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魔鲛。”江轻魂心叹道,他方才布阵消耗了大量灵力,这会儿自是吃不消。而江羡鱼速度越来越快,掌间银龙鞭不断分出爪牙,狂扑猛抓,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炽痕。
“别打了!住手——”叶临川心急如焚地大喊道。
江羡鱼却像魔怔般,纵手挥舞着银龙巨鞭,疯狂追击着江轻魂。江轻魂四处闪躲,越来越捉襟见肘,那银光落在手臂上,立刻黑了一大块。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击中,恐怕是要灰飞烟灭的。
“……你当真要杀我?”
“哈哈哈你终于也知道怕了吗?”
“住手啊鱼儿!!”叶临川话音未落,强盛的灵闪就波及而来,他忙抱着江照水避开。这样惊天泣地的战斗,他竟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战乱中,几名江家少年找了过来,在遍地尸首间大声呼喊着。叶临川忙抱着江照水奔了过去,匆匆把她交到了少年们手中。
“快带她走,别待在这里!”
“可是大公子……”
叶临川转身又冲向了混战中,跌跌撞撞地追着那两道厮杀的人影。
天边风云变幻,电闪雷鸣,远方江河间,鲛人们接连探出水面,仰望着奇异天象。街道上行人们纷纷驻足,怔怔望天,而在街角一处阁楼内,陆家众人也在围观天象。
“那边好像是江天宝库的位置,他们到底闹成什么样了,我们过去看看吧?”陆与安忧心忡忡道。
陆以风思量道:“银龙电闪,问鼎苍穹。据咱家卷宗记载,两百年前也发生过类似景象,那时候鲛族死了一位氏王。而这种奇异的天象,便是由那位鲛王的灵闪引发的。”
说到灵闪,陆与安就莫名联想到了江羡鱼,心中越发感觉不妙。
“是怎样的一位鲛王?”陆小宝捧着小册子好奇道。
“他的名字叫白晞,是银尾鲛族的首领,死于两百年前的鲛族混战。他死后,他的氏族被屠杀,他的鲛宫沉入深海。直到数年前,这座鲛宫不知因何浮出海面,并被人族发现移至岸上。后来,它有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就叫——江天宝库。”
与此同时,山坡下战况愈演愈烈。
银龙夹带着炫目白光,以雷霆之势再度袭来。江轻魂正欲腾地而起,忽然发觉自己竟动不了。低头一看,有人扼住了他的脚踝,正是那个之前挟持江照水的铁衣男。
“哈哈哈要死一起死!”铁衣男满脸是血,双手死死抱住江轻魂不放。江轻魂挣扎着把他踹开,万道银闪便当头劈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叶临川不知从哪儿冲出来,拼死将江羡鱼抱入了怀中。江羡鱼目光一颤,手足无措地压制力量,银龙在咬下来的瞬间幻灭。但他身上余力仍然强沛,就像千万根针刺在了叶临川身上,又像是一片无形巨掌猛拍在他身上。
心跳猛地震了一下,叶临川痛得无法呼吸,瞳孔骤然缩小,长发逆飞而起,抱着江羡鱼无力地往下滑倒。
江轻魂眼睁睁看着叶临川倒下,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声。
“哥!!”江羡鱼身上光芒消散,急忙抱住叶临川呼喊,可对方瞳孔涣散,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他颤抖着伸手探向他鼻下,竟然感觉不到气息,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滚开!”江轻魂愤然推开江羡鱼,将叶临川夺入怀中。
“你怎么了,醒醒,醒醒啊!”江轻魂发疯似的摇着叶临川,拍着他的脸颊,可他还是毫无反应。江轻魂便把他抱起来,往江天堡的方向跑去,他的手臂僵直地落下来,有什么从他袖中掉了出来。
“别走!”江羡鱼挣扎着要爬起来,身下却绵软无力。
尘埃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发光,他够手抓过来一看,正是叶临川的灵枝刺。眼角生涩疼痛,他忽然很想哭。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又害得这么多人丧命,甚至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这时几道人影围在了江羡鱼跟前,“你……居然是个鲛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跑出了个鲛人!”牧烟舟难以置信打量着江羡鱼,又看向身旁幸存的几名同伴。
江羡鱼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白发渐渐还原成黑发,双臂上的鳞甲也已褪去,留下一层淡红色的鳞纹,这是鲛人极度缺水的症状。他方才消耗了太多灵力,这副鲛身急需要水的滋润。
“看他好像不行了,快趁此刻杀了他!”一人说着就举起了剑。
眼看锋芒刺向自己腹部,江羡鱼居然无法动弹!
