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贺长洲有句话提醒了他,如果只是醉酒,他不可能会有那么奇怪的反应。全身发烫,呼吸急促,渴望旁人的触碰……简直、简直和容棠上回吃了长相思一样。
难道,那时的自己也中了春药?
赵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但光想没用,他必须拿出证据来。
次日一大早,赵栖吩咐江德海准备几坛子酒,他晚上要喝个痛快。
江德海吃了一惊,“皇上不是说喝酒误事,再也不碰酒了么?”
“朕不是想喝酒,朕是要做个实验。”
江德海不解道:“实验?”
赵栖点点头,“朕想知道朕喝醉后到底会做什么。”他不能接受自己醉酒后发情的设定,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叮嘱道:“今晚你守着雍华宫,无论谁求见都别让他进来。”
江德海有些为难,“那如果是丞相要见皇上呢,奴才可不敢拦丞相啊。”
“朕晚点喝就是了,大半夜的丞相应该不会来找朕。”
赵栖去给温太后请安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碰见了嘉颜公主。他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谈不上有感情,嘉颜公主自幼住在京郊的煦春园里,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今日温太后把嘉颜叫到慈安宫,也是为了西夏大王子一案。
“哀家就开门见山吧,”温太后道,“嘉颜,万寿节宫宴那日,你可曾去过御花园?”
嘉颜如坐针毡,手里绞着帕子,“我,我……”
温太后不耐道:“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你照实说便是。”
温太后都这么问了,嘉颜自知所作所为已被人发现,再狡辩也没用,便低着头道:“是。”
赵栖问:“昭南王收到的字条,也是妹妹写的?”
嘉颜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是。”
温太后蹙起眉,“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私下约见外男,如此败坏门风,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嘉颜连忙起身下跪,“嘉颜知错,请太后息怒。”
小姑娘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怪可怜的,赵栖不由地帮她说了几句好话:“昭南王又不知道是妹妹约的他,哪里败坏门风啦。况且想见自己未来的夫婿也是人之常情啊,母后理解一下。”
听到“夫婿”二字,嘉颜的脸更红了。
赵栖打趣道:“看妹妹的样子,似乎挺喜欢昭南王啊。怎么样,他是不是你理想的类型?”
嘉颜羞得无地自容,“皇兄……”
赵栖对嘉颜的反应丝毫不觉得奇怪。李迟苏虽然风流,但人家确实有风流的资本,长了那样一张脸,想不讨妹子的欢心都难。嘉颜年纪小,没见过什么外男,又傻又天真,被李迟苏迷倒再正常不过。
温太后冷声一笑,“只可惜,你喜欢人家,人家未必喜欢你。哀家屡次向他提及婚事,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看样子,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温太后对赵栖有多好,对其他的庶子庶女就有多刻薄。这也是正常的事,两个亲生的都难做到一碗水端平,更何况是亲生的和非亲生的。
嘉颜咬了咬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睛都有些红了。
“看不上就算了,”赵栖安慰她道,“李迟苏又不是什么好男人,好像谁稀罕嫁他似的。妹妹你放心,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以后皇兄再给你选个更好的。”
嘉颜极为勉强地笑了笑,“嘉颜谢过皇兄。”
说完了这些,赵栖开始说正事:“当日你在御花园,可曾见到了什么人?”
嘉颜将自己当时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栖。
宫宴那日,嘉颜本是和一众太妃官眷在偏殿用膳。她买通了一名太监给李迟苏送信,又为了掩人耳目换上了宫女的服饰前往御花园。
“我躲在暗处,只看了一眼王爷便打算回去。不料路上撞见了二哥和一位白衣公子……”
赵栖问:“那位白衣公子是不是长得特好看,和仙君下凡似的?”
嘉颜奇道:“皇兄如何知道?”
温太后淡淡道:“因为那人是你皇兄的男宠。”
赵栖含糊道:“以前的男宠——所以淮王认出你来了?”
“没有,我一直低着头,二哥又似乎有些神思恍惚,他以为我是普通的宫女,命我去拿两盏醒酒茶来。”
“那你拿了吗?”
嘉颜摇摇头,“我当时很怕,怕二哥把我认出来,应了声‘是’立马走了,没有再回去。”
赵栖接着问:“那西夏的大王子呢?你可有见过他?”
