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谢昀才觉得不对。
　　他这辈子又不是没有背景的小演员了，哪是需要被人包养的？
　　他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到底……公开什么？”
　　云初回答道：“公开恋情。”
　　哦豁, 原来他跟云初有恋情需要公开。
　　他先是认认真真梳理了一遍自己的记忆, 又认认真真梳理了一遍原主的记忆, 怎么也没有找到他跟云大影帝的奸情部分。
　　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失忆了才有鬼。
　　谢昀瘫着一张脸，确认了一遍：“云老师, 您没有跟我开玩笑吧？”
　　云初皱了皱眉：“没有开玩笑，你是不相信我能护着你吗？”
　　谢昀：……
　　他决定把公开这件事缓一缓，开始确认一些基本的情况：“那个……我们两个谈恋爱是吧？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以前没有, ”云初冷白的面皮上染了浅浅的红色，却还是执拗地盯着他，“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我们可以现在就开始谈。”
　　谈恋爱只是一个形式，两个人互相喜欢，那就是在一起了。
　　没谈过恋爱又傲娇的人思维总是格外清奇。
　　谢昀整个人被炸的外焦里嫩，理了好久，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云老师……你别开玩笑了，我喜欢女的。”
　　听见这句话，云初脸上的红色迅速退去，甚至有些发白：“你喜欢女的？”
　　谢昀当初追虞景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喜欢女的了？
　　就算是拒绝也用不着找这种一听就是在敷衍的理由吧？
　　谢昀看云初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心烦意乱，但这种事情不能不解释清楚，他叹了口气：“云老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你，但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成朋友。”
　　他这边在认真解释，云初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色渐深。
　　他打断了谢昀的话，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很冷静：“我知道了，刚才只是开玩笑的，你不必在意。”
　　包厢里沉默蔓延，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谢昀尴尬地笑了两声，算是把这一页揭过去。
　　云初最近心理状态不太好，这番话应该只是情绪一时上头才说出来的吧。
　　恨就恨他穿的是本耽美书，要是穿进了言情书，女主角要是跟云初一样既好看又跟他有共同语言，还跟他说要和他在一起，那他拼着被男主追杀也要撬了这个墙角。
　　两个人结了账，一路沉默地往外走，刚走到店门口，就见几个狗仔模样的人在外面晃悠。
　　齐越很及时地打来了电话：“小昀，你的车被盯上了。你们先别出门，我跟周霆马上过去接你们。”
　　谢昀这段时间过惯了走在路上都没有人认识的日子，松懈了不少，没想到这么快狗仔就把他的车牌号扒出来了。
　　谢昀还没有回话，另一只手忽然被人拉住了。他一回头，云初直接拉着他往外走。
　　“云初！”谢昀叫了一声，抽回了手。
　　云初偏头看他，眼角泪痣鲜红，格外勾人，他轻笑一声：“既然我们两个什么也没有，你怕什么？”
　　清者自清，倒也是个办法。
　　要是一直藏着掖着，才显得两个人真有点什么。
　　谢昀想通这一点，也就不拒绝了，由着云初带他出去。
　　齐越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惆怅地叹了口气。
　　行吧，两个人清者自清，他只能配合着去找周霆炒一炒社会主义兄弟情了。
　　云初眼角余光看见谢昀跟在了身后，心里压抑着的阴暗情绪忽然就平息了下去。
　　没关系，只要谢昀还愿意跟在自己身后，他慢慢磨下去，总有一天让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先招惹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要负一点代价的。
　　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在狗仔眼皮底下溜了一圈，上了同一辆车，回了剧组。
　　于是当天下午，各大营销号纷纷发出了诸如“震惊！娱乐圈最年轻影帝的男友竟是他！”“揭秘娱乐圈最可歌可泣的一段隐秘情史”“走近豪门三角恋的真实故事”……
　　cp超话已经提前过年了，几个大粉组建了小群，专门用来发新年红包。
　　双方唯粉上午还撕得天昏地暗，下午就团结一致对准了营销号，统一口径坚称两人只是朋友关系，显得分外和谐。
　　齐越看着这些有图有真相的文章，一边揪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一边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当一个经纪人。
