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痛不如短痛,在角现在还只是略微有好感、没有太喜欢他的时候和他说清楚,总比以后再说通更好。
压抑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只有毫无所觉的小噜嫌弃角抱它姿势不舒服而发出“噜噜”的声音。
陆迩伸手想把小噜抱回猪栏,却被角猛地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这个高大的兽人面色冷酷如冰霜,深深地看了一眼陆迩,转头直接跑掉了。
陆迩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微微叹口气,放下手。
让角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白须说过兽人们追求亚兽被拒绝是常有的事,那角应该也可以想通吧。
——只是角把小噜也带跑了……希望他别路上太激动给丢了。
……
角是跑出部落想变成兽型狂奔驰骋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抱着这只胖猪弟弟。
都跑出部落了,现在丢了这头蠢猪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要回去把猪放下的话,又得再看到一次陆迩。
角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陆迩。
既然不能丢,角只好把小噜夹到胳膊底下,沿着冷僻的方向慢慢走,最后走到了一处溪流。
这条溪流的下游应该就是那个亚兽的小菜园……
角的脑海中刚浮现这个念头,立刻被他摇摇头驱散,并且忍不住唾弃自己竟然还想着他。
把小噜放下,角盘腿坐在溪边,望着溪水中的自己怔怔不语。
溪水中的兽人面容英俊、身材精干,让哪个单身的亚兽看都不会挑出任何问题。
可唯独他想要的那个亚兽不喜欢。
看着看着,角心里越来越委屈——是那个亚兽先说的喜欢他,先说的非他不要,先说的只给他生幼崽;最后却告诉他,他是骗人的!
——这还不如他当小猫崽的时候呢!
与角相对的,小噜完全不懂“哥哥”和“爸爸”的伦理情感纠葛,兴奋地在旁边咬来咬去,最后相中了一棵小树的树皮,快乐地啃起来。
角看着这猪就气不打一出来,拽着它的尾巴把它拉到自己面前:“我不开心,你还在吃东西?”
小噜委屈地“呼噜”了一声。
“就知道吃,还‘弟弟’……”角不满地呵斥了一句,“让父亲知道,非把你宰了不可。”
想起父亲,角心中泛起一丝对亲人的思念,倒是冲淡了几分“失恋”的难过。
自从离家,他就秉持着当初父亲的嘱咐,远离出生的部落,一路流窜,靠着特殊的体质撑过了无数猎食者的袭击,最后被腾捡回了红木部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父亲和姆父,听父亲坐在石雕图腾上吹嘘他当年追求姆父的经历呢……
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角忽然想起父亲曾经吹嘘追求姆父的时候被姆父嫌弃得不行,后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才最终俘获姆父芳心。
“角,追求亚兽和狩猎是一样的,耐心、冷静、智慧,缺一不可。”
角脸色忽然怔住,过了一会,之前那低沉结冰的神情慢慢舒缓,碧绿的双眸也重新焕发了光彩。
就算那个亚兽之前不喜欢他只是误会,那他再追求一次不就行了吗?
往好处想,其实也就是他被拒绝了一次而已!
听听那个亚兽说的喜欢的类型——可爱、娇小、爱撒娇。
除了爱撒娇对不上,和自己变回小咪时的状态完全吻合!说明那个亚兽还是很有可能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里,角猛地站起身,顺手抄起又盯上一株看起来很好吃的花儿、还没来得及下口的小噜,原地走了几步,脸上带上了一丝兴奋。
他要把他的亚兽重新追回来!
——只是,该怎么追呢?
角踌躇满志地热血冷静下来,把小噜丢在一边,又陷入了苦恼。
回想了一遍待在陆迩身边的经历、还有陆迩说过的话,角发现他的亚兽好像从来没有流露出对兽人的特殊喜爱。
要说最喜欢的,当然还是他作为小猫崽时期的小咪。
可是现在他伤愈,已经没法变回小猫咪了。
除了小猫之外,陆迩好像也就喜欢和利或者茫这些小兽人们玩了……难道他很喜欢幼崽?
可他不想要兽人,怎么会有幼崽呢?
角思索了一会,忽然眼神一凝,原地变成了庞大的白毛狮子,对着溪水照了照自己。
——他的亚兽……好像特别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论毛茸茸,红木部落又有谁比得上他这一身洁白的毛发呢?
