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扆伸手接过道:“你无需这般忙活,为我斟杯茶便可。”
他打开那个四四方方的红漆缠枝雕花木盒,上面分着四个小格,分别放着糯米糍,豌豆黄,枣泥酥,桂花糕。
都是一些宫里的御用甜品。
温扆捏起一个,就见那格底下还压着一张纸。
【这皇上怎么那么喜欢写小纸条】
【跟地下恋情似的】
【点心下面可以压着纸吗?】
他将纸抽出来展开,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满满的一张:
不要空腹喝茶,多吃点心,少打开帘子免得吹风得风寒,不要发没必要的好心去搭理沿路的人,遇见徒匪就快跑,他们不会抓小厮,就算抓了,你也要跑。
最后,似乎是他执着笔太久没落下,上面多了几个黑点,然后就是一行潦草的字:
天气转凉了,记得多穿衣。
温扆捏了捏纸,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糖纸,也不知道用劲那么大的他怎么写上去的。
温扆笑了笑,把纸搭在了一边。
点心还捏在手里,他轻轻咬了一口,是红豆馅的。
红豆的甜腻感和糕点的绵软中和,在舌尖蔓延出无限的甜意。
不知怎的,温扆突然便想到那句诗。
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湖州。
赶了好几天的路程,总算是来到了湖州。
好在因为配了许多侍卫的缘故,这一路上小祸虽有,但也相安无事。
湖州的城门紧紧的闭着,没有守门或是巡逻的侍卫。
小厮上前叩了叩门,了无回音。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又伸手推了推,门紧紧的闭着,没有丝毫移动。
温扆放了一只白鸽进去,白鸽在天空中打了个转,扑棱棱便进去了。
本以为很快便会有人来开门,不想,白鸽又扑棱棱地飞了回来,这次,上面绑着一卷纸,展开后是一行凌厉的字:
内有瘟疫,速离。
右下方,盖着湖州太守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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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谢谢天使们的营养液!
谢谢缄默小可爱!
因为时间匆忙经常有错字啥的,能指出来真是太好了!(说明是认真在看的是吗hhhh)
第6章
温扆皱了皱眉,在鸽子的脚上绑了宫里的信物。
鸽子飞进去后不久,门就开了。
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苍颜白发,宽大的灰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瘦削,他看了他们一眼,很平静地道:“同我来吧。”
温扆偏头嘱咐侍卫:“把那些御医带上。”
侍卫低声应是,又问道:“那些米粮一同带上吗?”
“看情况。”
在没确定瘟疫传播方式之前,温扆不打算让侍卫去接触那些百姓。
一众人跟着老人身后走,走的都是一些偏僻的路子。
侍卫们暗自按住腰间的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温扆倒是如闲庭漫步般,慢慢走在老人身后。
即使是再荒凉的地方也是有人的,当他们经过几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时,他们却突然激动起来。
“是官服!圣上派人来救我们了!”
他们艰难地爬起来就要往这边冲,侍卫们刷地一声拔剑出鞘。
温扆看了他们一眼,这几个男人面容蜡黄,两颊深深地陷了下去,一副皮包骨相。
“不可。”
温扆说完后,就见老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朝中哪位官员?”
温扆退后了一步,拱了拱手道:“某姓温,名扆,字长生,今奉圣上命前来救灾。”
“救灾?”老人嗤笑了一声:“救不了。”
“湖州亡矣。”
温扆看着他,缓缓道:“天无绝人之路,太守未免言过矣。”
老人惨然一笑,不答,只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停了下来。
院子也是一副破落相,若非匾额上书着太守府三字没人认得出是一位太守的院落。
老人径直推开了门,语气平淡:“你若要问什么便问吧。”
温扆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御医,御医立刻会意,提着药箱上前:“这次瘟疫何时起的?”
“两月前。”
“有何症状?”
“初仅仅是发热,持续发热几天后开始吐黑血,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老人见是御医眼里也没有什么触动:“我知圣上好意,只这瘟疫的传染方式一直到现在也不知晓,便是镇中好几个顶顶有名的大夫也测不出,我疑心会害到他镇,才一直封|锁城镇到现在。”
御医低头记录,闻言追问道:“大夫如今在何处?”
