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九在外面,守着摊子看着两个孩子。
午饭弄好后,崔元九吃完饭,也没多耽搁,带着打包好的午饭驾着牛车往镇里去。
他单手抱着草哥儿,竟也把牛车驶得稳稳当当。
镇里陈记铺子,陈玉平正和阿父阿弟商量着,今个中午吃什么,人太累,没什么精神,胃口也不怎么好。
“也没什么可吃的。”陈原秋对外面的吃食不太感兴趣,还是三哥做得好吃,再不济,阿爹手艺也不错,在外面吃,总不太得劲。
“总得吃点儿,阿父你呢?”
陈老汉喝了口浓茶:“我啃馒头就行,切点卤肉配着,比外面买的饭菜吃起来要香。”
父子俩一个脾性,陈玉平想了想道:“从明儿起,咱们在店里张罗午饭,有锅灶有柴禾,也方便的很。”
“我看行,三哥用不着太费劲,随便搞点面疙瘩啊烙饼子什么的都成。”陈原秋喜滋滋地说着。
“我瞧着行。”
崔元九抱着草哥儿下了牛车,才走到铺子门口,怀里老老实实的草哥儿,就一点儿都不老实了,扑腾着小身板,嘴里兴奋的喊:“阿爹。”小奶音那叫一个响亮哟。
陈玉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向外望去,还真是自家宝贝儿子!他惊着了:“草哥儿怎么来了。”起身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乖草儿,你怎么来了?你阿爷带你来的?”说话间,才去看人,咦……
“二叔,原秋。”崔元九将午饭放到灶台上,铺子里小,连个桌子都没有。
陈老汉闻着熟悉的饭菜香,这可是老伴儿的手艺:“你陈二叔让你送午饭过来的?”
“元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玉平问了句。
“今个刚回来,二叔说店里很忙,你们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正好我要带草哥儿来镇里置办些衣裳鞋袜,就送些饭菜来,天冷,得趁热吃。”
陈老汉知道自家老爹心里惦记着什么,就说了句:“平哥儿,下午不忙,你和元九带草哥儿逛逛镇子,他不晓得草哥儿该穿多大的衣裳鞋袜,再说,草哥儿念着你。”
“草哥儿有新衣裳穿了,高不高兴啊?”陈玉平逗着宝贝儿子,怎么看自家儿子都是最最好看的。
关于崔元九给草哥儿给衣裳鞋袜,给陈家捎带吃食物什,陈家人有自己的想法,确实存着想让平哥儿和他成伴儿的心态,最重要的是,崔元九自己想报恩,他清清楚楚的说过,对陈家好,对草哥儿好,希望陈家不要拒绝,草哥儿的阿爷是他的师傅,对他恩重如山,如今师傅去了,只留下草哥儿,他更得搁心头上放着。
有整整一个下午在,逛街这事,不慌不忙。
陈玉平抱着草哥儿,崔元九走在他身边,远远看着,像极了一家三口。
“上回你说想要的大料,我买着了,还有不少我觉得可能有用,也买了些回来,你看看,若是用得着,下回我遇着了就多买点,都是镇里或县城少见的。”崔元九有心想和平哥儿亲近,很是主动的说话。
他不傻,看的出来陈家俩老也是希望他能和平哥儿成亲。
陈玉平笑着问:“你这回去了哪?仔细跟我说说。”
“这回没走太远,去的是遥城,就在秀城的隔壁,遥城与秀城却是大不相同,遥城很杂,是个江湖气息特别浓郁的地方,住在遥城里的人,多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从吃的到穿的到人,都各有各的独特,这是个特别热闹的地方。”
崔元九缓缓地道出在遥城的经历,远是不太远,路上没怎么耽搁,仅用了十天左右就到了遥城。这趟镖之所以用了近两个月,是在遥城呆了一个多月,好在最后还是完成了任务。
边逛边说话,不大的镇子,愣是让陈玉平和崔元九逛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草哥儿都睡着了,回到店里时他刚睡醒,睁开眼就看到了阿爹,草哥儿显然很高兴,咧着嘴直乐,笑得哟像得小太阳。
人回来了,陈老汉带着小儿子将铺子关了,其实早半个时辰前就该关门,吃食都卖完了,不过,三儿子和崔元九没回来。
有两辆牛车,陈老汉带着小儿子管着自家的牛车,陈玉平和崔元九带着草哥儿管着借来的牛车。
两辆牛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出镇子往苦竹村去。
