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休息后，罗城和司尘出门寻找线索。

毫无疑问，解开谜底的关键线索就是那把十七年前杀了石家人的斧头。

在罗城经历过的上一轮游戏里，石磊没有住进精神病院活到二十多岁，而是在石家灭门案的当晚就死了，拿着那把斧头成为了这栋房子的地缚灵。

而在被S1融合了“嗔”的世界后的游戏里，石磊是个生活在名山精神病院的二十多岁的青年——事实上，这刚好和《松棘镇》原本的背景设定相符合。

也就是说，罗城经历的上一轮游戏是被“欲”碎片扭曲后的游戏，而现在融合了“嗔”世界的“松棘镇”，可能才是原本的“松棘镇”，只是收治石磊的精神病院换了一家。

可是会有这么简单吗？

那把斧头现在在哪儿，还在名山精神病院，还是在松棘镇上，甚至可能就在如悦旅馆里？

说到底，之前的那些也都是罗城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断出来的可能罢了。

司尘倒是兴致勃勃地想要挖出十七年前石家灭门惨案的真相，他对这个很有兴趣。

S1一开始就给了所有玩家提示，灭门案的线索一共有三条，罗城记得上一轮游戏的时候，江镜文和绵绵兔的队伍都找到了他们认为是线索的东西，江镜文找的是一张石家的全家福，绵绵兔找到了镇上一个老乞丐的口供。

这次罗城打了个提前量，率先带着司尘去镇上唯一的照相馆拿走了那张照片，然后在一户人家的牛棚里找到那个老乞丐，从他口中听到了石磊的身世疑云。

全家福里有五个人，石父、石母、石磊、石磊的姐姐石倩以及石母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

而按照老乞丐的说法，石磊不是石父石母的孩子，而是石倩的私生子，父不详，因为名声太不好听才交由石父石母抚养。这件事当年知道的人不少，因为石母在石磊出生前根本没大过肚子，而石倩则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镇上出现过，很可能是在家里或者外地待产。

事实上，当年的案子还有一个蹊跷，就是案发现场并没有石倩的尸体。

石父是死在主卧床上的，睡梦中毫无防备地被砍死；石母死在客厅，背后中了一斧子，显然是逃跑的时候被砍倒，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但警方至始至终没有找到石倩的尸体，判断她死亡的唯一证据是石磊的自白——在原版故事背景里，石磊杀了全家以后没有逃跑，而是主动打电话自首，然后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犯罪经过。

老实说，没人能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犯下这种血案，但证据却桩桩件件指向他。

而当被问到石倩的尸体去了哪儿时，石磊除了“姐姐已经死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

那么，石倩在哪儿呢？

罗城和司尘在镇上兜了一圈，天快黑的时候才返回如悦旅馆，他们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大堂里，绵绵兔那队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想当然耳，大概是因为能找到的证据都被罗城和司尘抢先一步拿走了吧。

“队长队长，”萨塞尔冲他们招手，“吃晚饭了，过来坐。”

罗城瞬间想起了这家黑店的猪食，脸色瞬间变得有点微妙。

没想到竟然是司尘率先撇了撇嘴，断然拒绝道：“不了，我们两个回房间吃干粮，你们慢慢吃吧。”

罗城委婉提示：“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吃这家店的东西比较好。”

因为实在太恐怖了。

但这句话显然被别人理解过头了，绵绵兔立马皱了皱眉，说：“为什么不能吃？你们发现什么线索了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这人的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罗城懒得和他计较，看也不看地从他身旁走过。

这时候，绵绵兔队伍里的一个男生低低地说了一声：“死基佬。”

罗城脚步微微一顿。

嘭！

“啊！我操——”

还没等罗城有什么反应，只听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变调吃痛的叫声，那个出口不逊的男人已经被人抓着头发，脑袋被狠狠掼在坑洼不平但分外结实的木桌上！

司尘的手掌死死抵着那个人的头，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笑着轻柔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秦素皱眉站在一边，秦思宇面无表情；萨塞尔和卡娜都是罗城这边的，自然也就是司尘这边的，冷冷地盯着绵绵兔队伍的六个人。