　　至少谢昀这位有性格的艺人是带不动的。
　　周霆瞥了一眼，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心虚。
　　这些倒不是他做的，只是他家那位影帝交代了他这种东西不用往下压，他也就跟着齐越在这里做做样子，实际上啥事也没有干。
　　唯一干的大概就是代表工作室发了一条两个人只是朋友的声明，但是显然没有一点用处。
　　毕竟前一对说两个人只是朋友的艺人都开始积极响应国家的二胎政策了。
　　云初自己明晃晃的心思不敢对人说，非要暗搓搓的把这些负担加到弱小可怜又沧桑的经纪人身上，经纪人表示很难做。
　　本着同是经纪人的同行情谊，周霆善心大发安慰了齐越一句：“你要是真觉得不好办的话，就回家休息吧。谢昀我帮你带着，我正好很久没有带过小朋友了。”
　　齐越听着这挖墙角挖出了正义感的话，恨不得直接一手机呼他头上，忍了忍，冲着他露出个扭曲的职业化微笑：“周大经纪人，您今天下午不是来帮忙的吗？要是帮不了忙就请先回去吧，非常时期不招待客人。”
　　正在齐越快要忍不住殴打同行的时候，电话十分及时地响了起来。
　　齐越看着上头一串陌生的号码，疑惑地接了起来：“喂，哪位？”
　　对面的声音有些苍老，却依然充满活力：“你是谢昀的经纪人吗？我是沈全。”
　　齐越不太明白沈全为什么在这个关口上给他打电话，却还是出于礼貌地回答道：“原来是沈导，没错，我就是谢昀的经纪人齐越。”
　　沈全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别扭地轻咳了一声：“那个，小齐啊，前两天你是不是跟我推荐你手底下的谢昀来试镜《长昼》的周铭吗？现在他试镜通过了，你有空来签一下合同吧。”
　　齐越：？？？不是直接拒了吗？谢昀啥时候去试的镜？
　　尽管心中有着诸多疑惑，出于金牌经纪人的本能，齐越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好好好，我马上就过去！”
　　周霆看着齐越接个电话的功夫就从寒冬腊月的小白菜变成了枯木逢春的老树，不觉十分奇怪：“不是还要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吗？怎么这就走了？”
　　齐越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哪里有事业来得重要。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买完橘子就回来处理。”
　　周霆：……艹，他能不能申请云初换一个经纪人手底下的艺人喜欢？
　　齐越风风火火赶到了剧组签好了合约，顺道来看看自家特别有性格的艺人。
　　谢昀正在和云初对戏。
　　谢昀是新来剧组的，对剧本和拍摄进度并没有那么熟悉，这会儿沉浸在工作中倒是忘记了两个人中午时候的尴尬，捧着剧本台词念得特别声情并茂。
　　“陈哥，今天还有什么任务我可以帮忙吗？”
　　“不用，你帮不上忙。”
　　“陈哥，今天对面刚开了一家火锅店，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不吃火锅，不健康。”
　　“陈哥……”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这是周铭刚刚调来的时候两个人的一段对话。周铭跟自己的偶像一起工作特别兴奋，总是忍不住表达自己的亲近之情，可是陈阳却对他十分厌烦，非必要情况下绝对不跟他接触。
　　谢昀的壳子本来就嫩，演这种阳光纯净的少年毫无压力，哪怕是一次又一次被拒绝，明明很失望，眼神都暗了下去，却还是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那好吧，我先走了，陈哥再见！”
　　云初眼神黑沉沉的，难得在对戏的时候走了神。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舍得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因为自己染上任何失望的神色。
　　谢昀说完台词，抬头一看云初正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下一惊，放下手中的剧本就冲过去抓住了云初的胳膊，唤道：“云老师，醒醒！”
　　是他疏忽了，导演明明叮嘱过他拍摄时间以外尽量让云初少接触角色的。
　　云初回过神来，就看见谢昀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谢昀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第26章
　　云初没有解释, 反而顺势往他身上一靠，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闭上了眼睛：“抱歉，让我缓一缓。”
　　清浅的声音像是风, 温柔地掠过谢昀的耳畔。
　　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 一下子扑了个满怀。
　　身上压过来一个颇有分量的人，对方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谢昀刚才只顾着着急，这会儿冷静了些，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 不由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两个人中午刚刚说过那样的话以后。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自己惹出来的，要是真的舍下云初不管, 他心里也过不去。