老人眼里闪过一丝悲悯:“皆已殁。”
御医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温扆。
温扆正在旁边听着,闻言蹙起了眉。
镇中大夫虽能力不足,但既是拔尖,也是懂得一些求生技巧的,且不说乡村里常出些隐姓埋名的高手,只要是一名优秀的大夫,且多少知晓了点该病症,也该有所防范才是。
“宋御医瞧着像何病症?”温扆问御医。
御医犹豫了一会,有些迟疑地说:“我早年倒是曾在宫外见过类似的症状,不过不是瘟疫,是一种毒,唤九宫毒,无色无味且易与水相结合,只这毒似乎只在中西部地域出现过,从未见过在这边人身上的。”
【闻到阴谋的味道】
【如果是这样,这个人也太狠了】
【害这个城的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温扆闻言,又问道:“那毒可有药方可医?”
“自然是有的,”御医聊起自己的本行眼睛都亮了:“我早年行走各地,恰好知晓一个土方,不若先让他们服用,再观几天状况如何?”
“让老夫来吧。”
老人猛地掩唇咳了几下道:“我几日前恰也患了此症。”
说着,他看向温扆:“官人既然带了米粮来便交给老夫罢,我自会派人处理。”
温扆没推辞,示意侍卫将米粮带过来交给他。
两方人便分开了。
温扆慢慢走在街道上,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家家店铺铁帘禁闭,只有风与树叶的和鸣。
小镇很小,他们很快就到了小镇边缘。
边缘延伸而上的是一座山,山脚是一层层的褐色泥土以及碎石,不过中间可以看出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山路。
身旁的侍卫小声道:“估计是被那些村夫上山打猎踩出来的。”
“天色暗了,山中野兽多,温大人不如明日再来?”
温扆没应答,只是顺手折下一旁的树枝拾步往里走。
这个山并不高,最多算是个小山头,山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树,若没有那些村夫留下的痕迹辨别方向,极易走丢。
温扆顺着那些荒芜的土地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便走到了一条河边。
【一般草长的不茂盛的地方都是被人经常踩过的吧】
【这条河看起来是山下那条河的源头】
【这是切换到野外生存频道了吗】
奔腾的河水从石缝中汩汩流出,撞到岸边翻出白色的水花。
温扆蹲了下来,岸边的褐色泥土里夹杂着一些难以发现的白色粉末,水一浸就消失了。
看来是刚沾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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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没话说。
今天依旧爱你们
第7章
经御医鉴定后,温扆与太守说明了情况。
侍卫们皆退到了屏风后面,太守坐于主座,温扆坐在左位。
太守拧眉道:“老夫从未与他人结过仇。”
“结过仇是最好的猜测,”温扆叩了叩桌面,沉吟片刻道:“若非结仇,便是事关国家大局。”
“近日西域那边确实有些蠢蠢欲动,此事不确定是否为他们所为,还需多加防范。”
太守神情有些凝重:“湖州地势易攻难守,且如今民生潦倒,如何自保?”
“如今湖州兵器几何?”
