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咸鱼要脱衣
“别乱来!”宁无兮急忙制止江羡鱼, 但他却突然撤住动作,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惊喜地环顾四周竹林, 因为就在他想自行了断的时候, 隐隐听到叶临川在喊自己。
然而竹林静谧幽深, 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江羡鱼没有找到那抹熟悉的人影,又问宁无兮道:“你刚有没有听见谁在喊我?”
“这儿只有我们,除了我还有谁会喊你?”
江羡鱼失望地垂下脑袋,心想恐怕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叶临川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余光扫过,竟瞥见灵枝刺上流转着微弱的灵光。他忙举起灵枝刺端详起来, 这玩意儿突然闪现灵光,是不是意味着它的主人还活在这世上?
“你看你,明明有牵挂的人, 为什么要想不开呢?石心病没什么大不了, 活着胜过一切, 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会重逢的。”
“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会重逢……”江羡鱼喃喃重复,冥冥中有种强烈的感觉,有人在等他回来。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哪怕再苦再艰难,也要竭力撑到最后一刻, 也许下一刻就是重逢。
平复了会儿心情, 江羡鱼便随宁无兮继续上路了。他还是坚持往城内走, 一会儿喊着要吃鱼,一会儿嚷着要喝水,没一会儿又要尿尿,一逮着机会就开溜。
宁无兮倒也是好脾气,无论江羡鱼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微笑的模样。
每次江羡鱼都以为自己能逃掉,可他奔上巷尾的拱桥,宁无兮就在桥下等他。他躲进喧嚣的茶楼,宁无兮就过来给他倒茶。他钻进堆满竹篓的小铺,宁无兮又过来买竹篓。无论他跑得有多快,宁无兮总是能追上来,无论他藏在哪个角落里,宁无兮总是能找到他。
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天,江羡鱼实在是疲了,扶着腰有气无力道:“喂,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牵了线,为什么阴魂不散的?我不想跟你去蝶海,更不想去见你们的氏王,我也不想跟你动手,你放了我吧。”
“我若放了你,谁又来放过我?我的氏王脾气特别坏,我若无法完成任务,是要被斩尾的。”宁无兮说着还用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在鲛族斩尾可是最严厉的酷刑。
“那我不走了,你看着办吧。”江羡鱼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性地躺倒下来。宁无兮便把他拎起来,一把掀到了自己背后。江羡鱼早就放弃了抵抗,反而感觉不用走路真好。
城内戒备森严,猎鲛师队四处巡逻。宁无兮一路拐弯抹角,好不容易才避过耳目来到了江岸边。他带着江羡鱼跳入水中,两人一齐化尾,江羡鱼是柔白的银尾,而宁无兮则是明艳的赤尾。
江羡鱼根本不愿意游,像条死鱼一样翻着白肚,任由宁无兮拖着自己一路潜行。不知游了多久,等他们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处于汉林边境。江羡鱼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继续像条死鱼一样躺在水面上,也不管宁无兮为什么突然拉他浮起来。
宁无兮警惕地盯着前方,那里正浮着几只青尾鲛,其中一个道:“宁大人不好意思,我们氏王也想见见你身旁这位。”
“你去岸上等我。”宁无兮说着就推了江羡鱼一把,江羡鱼错愕地回头一望,这才发现那几只虎视眈眈的青尾鲛。
“那就看诸位抢不抢得过我了。”宁无兮说着扑身潜入水中,几只青尾鲛也追入水中,双方激斗起来,溅起大片水浪。
江羡鱼飘移到岸边,有点抓不着头脑,不过此刻不逃更待何时?他立即涂血于尾让自己化足,然后爬上岸撒腿就跑。
“哈哈哈再见了宁哥哥!”
不久后,江羡鱼进入了金州境内。令他惊喜的是,宁无兮没有追过来的迹象。他在想既然已经到了金州,便决定去找燕七羽,看看他诛心修得怎么样了。毕竟要打开江天宝库,必须要用到诛心剑。
街道两侧遍是打铁铺,洋溢着一片铁器之声,到处是物色兵器的猎鲛师。江羡鱼小心避开人群,来到了破旧的燕铁铺前。
燕老爷子正在堂前砰砰打铁,汗流浃背,全神贯注,眼中只有正在锤击的赤铁,江羡鱼进门了他也不理会。
江羡鱼在屋内找了一圈,连地窖也翻开来看了,还是没瞧见燕七羽的人影,便上前问燕老爷子道:“老爷子,七毛去哪儿了?”
燕老爷子眼也不抬道:“他死啦!”