第24章 咸鱼要亲亲
乌云渐渐散开, 天空恢复澄澈。山坡下尸横遍地, 幸存的人们搀扶着站起, 回望乱剑丛中的江天宝库, 不动如山, 威严得不可侵犯。
远方街角的一处阁楼里,陆家人正聚在栏前望天。
“战斗好像结束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急,等江家人缓个两天, 我们先听听别家的风声。”
陆以风始终淡定如水,陆与安却焦急地踱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 照水肯定会受刺激,她那身体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怎么还惦记着江家妹妹?你就别想了,她迟早是要嫁人的, 你也是要嫁的, 年纪摆在这儿, 不能再拖了。”
“哥——你太抬举我了,就我这样还能嫁人?且不说我一把岁数了,就算我勉强穿回女装,别人也都会以为我是男扮女装!”
陆小宝噗嗤一声笑了,“是是是,我家小叔天下第一帅!”
“我家与安打扮打扮,还是可以见人的。众门户子弟甚多, 等你有机会多看看, 定有能看对眼的。不过看来看去, 哥还是比较欣赏叶临川,沉稳内敛,修身洁行,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就他,沉稳内敛?我看是凉薄无情吧,还修身洁行?你肯定没见过他如狼似虎是什么样子。再说了,他叶临川最最嫌弃的就是我陆与安了,成日里就防着我祸害他弟弟妹妹。”
此刻被陆与安诟病的人,就在江天堡的某间房内。
这间房不大,却挤满了人。叶临川靠坐在床上,人虽是苏醒了过来,但眼神灰暗,表情呆滞,无论旁人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
“完了完了,这下叶不管变成叶呆子啦!”江轩伸手在叶临川面前乱晃一阵,他的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方游不解道:“大公子怎么会弄成这样子的?”
江轻魂答道:“被鲛人的灵闪重伤,还能苏醒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鲛人去哪儿了?没看到他回来啊!”
“我之前看见鲛人被抓走了,是一群绿袍人,好像是汉林来的。”
“别跟我提那个鲛人,他死在外边永远别回来最好!”江轻魂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少年们立刻噤若寒蝉。沉默了会儿,江轻魂又道:“去找医师来给他看看吧。”
少年们哀怨道:“我们这些日子没出去猎鲛,也没收到什么酬劳,连饭钱都成问题,哪还有钱找人来看病啊。平日里要是谁病了,都是找大公子来看的,他自己就是个医师嘛。”
“是啊,今日又闹出那么多人命,出去了说不定还有人伏击我们,现在江家都已经成了天下公敌了。”
少年们想起那遍地的尸首还心有余悸,不敢相信那些人都是江轻魂杀的。而江轻魂一回江天堡,就在堡外布下了护阵,外人无法再轻易闯入,量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来找麻烦。
“那你们说怎么办?”江轻魂环顾着少年们,余光瞥见江坤生在一旁欲言又止的,便问道:“二叔,你想说什么?”
江坤生这才道:“我看临川的模样,像是丢了魂。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到我们——黄泉山主巫灵尘,最擅长夺魂摄魄。临川跟他好像有些交情,你不妨带临川去找他,也许有办法。”
“巫灵尘?上次见他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江轻魂摸着下巴寻思起来,巫灵尘是巫族后裔,传说他能起死回生,重写人的命格。但他性情古怪,绝不轻易为人改命,给再多的金钱和好处都没用。
“放几只鱼符去黄泉山,让他过来越水找我们。”
“可这巫灵尘深居简出,单用鱼符召他,恐怕他不会搭理我们。”
“给他三天时间,如果不出现,我就杀过去,让他自己选。”
江坤生不敢忤逆江轻魂,只好按要求把鱼符寄了出去。
江轻魂坐回床边,尝试跟叶临川说话。他担忧地握住了他的手,出乎意料的,叶临川竟然缓缓翻手回握住了他。
“你们快看,他有反应了!”江轻魂欣喜地扬起手道,一群少年立即簇拥了上来,可叶临川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方游抓住叶临川的手臂道:“大公子,我是方游啊,小时候被你从鲛口中救回来的,我最喜欢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了,你快看看我呀!”