而绵绵兔那边的六个人，两个女孩子薛珊珊和程苏都是江镜文的迷妹，表情又是害怕又是不敢相信；绵绵兔脸色铁青，另两人则面露忌惮。

（手动防盗，剩下的看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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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兔等人虽然内心极度愤懑, 但面对三个人高马大的前特种兵, 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眼睁睁地看着司尘施施然地同罗城离开。

萨塞尔和卡娜对视一眼，也劝着秦素带着秦思宇一起上楼了。

绵绵兔看着他们上楼，白皙清秀的脸上神情阴鸷, 那个被掰折了手指的男生还在大声哀嚎着，剩下的人则面面相觑。

“叫个屁啊！”绵绵兔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我们在游戏里，你又不是真的手指被掰断了！”

罗城和司尘回到房间，吃了些系统自带的干粮，之后就开始等待夜晚的到来。

天黑了，司尘揉揉眼睛, 翻身躺到床上，“我困了，先睡一觉，有事叫我。”

罗城“嗯”了一声，握着系统发的小刀在他身边坐了十几分钟, 也感到了睡意袭来，索性贴着司尘同样躺下睡觉了。

反正按照他的经验, 就算那个小地缚灵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中, 他出现也不会这么早, 得要等到后半夜。

罗城是被冷醒的。

一阵阴寒刺骨的凉意缓慢笼罩全身，察觉到不寻常的罗城一秒清醒，瞬间睁开眼。

他和司尘正面对面躺着, 靠得极近，呼吸相交，唇息可闻，但此刻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生不出一丁点儿暧昧的心思。

司尘也已经醒了，他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罗城，眼珠向眼尾斜了斜，示意罗城往他们的上空看。

罗城维持着稳定的呼吸，半眯着眼睛，视线慢慢移动——

他的冷汗差点下来。

他们睡着的单人床紧贴着墙，司尘睡在靠墙的里侧，罗城则面对他侧躺在外侧，然而就在司尘背后靠着的墙壁上，一颗女人的头正悬在那里，长长如水草般的黑发甚至拖到了司尘的身上。

罗城一抬眼，视线就正好对上了一双隐藏在头发中间的，眼珠缩成针尖大小的惨白眼球。

那颗女人头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俩。

也不知道司尘是怎么躺得这么淡定的。

罗城呼吸节奏变也不变，觑着眼神继续打量她，由于他眯着眼睛，女鬼似乎也没发现他已经醒了。

罗城细细一看，发现不是女人头悬在墙上，而是一颗头从墙壁里“长”了出来，身体在墙里，头伸出来在外面。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谁了。

石倩。

所以她当年没有被警方找到，是因为尸体被藏在了墙壁里？

一旦这个假设成立，原本的故事背景就变得很奇怪了：当年八岁大的石磊杀了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就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一个个头还没有灶台高的小男孩，怎么可能把一个妙龄少女的尸体砌到墙里去？

石倩的头只是一动不动地悬在那里盯着他们，别的什么动作也没有，罗城缓慢地把视线转回司尘的脸上，然后做了一个试探的动作。

他装作梦呓地呻/吟了一声，伸出胳膊抱住司尘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抱进自己的怀里。

司尘配合地动作起来，头埋在罗城的颈窝，呼吸热热的。

罗城碰到司尘的身体的时候，手臂穿过了那些落在司尘身上的长发，就好像碰到了一把破败的棉絮，那股实质般的阴冷让他的整条胳膊都冻麻了。

石倩好像被吓到了一样，嗖地一下子缩回了墙里，消失无踪。

罗城抱着司尘又在黑暗之中安静地等待了十几分钟，知道确认了石倩不会再突然出现，才松了一口气，侧身伸出一条胳膊拉亮了床头灯。

昏暗的光线虽然没能照亮整个房间，却驱散了方才的阴冷，让人感觉浑身都温暖了起来。

司尘靠在罗城怀里没动，声音也是懒懒的：“刚才那个女鬼是不是就是石倩？”

罗城于是也从善如流地抱着他，甚至还紧了紧手臂，一本正经地回答：“应该是。”

“这么说，她的尸体就在我后面的这面墙壁里？”司尘淡淡地问，声音里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惊慌惶恐，“我好害怕哦。”

