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墙后听到鹿冰酝和止善的谈话时,他还能想着耳听为虚,鹿冰酝不可能真和养子搅和到一起。
后来在这里, 回头就看见自家发小和楼星环嘴对嘴, 对他来说, 说是一道惊雷劈下也不为过。
恨不得当场晕厥。
鹿冰酝对他的焦虑熟视无睹,淡定道:“喜欢啊。”
要是这话是对另一个当事人说的, 指不定他有多高兴。
然而如今面对这个噩耗的顾云思。
他不敢置信道:“不可能!你又不喜欢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男人?”鹿冰酝反问道, 随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小猫仰着头任他撸,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云思来回走动:“我当然知道!你、你以前明明说过要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的!”
鹿冰酝若有所思:“小时候不懂事,童言无忌。顾哥你还说要娶我呢。”
顾云思红了脸:“我那才是真的童言无忌!”
“好好。”鹿冰酝点头。
顾云思一边坐下一边嘟囔道:“说过这话的可不止我一人。”
鹿冰酝纳罕:“楼哥也说过啊?”
顾云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楼玥桥当然说过。不过不是当着鹿冰酝的面儿说的,而是某次喝醉酒后失言。从小楼玥桥就比他们稳重,除了第一次和鹿冰酝见面时说他像女孩子,惹恼了他,弄得两人齐齐掉冰河里——也就在那时候,楼玥桥就知道不能在鹿冰酝面前说类似的话了。
“你别想转移话题。”顾云思凶神恶煞地试图转移话题,“总而言之,我不同意你们!”
鹿冰酝憋笑:“我不强求。”
是,你是不强求了,照样我行我素而已。
顾云思憋了满肚子气:“我说了那么多权衡利弊,你都听不进去。我只问你,是不是他勾引你的?”
要不鹿冰酝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一个男人啊?还是他名义上的养子。
鹿冰酝认真想了想:“应该算是吧。”
“狐媚!”顾云思破口大骂,“我之前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原来那么早就包藏了祸心。好啊,好啊!”
鹿冰酝想笑:“你要去做什么?”
顾云思撸起袖子:“我要去揍他。”去划花他那张脸,省得他勾走了鹿冰酝。
不对,最好弄瞎了他的眼睛,叫他见色起意!
“顾哥要揍我的人,光打声招呼可不行。”鹿冰酝笑吟吟道,“至少请我们喝一杯再说。”
“我还得请你们喝酒?”顾云思没好气道,“喜酒吗?做梦都别想。”
鹿冰酝举起小猫,握着它的爪子晃了晃:“火气这么大,吓坏我的小猫了。”
看着他这么悠哉悠哉的样子,顾云思纵使万般脾气也使不出来,垮下肩:“阿云。”
“嗯。”鹿冰酝将猫抱到桌子上,拍拍它,小猫悄无声息地越过障碍物,走到顾云思面前蹲着,歪着脑袋好奇地看他。
鹿冰酝说:“你别担心。”
顾云思:“你叫我如何不担心?阿云,先不说楼星环这个人,单说他和你的关系,就足以让你被世人……总之会很多闲言碎语。”
“我有分寸的。”鹿冰酝道。
顾云思叹口气。
别看鹿冰酝漫不经心,其实表态都在话里了。他说楼星环是他的人,就是真的将人划为自己的人了。
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鹿冰酝道:“今天怎么不和楼哥一起过来?”
顾云思瞪他一眼:“明知故问。”
鹿冰酝单手撑着下巴:“不知是我的喜酒快,还是楼哥的喜酒的快一点?豫伯伯都催他了吧。”
顾云思对此无话可说,看着眼前的白猫,终于忍不住揉一把小猫的脑袋:“它好像你。哪里找来的?”
小猫皮毛光滑,都是雪白雪白的,像一颗圆滚滚的雪球。
他的手最开始碰到它时,小猫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后来被摸得舒服了,就眯着眼睛开始享受,还把另一边的脸伸过来给他摸。
鹿冰酝:“楼星环找来的。”
顾云思:“……哦。”
送他出去的时候,遇到了楼星环。
顾云思忍不住冷笑两声。
楼星环倒十分友善地朝他点头:“顾哥。”
顾云思额角一抽。
心中的不满不愉不悦使他非常心塞,他对这个妹夫十分看不上,转过身对鹿冰酝说:“玥桥那里我就不管了……刚刚说到哪里了,哦,你说昨天和表妹相聚得很开心,不错,我也是呢。改天我再约表妹过来一起聚聚。”
楼星环:“……”
“……”鹿冰酝接收着来自两方隐隐约约的怨气,仿佛都在要他主持公道,他面不改色道,“那你慢走,最近多了些流寇,你没带人来,路上小心。”
楼星环:“我让一些随从护送顾哥回去吧。”
这是你家还是鹿冰酝家?