陈老汉回到家里,寻着没人注意,凑到了老伴身边,将平哥儿和崔家小伙在镇里逛了一个多时辰的事说给老伴听,让他高兴高兴。
陈老爹果真是高兴的很,将将要进傍晚,得开始张罗晚饭时,他把三儿子拉到了屋后,说是去菜地里摘菜,其实是有事想问问三儿子,看他是什么意思。
“平哥儿,你看崔元九怎么样?你要觉得成,今个晚上啊,就留他在家里住着,反正他也没个家,还搁深山里住着,瞧着怪可怜。”陈老爹说着,又道:“你也别觉得我心急,留他在家里住倒不是为着别的,是为了能更好的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
陈玉平笑了,他不是女子,虽说他是个哥儿,在他心里,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个男的,和汉子没什么两样,名声不名声的他不在乎:“就留他住着,二哥以前住的屋子,收拾收拾还能住人。明儿开始,就让他随我去镇里,让阿父留在家里。”
“你心里有主意就成,旁人问起,便说是咱们请来的帮工。”
吃过晚饭,天色稍暗。
冬日里昼短夜长,天黑得快。
崔元九准备离开陈家,陈老爹笑着说:“眼下是冬天,你住在深山里多有不方便,正好家里还有空屋子,若是愿意,就留下来住着,近来家里忙,也缺个人手。”
崔元九没急着回答,他往平哥儿的方向看去,带着迟疑和犹豫。
“想留下来就留下来。”陈玉平张嘴来了句。
崔元九笑了,笑得一脸灿烂:“那就多有叨扰了。”眉角眼梢都透着股喜色。
“成,我去收拾屋子。”陈老爹乐呵呵的往外走,心里头惦记的一桩事,八字快成一撇了,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可以更新了,我试着发一章看看
明天早上六点有双更~
第37章
家里多了个人手,这人干活还贼拉利索, 做事沉稳靠谱有条理, 整个陈家明显见轻松了些。
连陈原秋都感叹着:“九哥看着话少沉默寡言, 做起生意来, 瞧着比我还见老道熟练。”
“元九常年跟着镖局走南闯北, 你连县城都没出去,当然没得比。”陈老汉怼了句,吧嗒口旱烟:“多学着点,想啥就问出来,我看元九性子好,能得他一半稳重,你一准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阿父,我也觉得九哥很厉害, 我还想跟他学学拳脚,可惜, 年纪大了也没甚闲功夫, 倒是以后我有孩子了,可以搁九哥跟前放着,打小就学,身强体壮。”
陈老汉瞅了眼美滋滋地小儿子:“你倒是真会想。”这主意不错, 先搁心头记着。
“家里卤猪肠卖得真好, 镇上铺子里也卖的话,生意肯定好。”崔元九在店里呆了两天,觉得卤猪肠只在家里摊子上卖有点可惜:“猪肠得了窍门, 清洗起来也不太费事,再不济,还能往村里请个人帮着专门清洗,手把手的教,给几文钱,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百文,总得来说比做绣活纳鞋底要强,还不伤眼睛,一天也就忙活一两个时辰。”
陈玉平告诉他:“我也想过在镇上卖卤猪肠,主要是,猪肠太少。”
猪肠太少。崔元九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琢磨了下:“这事好解决,找村里的二山子和树娃,这两人整天游手好闲,没个正经事,十里八乡却是熟悉的很,让他们帮着收猪肠,十副猪肠给两文钱。如果他们愿意接清洗猪肠这事,就更好办了,收十副猪肠加清洗给五文钱,隔三差五的奖励他们点吃的,或是留他们吃个晚饭。”
“这靠谱吗?”
“交给我来办,绝对靠谱。”
这日傍晚,吃过晚饭,崔元九出了家门。
陈老爹随口问:“他去干什么?”在陈家住了三天,难得见他出去,屋里屋外他总能找着事情做,更别说在镇上店里,小儿子说也是个眼明手快干活利索。
“可能是去找二山子和树娃。”
“找这两混子干什么?”陈老汉有点好奇。
陈玉平把今个崔元九说得事,给细细道了出来:“我觉得有点悬,不过,他说肯定能行,如果能行,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这脑瓜转得快,灵活!”陈老汉夸了句,难得他这般高兴的夸人。
陈老爹也笑了:“平哥儿啊,我瞧着元九是个顶好的孩子,你要是中意,就别拖太久,有些话,早说出来比较好。”
“对,三哥这么好的汉子,你别放跑了啊!”