“什么,他怎么又死了?死哪儿去了?”
“灵位就在那边,你可以上炷香再走。”
“还玩这套?好好好我知道他死了,您就告诉我他埋在哪儿。”
燕老爷子不作理会,江羡鱼又凑上去给老爷子捶背,卖乖道:“您每日都这么辛苦,可您那孙儿却不知道搭个帮手,成日里连屋都不落,实在可气、可恨呐。您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替您收拾他去!”
“我不知道那臭小子在哪儿。”
“当真不知道?”
“你去金城赌坊碰碰运气罢。”
“好嘞,谢老爷子!”江羡鱼拱手作揖,便往金城赌坊赶了过去。
金城赌坊位于金州最繁华的地段,是个纸醉金迷、堕落放纵的地方。有人在这里风光无限,也有人在这里一蹶不振,一旦跨进赌坊大门,很多人便是爬也爬不出来了。
燕七羽就是金城赌坊的常客,但却是个非常特殊的赌徒。别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赢钱,但他来却只为输钱,只为了一人而输钱。
赌坊内人头晃动,摇骰子和撒银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江羡鱼在人群中搜寻着,果然在其中一桌看到了燕七羽。他还是裹着一身万年不变的灰罩衣,额发乱糟糟的,唯有一张脸还算明俊。
“哈哈哈,我又输了!”燕七羽开心地将怀中银子推了出去,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他的生母风媚娘。
“好儿子,下局还有得输吗?”
“三千两全都输完了,娘亲开心吗?”燕七羽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丝毫不为自己撒出去的银子感到心疼。
这会儿江羡鱼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燕七羽一个打铁的能被誉为惊世公子,因为他在输钱的时候特别潇洒,还有股任性的可爱。
“当然开心啦,你要常来看娘亲哦。”风媚娘将银子揽入怀中,她不笑的时候略显老气,但一笑便风情万种,摄人心魄。
关于燕七羽和他娘的事,江羡鱼以前也有所耳闻。风媚娘曾是金州第一美人,众星捧月,却偏偏下嫁给了燕家铁匠。在燕七羽十四岁那年,燕铁匠因中剑诅而死,之后风媚娘便彻底堕落,日夜沉迷于赌坊,怎么劝都不愿回家。
“儿子乖,等娘亲赢够了就回家。”
就因为风媚娘的这一句话,燕七羽开始拼命打铁攒钱,并不断去赌坊输钱,这一输就是六年,可是那个说赢够就回家的人,却从来没有回过家。她的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但他每次都输得心甘情愿。
赌局收场,燕七羽满意的输得两手空空。他离开坐席,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七毛”,便循声望了过去。一见是江羡鱼,他慌忙扒开人群往外跑,江羡鱼立即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站住!”
赌场内人员繁杂,燕七羽不停撞到人,好不容易挤到门口,却被江羡鱼一把拽住,“你跑什么?我让你修剑的,怎么又跑来赌钱了?”
“这不是江家表弟吗?好巧啊!我正准备回去修剑的。”燕七羽说着眼睛四处乱瞟,确定叶临川没有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都已经大半个月了,剑修得怎么样了?”
燕七羽叹气道:“实话告诉你吧,没修,根本找不到磐铁。”
“我说你小子,找抽是不是?”江羡鱼狠狠掐住了燕七羽的耳朵,“你究竟有没有找过磐铁,就跟我说没有。”
“有的有的,疼疼疼疼轻点轻点,好好说话。”
江羡鱼这才放开燕七羽,燕七羽揉着耳朵道:“你们上次过来交代后,我就发动所有朋友帮忙找磐铁,却发现海底的磐铁都被鲛族收去制造兵器了,连块角料都没落下。偏偏那剑灵气强得很,别的铁料无法替代,所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没铁料你要我怎么修剑?”
“鲛族要那么多磐铁干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收磐铁的是赤尾氏族,但我估算数目,他们至少能锻造上万件兵器,看来是要搞大事了。”
“又是赤尾。”江羡鱼心中纳闷,云氏那帮鲛人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可惜此刻宁无兮不在,不然他就可以问他了。
“只要你能弄来一块磐铁,那剑我两日之内就能修复。”燕七羽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却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个两日完事,那我的剑你何时能铸好?”
两人惊悚地望向赌坊外,迎面走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红衣人。领队的男子容貌俊美,有着一头惹眼的大卷发,正是数日不见的花祈玉。江羡鱼扭头就往赌坊内跑,燕七羽也跟着他逃跑。
“你跟着我跑什么啊?他到底是追你还是追我?”江羡鱼一边推搡人群,一边扭头喝问燕七羽。
“我当然要跑了!花疯子之前把我抓去香岭铸剑,我给他铸到一半就溜了回来,不然我哪来的钱赌啊?”
