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狼被这阵仗惊了一下：“你们首都星果然繁华。”
　　……人也很闲。
　　时汲笑了笑：“你会习惯的。”
　　苏狼被一群人热切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在海洋一样的闪光灯里，随着一行人上了车队，向皇宫驶去。
　　作为“钦差”之一，时汲也是应该觐见陆无澈的，但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却有一个内务官员在等候。他拦下了车队，彬彬有礼地说：“陛下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不能见储君。太子殿下请回吧。”
　　陆见烨微微蹙眉，而后收回视线，淡漠说：“那就直接回家。”
　　车窗又升上去，邢雀：“陛下莫非……？”
　　“没有。按照病情发展来推测也远不至于如此。”陆见烨说。
　　时汲：“陛下是在试探吧。”
　　树影落在陆见烨眼中，金眸忽明忽暗：“如果真有人在这时候撞上去就倒霉了。”
　　储君回归权利中心，还异常强势，原本朝中肯定有人会蠢蠢欲动。陆无澈设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局，就是要看有哪些不安分的人会自己撞上去。
　　陆见烨：“这些天，他可能会给我找点琐碎的任务，但不会让我接近皇宫。”
　　阔别一年，双方肯定要先试探一番，但不会再外派，而是在首都星系进行暗中博弈。
　　至于不进皇宫，这就很好理解了。陆见烨的精神力等级很高，陆无澈也怕他会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苏狼双手抱着枕在脑后：“我还想亲眼看看帝国皇帝长什么样呢，今天是看不到咯。”
　　邢雀拍拍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车队在皇宫门口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就驶入车库，再出来时换成了更低调的交通工具，避开媒体视线。
　　苏狼和几个带来的狼小弟都被帝国赠送了房子，但他暂时不想去，打发了小弟后独自跟着陆见烨。沿途邢雀等人都各自回家了，他才突觉不对：“等等，为什么你不住在皇宫里？”
　　一路上人都走了，只剩下保镖和护卫，飞行器开到一处贵族区，时汲和陆见烨一起下了车。
　　苏狼：“……”
　　什么，原来你们早就同居了吗！
　　*
　　与此同时，皇宫内。
　　“……退下去。今天我不见任何人。”
　　男人微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陛下。”外交大臣希莱恭敬地说。
　　但是他并没有退下，而是停在了门外。
　　皇帝陛下已经三天没有面见任何朝臣了，对外宣称说是得了一场小感冒，今天更是连储君回朝都没有见。希莱和瑞米拉认为陛下可能最近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
　　——在如今流言暗起的时候，皇帝非但没有展示自己的健康，还说得了“小感冒”。这岂不是说明，他到了宁可让外界非议也绝不能出面的地步？因为只要一出面，他就会暴露一切。
　　今天希莱就是想确认的。他不顾宫人阻拦，还是坚持来到了陆无澈的办公室门前。
　　眼前的这扇厚重木门阻隔了一切，也阻隔了窥探陆无澈情况的可能。
　　但是，他终还是有了点收获——
　　片刻后，他闻到了从门缝里传来的、淡淡的艾草气味。
　　那是陛下的信息素气味。


第72章 方案（二更）
　　陆家Alpha的信息素气味都偏冷，因此这股艾草味与寻常不太一样, 让人闻着就想打个寒颤, 又苦又冷。
　　里面除了一如既往的强势等级压制之外, 还有很疲惫的情绪。
　　皇帝恐怕又失控了。希莱暗自思忖。
　　他还一无所觉，没发现到门后有一股庞大的、无形的精神力悄然腾起, 就像一只狰狞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寻找着让它不安的猎物。
　　眼看那股精神力和信息素就要发现希莱，突然横插进一道声音：
　　“陛下, 我到了。”
　　“！？”
　　这一声来得极其突然, 希莱冷汗都出来了, 回头只见来人是周格。
　　周格提着药箱，脸色很差, 以口型说了一个字：“滚。”
　　希莱一愣, 但为周格的表情所设慑，再加上待会儿周格要见陛下, 就赶紧闭上嘴无声道了句“抱歉”后走了。
