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是担心自己。
　　夏思乔舔了舔嘴角，道：“我不是…”
　　话没说完，眼前就出现贺裴放大了的俊脸。
　　后半段话被融化在唇齿之间。
　　楼下吵吵闹闹，一字眉正拿着喇叭大声呵斥掉了队的班级，操场上飘荡着他有点好笑的普通话。
　　贺裴的味道充斥在鼻间，在口腔。
　　夏思乔被亲得晕晕乎乎。
　　混沌之间耳边响起贺裴略带低哑的嗓音，带着缱绻和一点调侃似的。
　　“不想去也没办法，绑也得把你绑到我们家。”
　　夏思乔忽然想起贺裴易感期时候把自己绑在床头打抑制剂的恶行。
　　他猛地坐起身来，伸出拇指狠狠抹了下自己微红发亮的唇角。
　　“王八蛋你…”
　　起身的瞬间余光瞥到靠着楼道的窗户，夏思乔忽然有点断线似的，惊愕地僵住。
　　贺裴目光顺着他看过去。
　　…
　　陈小小目光呆愣，肘间正用曲别针别着“值周生”字样的红色袖标。过了好一会儿，她手中记分的值日板掉到地上才猛然回神。
　　她狠狠晃了晃脑袋，眼底忽然跳跃起兴奋来。
　　“我不会告诉方远的！”
　　她大声喊道。
　　“我知道！兄弟嘴不舒服，你们是在治病！”
　　陈小小隔着窗户比了个大拇指。
　　“感天动地兄弟情！今天你们班卫生一百分！”


第80章
　　夏思乔：……
　　生怕打断了他们两个似的, 陈小小忙使劲摆手。“你们继续！千万不要耽误了，我这就走！”
　　说完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了。
　　夏思乔对着空荡的楼道眨了眨眼。
　　“她什么意思啊…”夏思乔机械问道。
　　贺裴精致而微泛冷光的眼镜往高挺的鼻梁上一架, 又开始人模人样了。
　　“方远运气不错。”他答非所问道。
　　运气不错个鬼, 夏思乔眉稍微跳。
　　“对了, 你眼睛…”夏思乔指尖朝他细丝镜架上拂了下。“是分化以后才有的超视症吗？”
　　他在电影院戴过贺裴的眼镜，就好像是青春期少年为了故作深沉的戴的平光镜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是贺裴好像总是会下意识地架在鼻梁上。
　　“我小时候出过一点意外。”贺裴揉了揉他脑袋, 顺势捉住他的指尖按在自己唇边吻了下。“在分化前就有这个问题，前几年做过介入治疗，其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是习惯戴着了。”
　　“那你…”夏思乔本想问问是什么意外，楼道里忽然响起刻意加重的沉重脚步声。
　　陈小小猫了一下腰，随即站起来, 身影再次出现在窗外。有点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里的计分板：“刚才一激动忘了捡走这个…”
　　夏思乔：…
　　“我真走了！”陈小小挥起拳头, 不大的小手让她攥得有棱有角，声情并茂地大喊。
　　“奥利给！”
　　…
　　夏思乔手肘支在窗台上，愁眉不展地看着楼下跑步的队列，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叹了口气，侧头看着贺裴, 煞有介事地感叹：“谈恋爱太难了。”
　　眸光澄澈, 眼皮有点恹恹地耷拉着, 平日里漂亮张扬的小脸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贺裴让他这模样逗笑了。
　　“地下恋难成正果。”贺裴懒散地靠着椅背, 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 唇角微翘，眼底漾着调侃的笑意。“咱俩的感情就像一盘沙，风一吹就散了。”
　　夏思乔被他这说法绕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楼道里隐隐传来笑闹声，跑完操的学生正往班里走。
　　“就这么无名无分的跟了你，我心里是愿意的，谁让我喜欢你呢。”贺裴慢条斯理地剖析自己心路历程，语气如常，话里话外那意思却活像个想要逼宫的小情儿。“但是头一次恋爱就碰上这种情况，有点没安全感。”
　　他轻言细语，好脾气道：“你还小，也没有定性。万一哪天厌烦我了，说甩就把我甩了，我想找个知情人哭诉都没有。”
　　…
　　夏思乔扯了扯嘴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挑眉回头，从窗台边跳到座位上，身手矫捷利索。
　　夏思乔倾身逼近贺裴，薄薄的内双饶有兴致的敛起，配着那张脸，倏就生出一点儿薄情的气质来。轻佻地勾起贺裴下巴。
　　“自信一点贺哥，把万一那俩字儿去掉。”
　　*
　　下了晚自习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1班同学各个摩拳擦掌，挺兴奋的样子。