这质问顾云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半晌才忍住,用折扇压了下嘴,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鹿冰酝也点头道:“他身手不错的,不至于被人拐走。”
顾云思:“……小没良心的。”
他哼了一声,走了。
楼星环:“顾哥似乎不喜欢我。”
“多了这么个弟媳,他当然不喜欢。”鹿冰酝笑意莹莹,“等你娘知道她莫名奇妙多了个男儿媳,她肯定也不高兴。”
楼星环就此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梅姨娘确实肯定会不高兴,但或许会更想打死他这个逆子。
“她很喜欢你。”楼星环道。
鹿冰酝:“我娘也很喜欢你。”
楼星环轻笑一声,俯下去搂住他的腰,亲了下他雪白晶莹的耳垂:“今晚我能不能过来……”
“过来干什么?”
“想见你。”
四周无人,楼星环就要低头去亲他,鹿冰酝往后一仰,道:“燕国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嗯。”
鹿冰酝奖赏道:“真乖……”
楼星环含住他的唇。
亲到半途,鹿冰酝半睁开眼,嘀咕一句:“你吃了我的糖?”
楼星环“嗯”了一声。
回来之前,他吃了颗牛乳糖——楼星环并不喜欢吃甜食,但吃起鹿冰酝最喜欢的那种糖就总觉得格外好吃。
更何况这是他这段日子里寻得的妙计——一则能控制鹿冰酝吃糖的次数,能让他解解馋又不至于对身体有损,二来……
鹿冰酝似乎觉得楼星环嘴里有熟悉的牛乳清香,鼻子嗅了嗅,然后踮脚抱住他的肩膀,仰头用力回应了起来。
相比很久之前肆无忌惮吃甜食的日子,他现在很少吃了,但总是心痒难耐。此刻闻到久违的香甜气味,他恨不得全部都攫取过来。
然而很明显,被攫取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明明舌尖被吮得发麻,他还皱起眉“唔”了一声,似乎在不满于对方不让他吃个够。
楼星环爱极了鹿冰酝这种迷蒙姿态,仿佛他只能依赖着他,也只有这一刻,他才展现出乖巧、温顺且热情的一面。他恨不得将人吃进肚子里,揉进骨血里。
好半晌,两人才分开。
楼星环指腹擦着鹿冰酝的唇角:“等得闲了,我们可以约顾小侯爷他们去郊外的庄子玩玩。”
鹿冰酝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好啊。”
第50章 全都给你
长平大街, 打更声一慢两快, “咚——咚!咚!”,有节奏而响亮,打更人喊道:“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鹿家新府的大门口,镶金嵌宝,梨木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 光线亮堂,守卫森严,看上去格外气派。
一辆马车徐徐而行,在门口碌碌停下,精美华丽的丝绸帘子拉开, 一青年下了马车。
守门侍卫立马下了台阶, 恭敬问道:“凉王殿下。”
楼星环拍拍袖子, 眸色淡漠, 却又仿佛跳着两团幽深的暗火,藏得很深, 难以看出:“嗯。”
管家收到消息,连忙迎了出来:“殿下深夜至此……”
“小侯爷呢?”楼星环打断他的话, 问道。
管家低头, 回道:“在里面等着您。”
听罢, 楼星环便往里走, 大步流星的, 身姿挺拔, 银纹黑衣如夜,配上一张冷淡年轻的脸,看上去沉稳极了。
这个时辰,长街上还挺热闹,三三两两的人走过,看到这一幕,不时和同伴交头接耳,脸上挂着八卦的笑。
“这不是鹿小侯爷的养子吗?长得真不错,玉树临风的,就是气势太强了,我一看到就觉得胆战心惊。”
“凉王殿下他怎么又来拜访了?不是说鹿家和庆王府再无干洗了吗?”