“……”

罗城抚了抚他的后背，司尘发出被顺毛的猫一样的咕噜声，慢悠悠地说：“你猜杀她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罗城摇了摇头，他也不能排除石磊就是个大力神童，有单独作案能力的可能，“我们需要证据。”

司尘开玩笑：“把刚才那个女鬼姐姐再拉出来聊聊天？”

罗城哭笑不得：“别闹了。石倩已经死了十八年，你说现在还能有东西留下吗？”

司尘说：“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女鬼姐姐拉出来聊天。”

罗城一顿，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挖尸体？”

司尘点了点头，头发蹭着罗城的脖子，毛茸茸痒呼呼。他打了个哈欠，说：“明天早上起来拆墙吧，现在睡觉。”

司尘是睡了，罗城却不敢就这么睡着。他没告诉他半夜可能会出现石磊的地缚灵，否则就透露了他经历过一次这个游戏，“欲”魂的存在就瞒不住了。

罗城只好自己睁着眼睛苦苦等待。

结果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竟然无事发生。

天亮后才敢合眼，然而罗城睡了没两个小时就被司尘叫醒，那个混蛋两眼放光地拉他起来拆墙。

罗城只能打着呵欠爬起来，舍命陪君子。

两人下楼，跟坐在前台的旅馆老板娘要锤头，老板娘听说他们要拆墙，一万个不乐意，说什么都不同意。

司尘不耐烦了，跑去厨房拿了把砍肉刀，回来“哐”地剁在前台桌面上，刀刃入木三分。

他笑眯眯地问：“现在可以了吗？”

老板娘面色发白，屈辱地同意了。

罗城和司尘一人拎着一把大锤，回房间砸墙。他们的动静很快吵醒了其他玩家，萨塞尔和卡娜不明所以地过来围观，绵绵兔等人怒气冲冲地过来质问，被萨塞尔毫不客气地轰了回去。

“哐当哐当”地砸了十几分钟，司尘突然停手，“在这里。”

被敲碎的水泥间，露出了一把破棉絮似的枯发。



十二名玩家站在旅店房间里，面色各异。

众人中间围着一具裹满了水泥的干尸，卡娜以前是个医疗兵，她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检查了半个小时，凝重地说：“是具女尸，年龄不超过三十岁，死了有些年头了。”

绵绵兔脸色铁青，还不忘嘴贱讽刺：“我们昨天晚上都没遇上什么事，怎么你们两位‘运气’这么好啊，才睡了一个晚上就能睡出一句尸体来？”

司尘懒得理他，罗城也没工夫应付一个小男孩，而是问卡娜：“她生育过了吗？”

卡娜立刻检查了女尸的骨盆，片刻后惊讶地说：“是的，她生过孩子。”

看来老乞丐说的是真的，石磊真的是石倩生的儿子！

那么他的父亲是谁？

卡娜不忍地说：“这个女人应该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砌进墙里面，用水泥封住，活活窒息而死的。”

薛珊珊和程苏紧紧依偎在一起，两个女生听得面色发白，几乎要呕吐：“天哪，这也太变态了吧……”

尽管他们一直用“这个女人”作为代称，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具女尸就是石倩。

罗城和司尘没有打算掩藏线索，再说了这么小一间家庭旅馆，藏也藏不住。大家都知道线索，大家都寻找真相，动用集体的智慧，对他们找出真相完成“月光光，心慌慌”的任务更有好处。

果然，绵绵兔等人最先坐不住，在旅馆里到处翻找起和石倩有关的线索起来了。然而由于他们没有司尘那种“不爽就干提刀就砍”的混不吝亡命徒气质，欺软怕硬的老板娘对他们很不客气，行动开展得并不顺利。

罗城则让绵绵兔队帮他们找线索，自己和司尘则拉上了萨塞尔与卡娜，分头去问镇上的人关于当年石家人的传言。

综合了各方的信息后，他们最终拼凑出来一个非常典型的西北小镇家庭。

石父和石母在石倩长到三五岁的时候，外出务工，把年幼的女孩交给了老人照料，两夫妻一直在外打工，一年到头很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