　　夏思乔他们两个物理竞赛获了奖，学校发了不少奖金，再加上开学伊始准备一块儿聚聚热热场子，任蔚扬组织他们去了常去的三中边上那家串儿吧。
　　都是熟人，陈小小和王晗也跟着一块蹭饭，凑起了热闹。
　　任蔚扬那张嘴打屁股沾了椅子逼逼叨叨就没停下，活像是通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我真是千算万算，可是就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一个寒假过去，贺哥就更帅了，一下子跟我们差距又拉开一些。我觉得贺哥有必要打个圈儿，安抚一下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帅小伙。”
　　方远声情并茂的鼓掌，鼓完掌给贺裴摆了一溜儿满了酒的酒杯。“我觉得小任儿说得挺对。”
　　贺裴已经让他们灌了不少酒，任蔚扬这孙子蔫儿坏蔫儿坏的，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酒，酒劲儿巨大，夏思乔平时酒量还行的一个人，拿筷子蘸了一点儿就被呛得够呛。
　　夏思乔看了看那一溜儿的酒杯，抿了抿嘴唇，又侧头看贺裴。
　　贺裴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半垂着眼，睫毛长而直，沉甸甸地耷着，一杯一杯的酒很快就见了底。
　　这人在自己这油嘴滑舌，怎么跟他们就这么实诚呢。
　　敢情这点儿心眼儿全使自己身上了。
　　夏思乔在椅子下不轻不重地捏了他腰一下，忽然感觉贺裴腰间本就精瘦的肌肉好像绷得更紧了一些，又好奇地捏了两下。
　　贺裴没想到小朋友会不满地对他出手，看似气势汹汹的，却没舍得使出多大力气。
　　浑然不觉自己那个架势与其说是控诉，更像是青涩的撩拨。
　　贺裴顺势握住他捣乱点火的手，手指缓缓穿插进他指间，另一只手照旧拿起酒杯，下颌微扬，露出清瘦流畅的曲线。
　　任蔚扬还算有点逼数，见好就收，不真把人灌多，见贺裴也够意思了就开始转移目标对上周嘉伟跟方远。“你们秀恩爱的有一个算一个，今天都得扶着墙出去。”
　　方远也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愣了愣，看着旁边的陈小小傻乐起来。
　　“不是，你还挺能的呗？让你喝你就喝啊？”桌上战况激烈起来，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里，夏思乔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数落他。
　　贺裴老神在在，拇指划了他掌心一下，突如其来的耍流/氓激得夏思乔耳根一红。
　　“你就吹吧，我看你喝多了怎么给我写作业。”夏思乔小声嘀咕。
　　开学伊始，各科老师着急测验他们浪了一个寒假以后究竟都堕落到了什么程度，留了不少作业，夏思乔把不爱做得都扔给了贺裴。
　　“小夏，你们聊什么呢！你今天晚上还没喝酒呢！”方远那边儿喝完了酒，开始欠招想换个人坑。
　　手还被人握着，夏思乔精神一凛，坐直大声道：“在聊作业！”
　　陈小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一亮。
　　拿出手机，几乎颤抖着打了一行字发了出去，群名：【三中风纪委员会】
　　【小小要瘦十斤】：贺裴和夏思乔在饭桌上聊交作业的事儿！
　　【贺裴的眼镜】：有没有说交多少次！一晚上没有七次你把菜汤泼贺裴脸上！
　　【乔乔的睫毛】：我不同意，一晚上最多三次，累坏了乔乔我夜里偷贺裴的肾去！
　　…
　　“啊？”方远一愣，然后举着酒杯调侃道：“草，你们学神的觉悟就是不一般，来，我敬学神一个。”
　　夏思乔盯着酒杯看了片刻，正准备举起喝掉，前面的酒杯就被人轻描淡写地取走了。
　　“他不舒服，我替他喝。”贺裴淡道。
　　【小小要瘦十斤】：贺裴还说夏思乔身体不舒服，要替他喝酒！
　　“对了，贺哥你双喜临门的酒还没喝呢，我都等不及要见嫂子了！”方远喝多了什么都敢往外吐噜。
　　夏思乔：……
　　陈小小：？
　　夏思乔沉默地看着贺裴转眼又喝下去好几杯，这回没说话。
　　陈小小有点恍惚，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说什么嫂子？你都知道了？”
　　上次在咖啡厅方远吐槽论坛里那些跟他血战的人，陈小小一直憋着没说里面就有自己，因着这个她也没跟方远打听过夏思乔他们的事情，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
　　“啊？我知道什么？”方远也让她问懵了。
　　“那你说什么双喜临门，什么见嫂子？”陈小小颇有点打破沙锅问道底的架势。