嘉颜:“未曾见过。”
赵栖若有所思,“这样啊,朕知道了。嘉颜,你难得回宫一次,多住几日再回煦春园吧。”
嘉颜婉拒:“多谢皇兄,只是嘉颜在别宫住惯了,在宫里反而不习惯。”
赵栖不想勉强她,“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慢着,”温太后道,“嘉颜佯装宫女,私会外男,坏了宫里的规矩,哀家不得不罚。”
嘉颜老老实实道:“嘉颜知错,但凭太后惩戒。”
“那就罚你禁足一月,抄《女德》百遍,小惩大诫。”
嘉颜轻声道:“是。”
赵栖于心不忍,给温太后递上茶,道:“母后,嘉颜犯得又不是什么大错,而且她也给朕提供了不少线索,就当是将功补过,这惩罚就——”
温太后打断他:“皇上应当专心朝政,后宫的事就无须皇上操心了。”
赵栖不服气,“可是后宫是朕的后宫,嘉颜是朕的妹妹,朕难道就没有权利决定这样一件小事吗?”
温太后吃惊地看着他,“栖儿……”
“依朕看,抄《女德》就免了,禁足改成五日,就这么决定了。”
温太后脸色虽不悦,却也没再说什么。
用过早膳后,嘉颜和赵栖一块走了。云岫见温太后眉头紧锁,问:“太后在思虑何事?”
温太后叹了口气,道:“栖儿向来对哀家言听计从,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强硬地忤逆哀家的意思。”
云岫笑道:“这说明咱们的皇上终于有皇上的样子了,太后不是一直盼着这日么。”
“话虽如此,但哀家这心里,总是怪怪的。”
云岫劝道:“太后尽管放宽心,皇上再如何强硬,心里头对太后的孝敬定然一点不少。”
温太后淡笑道:“哀家不是在担忧这个。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栖顺路送了嘉颜一程。嘉颜情绪低落,还有些怕他,走在他身边也不吭声。赵栖对哄女孩子没有经验,干巴巴地安慰她:“母后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嘉颜轻声道:“嘉颜不敢。”
赵栖没话找话:“你在煦春园,平日都做些什么?”
“看书刺绣,偶尔会去太妃们那坐坐。”嘉颜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前头。
赵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来了来了,李迟苏带着一身的风流债来了!
李迟苏也看见了他们,缓缓朝两人走来。
“皇上,”李迟苏向赵栖行了个礼,看向嘉颜,“这位是……”
嘉颜回过神,长睫微颤,欠了欠身,道:“嘉颜见过王爷。”
“原来是嘉颜公主,”李迟苏弯唇一笑,“本王这厢有礼了。”
赵栖眉头一皱,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嘉颜身前。
说来奇怪,之前没见过嘉颜时,赵栖对她和李迟苏的婚事没什么意见,可现在看到了她对李迟苏显而易见的好感后,他却情不自禁地为这傻姑娘操起了心。
醒醒啊妹子,这种段位的渣男你根本玩不过的啊!
李迟苏把赵栖的反应看在眼里,眼中的绵绵笑意更胜春光,“这一下,臣的眼里只能看到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那夜的是小将军,脱了衣服后,那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小将军:皇上,我不会,你教教我?
栖栖:完犊子,朕也不会。
第40章
面对李迟苏的春意撩人,赵栖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笑。
“昭南王好像眼神不太好啊, ”赵栖一脸关切地说,“朕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你竟瞧不见, 要不要朕宣太医来给你看看?”
李迟苏被揶揄了也不生气,笑道:“那倒不用, 臣的病恐怕只有皇上能医。”
赵栖偏过脸,对着空气干呕了声。嘉颜见状, 问:“皇兄可是龙体不适?”
“嗯, 朕有点恶心。”赵栖戏谑道,“嘉颜, 你回煦春园吧,朕就不送你了。”
嘉颜飞快地看了李迟苏一眼,略有不舍道:“是。”
李迟苏含笑道:“公主慢走。”
李迟苏目送嘉颜离开。赵栖斜眼看着他,“嘉颜公主好看么?”
“公主金枝玉叶,国色天香,自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赵栖哼了一声,“可惜啊,晚了。”
李迟苏道:“请皇上示下。”
赵栖幸灾乐祸, “朕突然发现嘉颜妹妹挺可爱的,朕舍不得她远嫁南州, 所以朕不打算将她许配给你了。”
哈哈,没想到吧!当初你爱理不理,现在你高攀不起, 朕连追妻火葬场的机会都不给你!