陈玉平被他们说着,想笑又有些莫名的脸皮子发热,低头逗草哥儿不说话了。
没多久崔元九就回来了。
天色完全暗透,起了夜风很见寒凉。
陈家人并没有睡,都在堂屋坐着,烧了盆炭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怎么样?”陈玉平问。
崔元九笑了:“我说能成,自然是能成。”
“棒!”陈玉平竖起个大拇指。
“能要点奖励吗?”崔元九仿佛不知道屋里还有其余人坐着,言语间带了点亲昵的寻问。
“你想要什么奖励?”
崔元九看着他,眼睛里像是落了星光,陈玉平却觉得,这娃儿眼神像是带了个勾子,勾得他心神有点飘。
“听原秋说,平哥儿做得灌汤包特别好吃,咱们明儿晚上吃灌汤包怎么样?”
“行。”
陈老爹话里带着调侃:“我也是好久没有吃灌汤包,沾了元九的福,又能尝上一回新鲜。”
“我念了几回,三哥都说太麻烦不愿意做。”陈原秋嘀咕着,笑得蔫坏蔫坏。
陈玉平瞥了眼瞎起哄的阿弟:“你如果能做成一桩事,我也许你个奖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这可不成,我脑瓜没九哥灵活。”
“出息!”陈老汉翻了个白眼。
一家子乐乐呵呵的有说有聊,夜有些深,这才熄了炭火,各自回屋睡觉。
崔元九端着油灯,陈玉平抱着熟睡的草哥儿走在他身边。
两人睡的屋子左右相邻。
陈玉平给草哥儿解了衣裳,站在床边弯着腰,将人小心翼翼往床里放。
崔元九凑近了些,也弯着腰往床内看:“草哥儿睡得真香。”似是怕扰醒睡着的奶娃儿,嗓音压得极低,特别的见低沉,平白添了股说不出的暧昧。
“他睡觉乖的很。”陈玉平心头微颤,这把嗓子也是得老天钟爱,有点要人命:“你去睡吧。”
崔元九没走,稍稍拉开了点距离,坐到了床尾:“你困吗?”
“怎么?还想说上半宿话?”话里带着笑意。
“就是想坐会儿,少有与你这般安安静静的处着。”崔元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眼神儿敞亮。
陈玉平觉得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敞亮,倒像把勾子,直愣愣地瞅着他,都不带眨眼:“我比你大好几岁。”
“也没大多少,算不得什么。”崔元九一点都不在意:“我中意你这个人,和年纪没什么关系。”
“我不觉得你中意我,更多的……”陈玉平瞅了眼睡得呼香呼香的宝贝儿子,眼里有着柔软的笑意,连声音都温暖了许多:“是为着草哥儿吧。”
“我不否认这是个重要的原因,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在我懂事后,我心里就有了决定,一定要找个自己中意的人成亲,苦也好累也罢,得是我喜欢他,心里有他,而不是为着成亲而成亲凑和着过日子。”
“我阿父和阿爹就是没有感情,到了年纪,逢着人上门探话,挑了个以为最合适的,成了亲有了家生了我。”
“平哥儿你很好,没有草哥儿或许我遇不到你,我可能很久以后才会成亲,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成亲。草哥儿能被你捡到,被你收养,是他的福气,能遇见你,也是我的福气。”
崔元九走了,回了自个屋里。
没了油灯昏暗的橘光,屋里黑漆漆的,陈玉平很累,却没有丝毫睡意,脑子里回想着崔元九说得话。
他很理智,也很清楚,崔元九说了这么多,还是被他说中了,目前来看,好感有,爱情可能还在发芽中。
这人呐,原生家庭不太好,受到的影响颇大,陈家氛围好,亲人和睦相处团结友爱,处处透着温馨和幸福,崔元九被原生家庭伤得太深,冷不丁的遇到陈家,可不就像老鼠掉进蜜罐里头,舍得出来才怪!
安静的床内,忽得响起一道冷哼声。
陈玉平哼完又笑了起来。舍不得出来就别出来了,旁的不说,这人,确实是个好人,为人敞亮不耍心眼难得的坦诚,长得好身材好会干活脑子聪明,性情也好说话做事有条理有章法,和原生家庭断了关系,还真是不错的一小伙子。
他总要成亲,找别人还不如找崔元九。
至于爱情,有了好感,日久生情还远吗?
想通透了陈玉平泛起了阵阵困意,他打了个哈欠,眼看就要被周公拉着下棋。
一声砰响,打破了这安静的夜。
紧接着,就是道凄厉的惨叫。
怎么回事?陈玉平赶紧掀开被子,想着往外去,才下床,记起床内睡着草哥儿。他不能走,这明显是家里遭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