　　“这个啊。”方远还以为她说什么呢，不以为意道：“贺哥之前在追一个Omega，前一阵子追到了。”
　　方远忽然凑近陈小小耳朵：“那个Omega身高一米九五，还特有钱，想包养贺哥。”
　　“我其实挺担心的，怕贺哥被那Omega玩弄了。”方远叹气。“你说有钱人之间的感情怎么就不能纯粹一点呢？”
　　陈小小眼睛缓缓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方远。
　　那她课间操时候看到的是什么？
　　他们两个？
　　卧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心事重重地拿起手机。
　　【小小要瘦十斤】：完了，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在贺裴鼻梁荡秋千】：？
　　…
　　酒过三巡，桌子上愈发热闹起来，几个年纪轻轻的酒腻子已经跑去别桌碰瓷了。
　　“你他妈能不能松开我？”夏思乔晃了晃手腕。
　　贺裴喝完酒的手掌很烫，还时不时刮骚一下他手心，弄得他又麻又痒。
　　“没良心。”贺裴勾了下夏思乔鼻尖。“在这等我，我去结账。”
　　贺裴身型清瘦挺拔，三中的校服也盖不住一双比例优秀的长腿。
　　夏思乔对陈小小印象很好，看她一脸纠结，挑了挑眉笑问：“怎么了？”
　　面前男生眉眼精致漂亮，被串儿吧里的热气烘的脸上覆着一点淡粉，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多好的Omega啊，怎么也不该被这么对待，就算是自愿也不行。
　　她是从乔粉变成cp粉的，转眼就成了毒唯。
　　夏思乔正准备道个谢就被她止住了。
　　似乎停下了就没有勇气再提起似的，她一鼓作气道：“刚才方远说，贺裴他有男朋友了，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你以前追过贺裴，可能对他有点执念，但是你是Omega，真的要考虑好。一个Alpha可以终身标记很多Omega，但是Omega，除非强行洗标记，否则他这辈子只能有一个A。”
　　“我之前还觉得贺裴是真的喜欢你，但是刚才听方远说完，我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找别人？他还坐享齐人之福，为什么你是见不得光的那个，那个一米九五的Omega却是名正言顺的嫂子？”
　　夏思乔看着陈小小背后，徒劳地张了张嘴。
　　陈小小以为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太重了，让夏思乔有点受伤，语气又和缓一点，目光怜爱道：“咱们之前并不是很熟，可能你觉得我没立场跟你说这些。但是我真的有点担心你的处境，三中喜欢你的人有很多，如果他不能把人和心完全交给你，你不妨考虑换一个人选。”
　　顿了顿，她继续道：“偷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
　　“你说得有点道理。”
　　陈小小身后忽然出现一道低沉微凉的嗓音。
　　她倏地蹦起来。
　　贺裴慢条斯理地推了下眼镜，举止优雅又斯文。
　　抛开cp粉毒唯粉这层关系，她本人对贺裴还是有点惧怕，情急之下撂下一句夏思乔没听清的话就转身就跑到了旁边桌方远的身边。
　　贺裴不紧不慢地坐下，抓了抓他脑袋，缓道：“听见了吗？偷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痛苦扶额，生无可恋地喃喃：“谈恋爱压力真的太大了。”
　　*
　　这顿饭直接喝到了快十一点。任蔚扬正组织着Alpha和Beta送Omega同学回家。
　　夏思乔出了饭馆门就决绝地自己往前走，再也不想看见方远他们两口子，这俩人个顶个的闹心。
　　“我是不是该让你长点记性。”贺裴垂头，轻咬了下夏思乔侧颈，又有点心疼似的用舌尖轻舔了下。“你一个快到发情期的Omega，就这么扔下男朋友，大晚上的想自己回宿舍？”
　　饭局后半段夏思乔自己抿了点酒想消消愁，这会儿也有点酒意。
　　夜风微凉，嘴唇温热，咬痕刺痛，不同而新奇的触感交加，通过神经末梢缓缓在脑中炸开。他轻哼一声，有点止不住地颤栗。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转身，反抱住贺裴，声音又软又糯。“我知道你这狗东西会跟上我的。”
　　“嗯。”贺裴满意地收紧手臂，又对这个称呼不满似的刮了下他细瘦的腰身。
　　街巷昏暗，不远处尚存吵闹声。
　　夏思乔踮起脚尖，轻啄了下贺裴嘴唇。
　　嘴唇一触即分，夏思乔眉稍微扬，骄矜地命令道：“我累了，你背着我走。”
　　…
　　夏思乔像小孩似的圈住贺裴脖颈，咬了咬贺裴耳朵，问道：“你要带爸爸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