木部落。
而他则和角、速、骁一起加速返回红木部落。
返程的车上载满了盐,虽然都扎在兽皮带子了,陆迩还是把兽皮盖到了车上,避免突然下雨导致他们辛苦换来的盐全部泡汤。
……
返回的路上,角感觉陆迩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经过他坚持不懈用毛茸茸的大狮子卖萌撒欢,陆迩对他的兽型几乎失去抵抗力,不但经常跟他摸摸蹭蹭,晚上也放心地靠在他身上一起睡;
可是现在,虽然看起来平时对他的态度不变,可撸毛的手法、睡觉的距离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让角有些焦躁,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让陆迩不高兴,只能多变成大狮子主动撒欢。
只是以前百试百灵的毛茸茸大法,最近的效果竟然也开始慢慢降低了!
角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心急如焚: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仔细回想,似乎他的亚兽对他的态度产生微妙变化是离开黑河部落之后开始的。
大狮子走在拖车的前面,一边警惕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努力的思索着离开黑河部落前后发生过什么。
隔了半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时陆迩主动邀请的那个兽人,个子又矮又瘦,也不好看,在他看来根本毫无威胁;但是他一贯用兽人的眼光去评判,却忘了当初陆迩说过他喜欢的类型是“娇小、可爱、会撒娇”型的!
——娇小……可爱……会撒娇……
——难道他的亚兽喜欢那个傻乎乎的兽人?!
尽管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陆迩眼光会差到看上那种货色,可狮子仔细想想,那个小混蛋是陆迩第一次主动邀请的兽人,不能不重视!
角如临大敌,心里计划了一百种威胁那个兽人离他的亚兽远远的办法。
和烈、勇一起组队前往自家小部落的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进角的最高警戒对象,对着新靠山面色十分古怪。
——这两个名叫烈和勇的兽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们部落没有年轻的亚兽,所以有两个腿部残疾的兽人搭伙过日子来着……
难道这两个看起来很强壮的兽人也是那种关系?
……
烈和勇要带那十几个老弱病残一路狩猎着回来,速度比他们慢很多,陆迩一行人回到红木部落时,烈他们还没走到一半。
回到红木部落,陆迩首先关心了一下部落里的耕种情况。
这次前往黑河部落来去大概用了接近一个月,第一批种子播种前的准备基本已经完成,就差正式播种了。
陆迩和角的土地也被部落里的人抢着做好,松土施肥浇水全都做得十分妥帖,哪怕陆迩自己去看,都可以打个及格分。
同时,新土地的开垦也按照陆迩出发之前的规划有序进行着,几乎没有出什么纰漏。
巨牙部落来学习耕种的队伍也跟在旁边一直耐心地向着红木部落的人学习。
陆迩大致巡查过一遍,发现农田里基本没什么问题,才去了腾的帐篷。
骁和速带着盐去找重给每家每户分配盐去了,先一步进帐篷的角已经和腾说清了神罚的问题。
神罚的存在腾也有所耳闻,此时面色不虞,半晌之后才叹口气:“看来当初我们碰到的兽潮,就是为了躲避神罚才形成的。”
上一年他们从黑河部落换了盐出来之后碰到了兽潮,导致他们一个重伤一个失踪,事后还猜测过兽潮的形成来源。
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野兽们提前感知到了神罚的降临,又刚好赶上寒季结束的野兽迁徙,形成了野兽奔袭的大浪潮。
还有上一年的暖季降水的大幅度缩短,仔细想来,神罚的出现早有征兆。
“没有应对神罚的办法吗?”陆迩看了看面色沉重的腾,皱着眉问。
腾摇摇头:“没有办法。”
顿了顿,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下手,“我倒是听说,有个部落很特殊,他们的兽人可以自由生活在神罚的土地上,不会死掉。兽人们都把他们叫做‘神使’。”
陆迩还没说话,忽然一旁的角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不是神使。”
腾愣了愣,看向角。
银发的狮子兽人脸色微微有些阴沉,碧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声音冷硬:“他们不是神使。”
腾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但没打算跟角争辩,只点了点头:“我也只是听说。”
陆迩看过那片枯死的大地,不论动物还是植物都丧失了生命力,而且整片枯黄都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详感,让他谨慎地不敢踏足。
如果有兽人能够在那片土地上生活,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其实有办法应对神罚?
那种方法能不能用在植被上?
陆迩沉默了半晌,最后抬起头看着腾:“如果要迁徙的话,我们要去哪里?”
尽管他也不太舍得辛辛苦苦养育好的土地,可神罚之后的废土根本无法生存,当断则断。
腾站起身,在帐篷里左右走动了一下,按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抬起头道:“背对着正午太阳的方向,我们可以派兽人一路向前查探,找到合适的地点之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