李迟苏忍着笑,面带遗憾道:“那怎么办。臣上次也说过,这次从京城回南州,是一定要带位王妃回去的。”
“好惨哦,但是关朕什么事。”
“臣想,臣没有了公主,有一个郡主也不错。”
赵栖眼皮一跳,“你怎么还惦记着……”赵栖及时把一个“朕”字咽了回去,“还惦记着人家郡主呢!”
李迟苏无比惊讶,“皇上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糟糕,他说漏嘴了。不过经验告诉他,遇到这种事不要慌,越是慌张越会露出马脚。他定了定神,道:“听朕的堂弟赵桥说的。”
李迟苏“哦”了一声,“听闻皇上和赵桥公子素来兄弟情深,想来赵桥公子对皇上定然是知无不言。”
赵栖不敢放松警惕,“那可不。”
李迟苏悠然笑道:“既然如此,赵桥公子想必也和皇上说了,臣对赵姑娘情深不悔,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赵栖在心里疯狂咆哮:哥,不对,叔,朕喊你叔行不行,求求你换个人追,让小哑女独自美丽好吗。
李迟苏看着表情一言难尽的赵栖,眼中笑意更甚。“皇上,您觉得臣和赵姑娘般配么。”
赵栖皮笑肉不笑,“赵姑娘乃是庶出,又身患口疾,恐怕配不上王爷吧。”
李迟苏道:“无妨,我不嫌弃她。”
但是我嫌弃你啊!
“臣此次进宫,就是想请皇上下一道圣旨,将赵姑娘许配给臣。哦,对了,九王爷和九王妃已准予了此事,其实臣大可以直接去九王府提亲。但是臣知道,皇上和太后一直惦记着臣的婚事,臣也想让赵姑娘风光大嫁,所以才请皇上赐婚。”
赵栖简直要窒息了,“朕不赐。赵桥说了,赵姑娘对你无意,朕从不强人所难。”
李迟苏弯唇一笑,“可是皇上,臣和赵姑娘已经有了肌肤……”
赵栖原地爆炸:“你们都给朕住嘴!”
李迟苏稍稍一愣,“你们?”
“有肌肤之亲就一定要嫁给你们吗,那江德海还把朕全身上下都看了遍,朕是不是要封他为江贵妃啊?”
无辜中箭的江德海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皇、皇上……”
李迟苏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是止不住的那种,“皇上你真是……哈哈哈哈。”
赵栖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智障,“昭南王悠着点,小心把头笑掉。”
李迟苏笑吟吟地看着他,“皇上如此讨人喜欢,臣都舍不得回南州了。”
赵栖觉得自己再和李迟苏多说一句突发心梗的风险就多一分。真爱生命,远离渣男。“朕要去日理万机了,昭南王自便吧。”
李迟苏挡在他身前,“皇上且慢。”
“还有什么事?”
“臣有一件东西,想要给皇上。”
赵栖狐疑道:“什么?”
李迟苏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软木盒,“皇上。”
赵栖接过软木盒打开,“这什么鬼玩意儿,好丑。”
那是一块由玉雕刻而成的四脚兽,四脚兽还背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井盖。江德海凑上来看了眼,“皇上,这似乎是一只乌龟?”
“乌龟?”赵栖怒道,“李迟苏,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迟苏笑道:“这是赵姑娘画给臣的,臣命巧匠按照他的画,命人打造了此玉。”
赵栖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似的,“那、那你送给朕做什么啊。”
“皇上觉得呢?”
赵栖:“……”他怎么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的马甲呢?他那么厚的一层马甲呢!
李迟苏向前走了一步,“请皇上转告赵姑娘,臣是真心心悦他,不求长久,但求朝暮。”
赵栖对上他若含秋水的双眸,冷静道:“说话就说话,别靠那么近。”
李迟苏轻笑一声,“臣告退。”
赵栖看看李迟苏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四脚兽,搞不清李迟苏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是真的已经看破了小哑女的身份,还是在故弄玄虚?
到了勤政殿,赵栖还在想李迟苏的事。萧世卿一眼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问:“在想什么。”
赵栖道:“哥哥,如果有一个人对你说,‘不求长久,但求朝暮’,会是什么意思啊?”
萧世卿:“谁对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