“你也会说是庆王府了,如今那是凉王府,人家自然想见就见。”
“可怎么也不知道避嫌?一个亲生父亲的前王妃,一个前夫君的儿子,总是凑到一起,就不怕别人说他们勾……”
“此话慎言,快走吧,别看了!”
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如同风过无痕。
管家面不改色,收回目光,对车夫道:“马车随我来。”
府里没有其他主人,万籁俱寂,唯余草虫声一小片。
楼星环直接去了主人的卧房。
下人看见他,安静地行礼。
止善刚关上门,回身就看见他,脸色一僵:“殿下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
止善:“少爷今日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楼星环眼神一凝:“他生病了?”
“……是,不过只是前阵子疲累过度,没有大碍。”止善说。
楼星环就要进去,止善却没走开,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楼星环没生气,问道,“你还没想明白?”
止善:“……小的怎么能想得明白?”
他之前可是一直以为鹿冰酝只是养小孩好吗!谁能想到楼星环长大了却、却对鹿冰酝有那种心思?
楼星环笑笑,双眸依然淡漠:“没关系,今天想不明白,过几年你总该明白。”
止善:“……”
老天爷,怎么会有这么得寸进尺的人。
一时的震惊使他忘记了动作。
“让一让。”楼星环沉声道。
止善还僵硬着,下意识就退开,退完才怔愣地回头。
门关上了,他悄悄贴在门边,试图听里面的动静,但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叹口气,默默退下了。
他家少爷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且楼星环从小到大也都很听话,至少在鹿冰酝面前是这样表现的。
这两点让他稍稍放下了担忧的心。
房间里,镂空铜熏生白烟,淡淡的草药香十分好闻。
越过屏风,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侧躺着,背影单薄,乌黑长发散落枕头旁。
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楼星环眼神深沉,放轻脚步走过去,半跪在床边,低头去看鹿冰酝。
鹿冰酝似乎睡着了,面容雪白,双睫垂下的阴影很软,连手都是乖巧的,规规矩矩放在胸前。他的相貌本就极尽漂亮,此时闭目休憩,与平日里凌人飒然的漂亮不一样,透着种惹人怜爱的味道。
楼星环看得心都要化了,原本过来时的种种念想全都烟消云散,让他只想好好抱着鹿冰酝。
他正要起身,却见鹿冰酝皱了下眉,才发现自己方才挡着了蜡烛,现在一动,光线就照到他了。他忙去剪了烛心,身后传来鹿冰酝的声音,小小的,仿佛没有力气的小猫:“你来了。”
楼星环放下剪刀,回过身,走回去,坐到床上,伸手抱住他:“你身体不适,多睡会儿吧。”
“还不是你吵醒我。”鹿冰酝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上,恹恹地耷拉下眼皮。
“嗯,都怪我。”楼星环柔声道,亲亲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困。”鹿冰酝有气无力道。
他体温不是很高,但也不低,不知是不是睡热了,楼星环只觉得像抱了只温软的小火炉,令人感到十分贴心。他紧了紧手臂:“吃过药了吗?”
鹿冰酝的脸贴在他肩上,闻言,转过了脸,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分外可爱:“吃了。”
“怎么不叫人告诉我?”楼星环抚摸着他的背,应该是质问的话语,被他说得极尽温柔,仿佛小时候向他撒娇似的,“云哥。”
“烦人。”鹿冰酝拍拍他的脸,然而因为生病,力度很小,像他新养的那只猫。
说了会儿话,他也不乏了,直起身:“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察觉到他要离开自己怀里,楼星环立马抱得更紧了:“不是说好我来找你的吗。”
两人又贴得严丝合缝。
鹿冰酝笑他:“谁和你说好的,你这分明是擅自夜闯。”
楼星环叹口气:“是,我应该翻窗进来的,不应该走大门。”
话是这样说,他却没有半点儿夜闯的心虚,反而得理不饶人,凑过去亲他。
鹿冰酝用手抵住他的胸:“洗澡了吗?”
楼星环急切地亲上去,亲到之后,含糊不清道:“洗了。”
鹿冰酝微微后仰,又躲不过,只能笑着任他亲。等亲完,他才说:“小心你也生病。”
楼星环又亲亲他带笑的唇角:“病了可以请鹿小侯爷给我看病吗?”
“可以,要给银子。”
楼星环呼吸有些粗重:“全部都给你。”
“急色。”鹿冰酝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