　　齐越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气得牙疼。
　　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中午的时候还说两个人只是朋友, 还非要清者自清来着？
　　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想公开出柜！
　　林雪正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土拨鼠尖叫, 拿着手机找合适的位置拍照, 一转头看见一个半秃的中年男子正看着场上咬牙切齿表情扭曲，非常有暴徒的潜质, 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叫保安，仔细一看才认出来是谢昀的经纪人。
　　本着两家往后就是一家人的考虑, 林雪放下手机上去打了个招呼：“齐哥！”
　　齐越听见声音，面容扭曲中挤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是小林啊，好久不见。”
　　林雪被他笑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有意缓和一下气氛：“齐哥，您是来找谢老师的吗？”
　　齐越笑容越发慈爱：“不用找了，估计他现在挺忙的。”
　　毕竟有了对象还要什么经纪人。
　　林雪这才记起那边两位的姿势有点引人遐想，尴尬地咳嗽一声，觉得这种不太做人的事情还是不太好被娘家人看到，立马解释了一句：“那个……他俩对戏呢，纯洁的对戏关系。”
　　理由满分，逻辑满分，她真是个机智的好助理，必须给自己点三十二个赞！
　　齐越脸上笑嘻嘻，心里觉得云影帝这一工作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等着把他家少不更事的谢昀骗进剧组里来勾引。
　　他掏出手机拨了沈扬的电话让他赶紧来这边上班，唠唠叨叨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最后看了目光不自觉地往场上瞟的林雪一眼，怒气冲冲地加了一句：“小昀年纪轻不懂事，你来这边注意着点，别让他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骗了。”
　　林雪摸了摸鼻子，默默遁走了。
　　总觉得这个“别有用心的人”好像有什么内涵的样子。
　　一定不是在内涵她。
　　毕竟她只是一个纯洁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助理。
　　谢昀毕竟只是一个没多少戏份的小配角，整个下午也不过就一场戏，剩下的时间他也不回休息室休息，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椅子上看着其他演员演戏，看起来十分乖巧。
　　外头天寒地冻的，谢昀裹了一件羽绒服，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鼻尖被冻得有些红，瞧上去可怜又可爱。
　　云初原本想劝他回去休息，可是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情况，心忽然就软了。
　　沈全导演合作的人都是些老戏骨，表演经验十分丰富，谢昀看了一下午，获益匪浅。
　　现场唯一状况频出的就是男主角，动不动就入戏太深状态不对，谢昀看得心惊胆战，只要云初一下了戏就忍不住冲上去看。
　　沈全一开始还挺着急，两三次之后也回过味来了，由着云初折腾，只要不影响正常拍摄就行。
　　王帆对演戏的敏感程度不如沈全这种做导演的高，满心担忧地想上去帮个忙，被沈全一把拉住，鬼鬼祟祟地跟他说：“云初没事。”
　　王帆脸一板：“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能说没事呢？”
　　沈全觉得这件事不太好解释，只能含含糊糊道：“这个吧，就是小情侣之间那个叫什么来着……情趣，你一个糟老头子就别去掺和了。”
　　王·糟老头子·帆：……
　　年轻人的情趣我老人家的确是不懂。
　　整个剧组都对男主角的看似危险的状态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佛系中，连过来搭把手都搭得十分不走心，更多的人看着戏精上身的男主角和蒙在鼓里的小吉祥物，磕起了瓜子。
　　快过年了，沈全囤了几包糖和瓜子放在剧组打算今天拍完带回家，不知道被那个小机灵鬼掏了出来，剧组里的围观群众一人一把吃了一大半。
　　等到沈大导演发现的时候气得跳脚又是另一回事了。
　　谢昀感受到剧组里其他人对云初的状态完全没有丝毫紧张感的时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是不是说明，云初这种状态在剧组里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谢昀以前拍戏的时候也有过这种状态，拍摄结束后足足缓了半年才缓过来，自然知道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