“那他肯定是抓你来的,你走开,别跟着我!”江羡鱼发现赌坊后门锁住了,只得转身往楼上跑,燕七羽也跟着他爬楼梯。
两人匆忙进到一间房内,关上房门藏进了衣柜里。黑魆魆的,又闷又热,江羡鱼抱怨道:“花疯子要你铸剑,你乖乖铸就是了,铸到一半跑什么啊你,你这就是找削!”
“不是我不给他铸,就我之前跟你说过,他不知上哪儿搞了一块煞气冲天的玄铁,要我给他铸剑,可我怕剑诅啊。之前我跟他讲道理,他也没怎么为难我。但他从越水回来后就更疯癫了,非要我给他铸造绝世邪剑,说要斩了江羡鱼。”
“这疯子……”
忽听门外传来动静,两人立刻屏声不语。只听房门被人打开了,脚步声渐渐靠近,那些人居然找都不找一下,径直来到了衣柜外面。
“出来吧,我不杀你。”
燕七羽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却被江羡鱼一把推了出去,差点撞到花祈玉怀中,但花祈玉一侧身就避过了。燕七羽忙合掌讪笑道:“花哥哥有话好说,好说嘛。”
“把他带回去,剑一天没铸好,就一天别放他出来。”花祈玉吩咐道,随从们便上前一步,押着燕七羽出去。燕七羽还可怜巴巴的回头哭嚎道:“你这是要我的命呐,那邪剑真的铸不得啊!”
“里边的那位,出来吧。”
江羡鱼翻了个白眼,只好推开半边柜门走了出来,故作淡定地理了理衣袍。这时几只七彩灵蝶翩翩飞来,萦绕在他身旁不愿散开。
花祈玉狐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家灵蝶会认定你是江羡鱼?上次在江天堡就是,这次也是。”
江羡鱼头疼地挠了挠脑勺,余光瞥见自己肩头的锦鲤刺绣,灵机一动道:“这身衣服是我找江羡鱼借的,也许上面残留着他的灵息,所以灵蝶才会追着我跑哩。”
“江羡鱼不喜欢浅色的衣服,从没见他穿过。”
“这就是他的衣袍,看这里的锦鲤,江羡鱼的锦鲤你总得认识吧。”江羡鱼得意地掸了掸肩头的锦鲤刺绣。
花祈玉似乎有点信了,“那你把这身衣服脱下来,我再让灵蝶辨认。”
江羡鱼故作害羞地抱住胸口道:“不要嘛,你们这么多大男人看着,人家里面什么都没穿,不好意思的啦。”
花祈玉便摆手让随从们退下,继续盯着江羡鱼道:“脱。”
“你……好吧,我脱。”江羡鱼开始解腰带,还故意污言秽语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我告诉你,我没穿底衣的,脱了这件就光溜溜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兴奋?”
花祈玉皱起了眉,心想这人真不要脸,脸皮比城墙还厚。
江羡鱼知道自己快要得逞了,又一把抽出腰带调笑道:“看好了,我真的要脱啦!其实我是个女的!”说着就作势要把胸口的衣襟揭开。
花祈玉急忙背过身去,而江羡鱼一秒变脸,飞身一掌劈向他颈后。却不料花祈玉就势扣住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放倒在地,还不待他起身,花祈玉又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
“你真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我发现,你这没脸没皮的性格,跟那死咸鱼还挺像的,难怪我每次看见你都有种熟悉的讨厌感。”
“说,你跟那死咸鱼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和他的灵息这么相似?”
江羡鱼干咳了两声道:“我跟他是……那个,见不得人的关系。”
“哦?”花祈玉别有意味地打量起江羡鱼,“瞧你皮相不错,那死咸鱼看上你也不是没可能。我就知道他是个断袖,以前成日跟叶临川陆与安厮混,如今旧的没断又有了新欢,果真是个滥情至极的人渣。”
“你,我……”江羡鱼感觉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这花疯子都误会到哪儿去了,他索性顺着说道:“是是是,他是个断袖,我跟他就是那种关系。我们晚上抱着一起睡,我还穿他的衣服,他特别宠我,还教我修习江氏阵法,所以我连灵气都跟他有些像,就是这样。”
花祈玉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姑且信你一次,不过照你这么说,他应该很喜欢你,如果我把你抓回香岭,他就会找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