　　他和周格不太熟，这人是出了名的性格孤僻、不会说话，但陛下却很信任他。
　　希莱出了皇宫后左思右想, 突然一阵后怕。周格为什么突然警告他？是不是如果他再呆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不能细想，他呆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阵清风吹过，让他打了个冷战。
　　……不, 别多想了。
　　这次进宫他还是有了一个小小发现的：陛下是真的需要召见医师,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感冒, 还是……某种不知名的精神疾病了。
　　他得赶紧去告诉瑞米尔，再找机会和太子殿下搭上线。
　　*
　　皇宫内。
　　书房里的苦艾味更浓，活像是一间药房。
　　所有的窗帘都拉着，密不透光，若有人不小心闯进去恐怕会以为自己进入了黑暗中。周格打开手电，朦胧的光照亮了书桌后的帝王。
　　陆无澈闭着眼睛似在假寐，但在周格跨进门内后就道：“刚刚在门外的人是你？”
　　“还有希莱公爵。”周格说。
　　陆无澈嗤笑一声：“他和瑞米拉恐怕对储君中意得很。”
　　他一放出消息，就进宫来“探望”他，为的是什么还不一清二楚？
　　灯光中，那双金黄的眼睛缓缓睁开，森冷无比，“……中意到，迫不及待想扶持储君上位了。”
　　这两人真是年老体衰，头脑不清醒了，他没死就敢站队了。
　　周格没说话。
　　如果他刚刚没叫住希莱，现在希莱已经倒霉了。陆无澈的情绪很不稳定，若是像现在这样事后提一句还好，但要是当场撞见，没人能预料到他会多暴怒，甚至可能会直接把希莱杀了。
　　周格反正是不太喜欢处理血迹和尸体，他是医生，又不是验尸官。
　　现在高层流言很多，一种是皇帝其实很健康，目前是在放出假消息对付倾向皇储的朝臣；另一种是他已经病入膏肓，很快就要全面崩盘了。
　　但事实上，陆无澈的情况介于这两者之间。
　　如果再找不到压制精神力失控的“办法”，他就会迅速地跌入最糟糕的境况；如果找到了，那他甚至可以恢复到常人水平。
　　关键在于那个“办法”。
　　周格一边打开药箱，一边问：“陛下，关于那个方案，您考虑好了吗？”
　　这个问题让陆无澈心生烦躁，脑中的刺痛一阵阵地连着太阳穴。他的信息素又暴动起来，冷涩的苦艾气味更浓。
　　“……”
　　陆无澈以手撑住额头，垂落的微卷金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他全身的肌肉线条都紧绷起来，以全部精力抵抗着疼痛和失控。
　　他低声：“已经到了必须要考虑的地步了吗？连虫毒都不行了？”
　　虫毒，是周格从陆见烨身上获得的灵感。虫毒对精神力有麻痹和镇静的作用，掌握好用量就可以作为药物。之前周格从普塔克星狱里取出了伽德蒙的虫蜕，给陆无澈研制了一个周期的药物。
　　“虫毒正在逐步失效，我们要做下一步的考虑了。”周格把一份纸质文件递到了陆无澈眼前，上面依稀有“检测仪”、“强制”等字样。
　　陆无澈疲惫地闭上眼睛。
　　精神力和信息素密切相关，周格认为，唯一能彻底抑制住精神力失控症的只有信息素。说得简单点，就是陆无澈需要找到一个和他高度契合的伴侣，用对方的信息素来压制失控。
　　这里的高度契合，不是陆鸣热衷鼓吹的90%“完美契合”，而是99%及其以上的契合度。
　　并且，这个Omega还要精神力十分强大。
　　帝国历史上出现的最高AO契合度是99.5%，Omega精神力等级S以上的占总体20%，而精神力失控症是五亿分之一的发病概率。
　　没有人知道这个方案可不可行，因为从没有人这样试过，它的条件太苛刻了。以往的精神力失控症都被判定为绝症，无法医治，也没有过治愈病例。
　　当前最快的做法，就是将全帝国Omega的信息素与陆无澈进行匹配；为了避免遗漏，还要让已登记的A和B进行检测，防止伪造身份的出现——陆无澈一直知道伪造身份很普遍，只是懒得管。
　　检测当然不可能在全帝国范围内实施，因此只计划在首都星系推行。
　　但陆无澈一直反对这个方案，因为这很容易引起Omega人权协会的抗议，让好容易恢复了经济繁荣的帝国陷入混乱；再深层次的原因，是陆无澈本人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他天生就不喜欢Omega，甚至不喜欢和任何人进行密切肢体接触。当年和伊芙霖·琼婚后，他都只用了辅助手段；和第二任皇后莉丝生下陆竞，也是人工授|精。
　　周格再一次说：“陛下。”
　　陆无澈低笑起来：“其实现在的帝国也不是不能没有我，对不对？”