“还有我们,大公子你面上冷淡无情,不理不顾的,但大家都知道你是关心我们的,每当有人病了总是你在悉心照顾。”
“喂,叶不管,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江轻魂奇怪地打量着叶临川,方才他明明有回握住自己,怎么这会儿又没反应了?他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来笑一个。”
叶临川眼神空洞,眼瞳是沉静的天青色,但唇边却浮起了一丝极浅的笑意,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江轻魂惊喜道:“你们看见了吗,他笑了!他有反应的,他听得懂我说的话。”
“哪有,他没有反应啊。”
“有的,你们看。”江轻魂说着把手伸到叶临川面前,“亲我一下。”
少年们挤在床边仔细盯着看,只见叶临川竟真的缓缓低下头,轻吻住了江轻魂的手背。
“看见了吗?他没傻,只是动作迟钝而已。”江轻魂说着又指着自己的脸颊,将自己的脸送了上去,“再亲这里,亲这里!”
叶临川又缓缓别过脸,吻上了江轻魂的脸颊。江轻魂还恬不知耻地冲少年们笑道:“看见了吗,他有反应的。”
江坤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逃出了门,心想自己大哥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两儿子这么乱来,不知作何感想。而少年们一个个看红了脸,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一溜烟全跑了出去。
“臭咸鱼你真不要脸!”
江轻魂开心地捧着叶临川的脸颊道:“我的好哥哥,你是不是在装傻逗我玩,他们都走了,你就别装了。”
叶临川仍坐着一动不动,江轻魂又邪笑道:“再装我就摸你了,挠痒痒怕不怕?”说着就把手伸到叶临川腋下挠了起来,他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脸上也泛起微红。
“怕了吧?看你还装!”江轻魂说着便把叶临川扑倒在床上,手探进他的衣袍内,肆无忌惮地乱摸一通。叶临川笨拙地挣扎起来,嘴里哼了几声,但仍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来是要我放大招了!”江轻魂使坏地往叶临川身下抓了过去,叶临川身体一怔,竟准确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说话,说话我就放了你,不然——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江轻魂坏笑着抓了抓手指,不然我还是要摸你要害的。
叶临川微微动了动唇,竟像放弃似的松开了手,眼睛也闭上了。江轻魂看他一副任凭欺辱的样子,又想笑,又有些不忍心再折腾他了。
“好了好了,不玩你了。”江轻魂弹了下叶临川的额头,“不管你是丢了魂,还是脑袋坏掉了,我都会想尽办法治好你。”
夕阳将暮,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少年们正在菜园里挖土豆,江轩抬头擦了一把汗,却见江轻魂正牵着叶临川,慢悠悠地往澡堂那边去,不禁狐疑道;“你说,那两家伙是不是太亲密了,都多大的人了,还牵着手?”
方游不以为意道:“他们兄弟不一直都那样的吗?牵手又没个什么,我们不也经常搂搂抱抱的?”
“牵手是没什么,但亲脸就过分了,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啊。换是我,突然亲你一口,你不觉得奇怪么?”
“……好像是挺奇怪的。”方游擦了擦脸,竟蓦地脸红了。
旁边的少年窃笑道:“你俩还真是天真,断袖听说过吗?我们鱼老大八成是个断袖,大公子也是个断袖,你看他俩一起进了澡堂,互相搓背什么的就摸上了,指不准还在里面干些什么厉害的事。”
“不就洗个澡……还能干什么厉害的事?”江轩脸上莫名发烫,而方游也羞赧地看了过来。
“这个嘛,不好说的,我也只是碰巧在花街柳巷里听过,男人之间也可以那啥的。要不咱们去澡堂那边偷看呗?说不定他俩正在……”
“想什么呢!”方游一个土豆砸了过去,“就你不学好!”
江天堡的澡池很大,有几人共浴的大池,也有单人用的小池。平时少年们最喜欢在这里打水仗,而此刻只有江轻魂和叶临川两人。
池面上白雾缭绕,叶临川泡在水中,长发凌乱地散落肩头。他的表情仍旧呆滞,脸颊却泛着醉人的微红,俊美中透着一丝羞臊。
江轻魂蹲在岸边看着他,伸手摩挲着他的下巴道:“你长得真好,皮肤白,脸也俊,肩宽腿长,要什么有什么。我若还是血肉之躯,就要跟你一块儿洗,趁机把你摸个遍。”
他这副身体不能泡热水,他也不想这尸身污了池水,污了池中这个净美的人。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去旁边冲个凉,但转身时叶临川却拽住了他的衣摆,似乎舍不得他离开。
“乖,你自己洗,我就在旁边。”
江轻魂说罢走到纱帘后,卸下身上的衣物,然后举起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冲刷着身上的尘污。他闭上眼睛,水滴顺着发丝滴落,心中思绪万千。明明很反感江羡鱼,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对方,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十分的慌乱无助,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