被丢下的小噜正嚼着那朵美味的花,忽然身边的大个头兽人变成了从没见过的巨兽,吓了它一跳,本能地后退两步,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哦!还是它的“哥哥”的味道!
搞不懂为什么“哥哥”能够各种变身,但不妨碍小噜消弭了那种畏惧感,亲亲热热地凑上来,快乐地“哼唧”两声,把嘴里嚼了一半的花瓣连同口水都喷到了狮子的毛毛身上。
正对着溪水仔细梳理毛发、力求以最好手感的状态回去的大狮子磨了磨牙:“……”
——这只小蠢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角:准备发展部落的毛发护理行业。
第39章 晋江独发(39)
陆迩再见到角的时候,感觉角整个人的气势好像都有些不一样, 面色不像之前那样严肃, 但碧色的双眸中似乎隐隐有风暴在酝酿。
只是腋下夹着的小猪显得有些不协调。
角把小噜放回猪栏里,转头看向了正在喂其他猪的陆迩。
陆迩被角的眼神扫过, 莫名感觉身体微微有些发凉,试探着问:“角?”
“我想清楚了。”角抿了抿唇, 紧紧盯着陆迩,沉声道, “你是我的亚兽, 这一点不会变。”
陆迩没想到角跑出去一趟竟然还是这个想法,生怕他钻了牛角尖, 连忙道:“角……”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是我们已经结成了伴侣,如果你这么想离开我的话,那你要答应我一个请求。”角认真地看着陆迩。
陆迩对角确实有所愧疚,心里也想过怎么从别的方面补偿一下角,便谨慎地问:“你说,我能做到的话,我一定尽力。”
“就继续和我保持伴侣关系。”角把自己在回部落的路上心里打好的腹稿慢慢吐露, 脸上故意摆出一副有些不满的神情,“之前亚兽们都围在我身边, 很烦;但是现在跟你在一起之后,他们都不缠着我了,我觉得很轻松。”
陆迩领悟到角潜藏的含义, 微微皱起眉:“你是要拿我当挡箭牌?”
“你不是也不想被兽人追求吗?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合作。”角努力掩藏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刚好我们一起住得也很自在。”
别说,这个建议确实激起了陆迩的一丝心动。
他想和角分开,主要就是害怕角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他没法回应角对他的这种期待;实际上他和角相处得确实很愉快,这样的优质室友在现代他也没碰到几个。
如果角也只是想让他做挡箭牌,那他们两个确实可以合作;
但是……
陆迩微微抬眸,试探着问:“角,你真的对我没有兴趣?”
——刚才跑出去的样子,可真的很像愣头青表白被拒的样子啊……
这个问题角早有预料,此时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懊恼,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没想到部落里竟然会有单身的亚兽不喜欢我,一时有点不能接受。”
这个解释倒是挺符合部落里大众对角这个最强兽人的人设理解。
最强之人大都有很强的自尊和自傲。
陆迩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这些原始时代的兽人们思维方式都很简单,哪怕是最会使心眼的花尾之流,逻辑也不过是多拐那么一个圈;正常的兽人们,甚至都不太会说谎。
角看陆迩好像还有些犹豫的模样,凑近一步,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以后我碰到喜欢的亚兽,到时候我们假装伴侣的关系就可以结束了;再说,暖季快要结束了,现在我们分开的话,寒季都不好过。”
思忖了良久,陆迩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兽人们淳朴的人品,点点头:“好。”
虽然早已经心有预感,得到陆迩确定的回答,角还是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夹着猪回来的路上,他思考了很久如何说服陆迩同意仍旧和他保持伴侣的身份、又不会给自己追求他造成阻碍。
他想起陆迩每天稳定得仿佛有人催促一般的作息,想起陆迩每天晚上都要制定第二天的工作计划、并严格按照计划行动,想起开垦田地时陆迩规规整整完全平行的土垄……
想起这些陆迩展现在外面的迹象,角心里模模糊糊有了感觉:这个亚兽可能非常讨厌有计划之外的未知发生,只想过着没有什么意外、规律的生活。
——他不想跟自己在一起,就是因为自己的归来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意外”吧?
这个认知让角感觉到一丝难过,但很快就被后面的想法冲散。
——既然现在自己对这个亚兽来说是“意外”,那就让自己成为他的“计划”中一部分!