　　“我当年为了增加手里的筹码，大幅度提高了自己的精神力。那台手术，也是你给我做的吧？”他仰靠在椅子上，神色可以称得上平静，眼中隐有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谁，“现在的失控症，只是报应而已。”
　　周格：“……陛下，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他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真正了解陆无澈的人之一，但是他从不评价，只是把医师当成一份普通的工作。这也是陆无澈能够信任他的原因。
　　陆无澈这个人，作为帝王无可挑剔，作为人则有数不胜数的缺点。以自我为中心、傲慢、刚愎，在他心里以重要程度排序，第一是帝国，第二是自己。除此之外，甚至列不出什么其他重要的东西。
　　他会为了胜利选择手术，现在也就会为了活下去而选择这个方案。
　　“确实都是我自己的选择。”陆无澈语调有些轻松，“我也从没后悔过。”
　　从弑父弑兄到增幅自己的精神力，这辈子的桩桩件件，他没有一件事后悔过。
　　果不其然，这一次，周格还是听到了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回答。
　　“……那就实行吧。”陆无澈说，“但是，不要公之于众。直接派人在首都星系公共场所布置检测仪，暗中进行筛选。”
　　周格：“可是……”
　　陆无澈打断他：“没有可是。帝国的稳定远比我重要。”
　　……可是，这样效率很低，而且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试试就行，不行算了”的感觉。周格把这句腹诽咽了下去。
　　“我已经赢了这么多年。”陆无澈竟然还笑了，周格愈发认识到如今的皇帝情绪有多风云变幻，“天父向来眷顾我，不知道这次我还会不会有好运？”
　　*
　　贵族区，陆见烨家中。
　　保姆AI定期工作，所以家中依旧很干净。一进家门，文豪就开始顶撞猫包。时汲把它放出来，小猫咪立刻在阔别已久的家里闻来闻去：“喵~”
　　“离开时还是个小男孩，回来已经变成小公公了。”时汲评价。
　　苏狼：“……”
　　他喝着水，感到有一丝牙疼。
　　陆见烨：“你还准备坐多久？”
　　“饭点了，让苏首领留下来蹭一顿饭再走吧，”时汲逗着猫，调笑。
　　苏狼看着时汲路上订菜的时候就很惊奇了，现在看他挽起袖子准备进厨房就惊讶：“时博上还会做菜？”
　　他还以为时汲只会开机甲。
　　时汲：“当然啊，我可是……”
　　他想说“开得机甲下得厨房”，但忽然想起苏狼的Omega审美，赶紧闭嘴了。
　　但已经晚了，系统还是播报了好感度提升：【滴！苏狼正直度 10！当前85%！】
　　时汲：【……】
　　苏狼粗枝大叶，连切菜都不会，陆见烨更是巴不得他不要进厨房。
　　厨房里，陆见烨一边切菜一边说：“你还做菜给别人吃。”
　　他的不满从每个字里溢了出来，想起苏狼只吃肉，决定每道肉里都要加蔬菜。菜肉比例九比一！
　　时汲笑：“可是我还是为你做的啊，他只是蹭饭。”
　　“……”陆见烨轻哼一声，舒心了一些。
　　时汲穿着围裙，深咖色的布料勒在白衬衫上，腰线很细，双腿修长。
　　陆见烨动作不知怎地慢了下来，强行把自己心猿意马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看看你，想什么样子！只是睡过一次而已！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
　　陆见烨在心里唾弃自己。
　　时汲看他目光浮游，淡定地：“你在想什么？厨房play吗？”
　　“？！”陆见烨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切到手，“我没有！不准胡说八道！”
　　他看手里的胡萝卜都可疑了起来，耳垂逐渐变红。
　　时汲仗着有外人在陆见烨不敢做什么，存心逗他：“可是你脸好红啊。”
　　陆见烨拿着胡萝卜，恼羞成怒指着时汲：“你你你，你不准说话了！”
　　时汲笑出了声，陆见烨眸光闪动，正要再开口，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谁？”陆见烨不快地皱了下眉，问NIVEA。
　　NIVEA：“好像是燕先生呢~”
　　时汲：“又来一个蹭饭的。”
　　燕尾，他没能买成时汲邻居的房子，就买在了同一片贵族区，看时间大概是看到他们降落的时间就准备出发了。
　　客厅里苏狼正在坐在沙发上，门开了，他放下杯子想打招呼，肩膀却被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