太守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湖州只是个小城镇,且圣上为了防止地方叛乱,是严禁私藏大量兵器的。再加上如今兵力衰弱,形势确实严峻。
太守支支吾吾地道:“不过有几千弓,十几个炮弹罢了。”
温扆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语气温和地道:“若是真是西域所为,湖州从前中了毒也不过是有预谋的策划,如今兵力衰弱也全非太守之过。”
“若是兵器倒是可临时加急做一些出来。”
“如今当务之急是米粮。”
温扆一行人来的急,只送了一批最开始的米粮过来,甚至没达到这个城镇的需求量,原先只是想着分批送过来,先救燃眉之急,如今却很可能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湖州的大旱还没过,甚至还很严重,温扆来时见他们面容饥瘦便能大致猜到。
太守也想到了,他沉默了下来。
温扆叩了叩桌面,屏风后进来了一名侍卫,他手上拿着一柄剑。
“我已派人加急赶去都城,往返大概需要两个月。在此期间,若有敌军来犯,还望太守与我共守湖州。”
他的语气轻缓,却像是带着某种沉重的力量。
在大灾面前太守弃城逃跑是常有的事情,太守作何选择,温扆都能理解。
太守看着那柄剑,有些艰难地站了起身,他朝北边缓缓跪下道:“陈某本为一方太守,却护不住一方百姓,这几日哀民遍野,民生潦倒,虽为小人之策,却难逃老夫之责。”
说着,他磕了个头。
“本为人父,却保不住妻儿,短短几日便妻离子散,虽为小人之谋,仍难逃老夫之责。”
说着,他又磕了一个头。
“本为臣子,却护不住城池,接连几日未能及时识破贼人奸计,承蒙陛下之荫蔽,却未能解陛下之忧,此乃老夫之过。”
他磕下最后一个头,额头磕到地上发出一声用力的声响。
“陈某虽为一介书生,自当为民生肝脑涂地,以身许国。”
老人抬起头,接过那把剑,剑很沉,他颤抖着手握住它道:
“若得以守住湖州,”
“老夫虽死,”
“犹荣。”
*
因为不确定敌人是谁,武器的建造都是私下进行,城中只弥漫着被官府搭救的快乐的气息。
湖州离其他城镇很远,也没有足够的粮食让人赶到那里。
温扆只得贴出告示征集米粮,但收效甚微。
大家都没有米了。
炎热的阳光曝晒下,原先的粮食即将告罄,人人自危。
这时,第二批粮食到了。
在温扆走后,皇上直接下旨派督都检查世族的米粮,确保没有缺斤少两后,立刻在他们离开的一个星期后将第二批粮送了过来。
进来的人都愁眉苦脸的,他们在得知瘟疫已得到控制的消息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被同伴告知可能有贼人入侵。
当然,他们来时携带的武器也被充公了。
几个人苦着脸被温扆抓去训练其他的村民,立刻找着机会似的,训练程度一下子进入魔鬼级,村民们的自御能力也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说是武器炼造,其实也只是把那些锅啊铲啊重新熔了重炼,质量虽有些参差不齐,好歹也算是个利器。
不过这些东西也没多少,炼造了几批后,武器炼造也接近了尾声。
接着,便是半夜巡逻的侍卫发现了一名乔装成村民的人出现在山脚附近,缉拿后发现他身上的徽章属于西域一个种族。
形势一下子严峻起来。
那边一旦发现派出去的人一去不复返,定会发现已经暴露,很快就会来攻城。
温扆派出去巡逻的人又多了一倍,城中的人都开始收拾家产,许多人还想着跑出去。
有侍卫来请示的时候,温扆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道:“放一个出去。”
一边的太守却是紧皱眉头道:“不能让他们出去。”
虽未攻城,城附近定已有不少埋伏,随便出去一个都会丧命。
侍卫有些为难地看向温扆,就见温扆开口道:“谁不肯服从,就放出去一个,逃跑成功,便奖二两黄金。”
事实上一个也没逃得出去。
所有人又惶惑不安地躲回家中,甚至有人跑到温扆府上大喊道:“你不是官人吗?你不应该保护我们吗?”
温扆站在门口,眉目温润:“我不过奉命来此护湖州子民,你若非湖州子民,又与我何干?”
那人有些愤愤,最终还是畏于温扆身旁的侍卫,讪讪地转身离开。
很快城中又流传起了传言——
贼人乃那官人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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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盛州绍慢慢走到龙椅上坐下,他下意识扫向那个位置,依旧是空的。
许久未曾见到太傅了。
下面的言官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盛州绍的思绪渐渐放空,指尖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扶椅。
“湖州……毒……太傅……”
盛州绍回过神,皱了皱眉,身旁的太监立刻会意,尖声喊道:“朝廷不得喧闹——!”
众人又安静下来。
盛州绍看着那位张红着脸的老臣,问道:“怎么回事?”
老臣出列,拱了拱手:“温太傅传来急讯,湖州非瘟疫乃是毒也,此毒疑是西域人所为,如今湖州民力衰弱,诚临危急存亡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