尽管恨不得抱着他的亚兽大声喊出“我喜欢你”,但角清楚这样陆迩肯定会坚决离自己远远的;只有暂时装作不喜欢他,让这个亚兽自认为能够保持原来规律的生活再说……
如今事情的发展顺利地按照角的想法前进,但他舒了口气的同时,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自己到底哪里不好,这个亚兽都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摸过一遍,可以说除了生崽之外明明和普通的伴侣差不多了,可他还是不喜欢自己!
等到他成功追求到陆迩,一定要惩罚他“始乱终弃”,还要把他被摸的地方统统摸回来!
……
陆迩一开始还是不太放心角的,但是后面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角对他的态度确实挺正常,再想想之前和角打交道他都一直绷着脸很严肃,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角虽然很想立刻就变成兽形去讨好,但狩猎经验丰富的他也清楚,猎物最警惕的时候出手,失败率很高。
猎物跑了还有下一只,他的亚兽跑了可就没有能替代的了。
他不能冒险。
所以角强行按捺下自己的急切,稳住自己,努力保持和陆迩的距离。
在陆迩警惕着角、角放松着陆迩警惕的这段时间里,部落里播种的第一茬粟米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此时已经接近暖季的末期,按照红木部落的习俗,差不多也该开始准备过冬的储备了。
收割的农具都是用骨头或者石头磨成,不太锋利,不过也勉强能用。
陆迩之前拿到的疑似金属矿暂且还在研究中,派不上用场。
亚兽们用简单的骨制镰刀把粟穗割下来丢到藤条筐里,负责搬运的兽人们把这些粟穗搬运到各家门口的道路上晒干。
这时还要感谢那些之前闲着没事把部落里道路都用磙轧了一遍的兽人,让红木部落的地面十分平实,有足够多的空间用来晒粟。
否则打谷场再大也撑不住全部落的粮食。
等到粟穗晒干,再拿到打谷场去用磙和碾脱粒脱壳,最后得到黄澄澄的小米。
轻轻地捧起一把还夹杂一些糠皮的小米,粟米的清香味扑鼻,还未煮熟就已让兽人们沉醉无比。
只要一小把粟米就可以煮一大碗小米粥出来,收获了粟米的人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小米煮成粥,一家人捧着陶碗喝上一口,热乎乎的粥从口中流入腹部,随后带着醇香的暖意就蔓延到四肢百骸。
有些亚兽们甚至喝着粥热泪盈眶。
一时之间,部落里飘满了小米粥的香味。
不过大家只享用了两天,腾就劝部落的兽人们先把小米储藏起来,暂且用猎物果腹。
这些晒干的粮食可以储存很久,留到猎物稀少的寒季再吃。
经历过寒季里饥寒交迫的兽人们如梦初醒,就算再舍不得还是把粟米都好好地堆在帐篷里面,还是每天出门狩猎。
暖季接近末期,野兽们个个养得膘肥体壮,捕猎到一只可以吃很久。
但兽人们还是努力狩猎,甚至比之前更加努力。
现在抓到的每一口肉,都是为了寒季的时候少挨饿一天。
陆迩知道这些兽人们都被寒季搞怕了,没有多加劝阻。
哪怕他觉得算上粟米、黄豆、还有不少耐寒的蔬菜,他们这个寒季应该不会过得很难捱。
角倒是看出了陆迩的心思,多解释了一句:“现在抓来的猎物,也是为了兽皮保暖。”
陆迩这才想起来,寒季里对兽人们威胁最大的除了饥饿,还有寒冷。
从原身的记忆看,这个世界的寒季温度非常低,几乎能达到尿尿时直接冻出一道冰柱的程度。
而没有暖气或者空调的原始时代,只能靠日夜不息的篝火提供热源,再就是用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兽皮护着帐篷里的微弱暖意不要消散了。
猎物剥下的皮直接晒干的话会变得又坚硬又臭,需要经过硝鞣之后才能变成柔软又保暖的皮毛。
因此每天都有大量的猎物被抓来剥皮拆骨,肉被挂起来抹上盐晒干,皮毛则拿到擅长处理兽皮的几个老亚兽和老兽人那里去进一步加工。
陆迩把熬荤油的方法也教了出去,还用他做的猪油炒了一盘黄瓜炒蛋。
蛋是从几个专业抓鸟摸蛋的亚兽们手里换来的,一盘简简单单的黄瓜炒蛋,最多加了一点盐和葱花,让有幸品尝的兽人们全都吃得舌头都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