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与管家之间，看似国王是主导，但实际上，国王对管家的倚赖更深。控制了管家，国王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什么也做不了。

宁朝歌板着一张脸不耐烦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神情如常，微微鞠躬离开了。

而003听着宁朝歌把自己从头训到尾，按他的说法，003就该在管家看过来的时候先发制人干掉他，甚至没有听出身后有人在靠近也被他归于“没有警惕心”中……

003久违地感觉到了头疼，他不知不觉说出了真相：由于只有宁朝歌分享的那个能力可以用，而“精神控制”这个能力对低阶能力者用用还好，一旦对中高阶或者精神力强的人用了，感觉会非常酸爽……

003想起混战战场上，自己不得不使用这种能力时的异样感觉。在宁朝歌分享给他的能力等级变高之后，每一次使用“精神控制”，003都会觉得精神的敏锐程度提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对被控制者的共鸣像是一根根细丝链接着他的大脑，对方越强，这种共鸣越是明显，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一阵战栗的疼痛。

尤其在对方反抗的时候，大脑更是一抽一抽地疼。

所以，没到必要的时候，003不打算给自己找罪受。

这话一出口，003稍觉后悔：听起来太像抱怨了，以宁朝歌的性格，接下来肯定要把他再一次从头怼到尾，不快于自己居然敢嫌弃他的特殊能力。

然而令003诧异的是，宁朝歌居然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原因，甚至微微点头：“不用就不用吧。待会儿给你开几个匣子，添一些能力防身。”

003诧异于他现在的好脾气，试探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不然我们待会儿再见？”

他已经和人约好了见面，失约不太合适，带着宁朝歌去……显然更不合适了。

而宁朝歌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微微一顿就答应了他。

003简直惊了！他还以为自己接下去肯定逃不过宁朝歌的逼问，尤其是自己这些年消失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他不打算和自己的好运气作对。

走入人流中的瞬间，他突然想到：自己不过是控制了几个中阶能力者就觉得难以忍受，宁朝歌这些年又是怎么经历过来，将“精神控制”使用到现在这个程度的呢？

是不是正因为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折磨，所以他才学会了克制，忍让，体贴地不去探寻别人想要隐藏的秘密？

像是从当初那个霸道固执的少年一下子成长起来，变得更加成熟了。

这么一想，003甚至产生了一丝愧疚。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街道的某处阴影里，面对恭敬俯首的属下，宁朝歌正压抑着愤怒，冷冷命令道：“……查清楚。他这些年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能漏下。尤其是……我要知道，是谁把我的猫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他泛着无尽杀意的话语中，哪怕是因为被种下了精神种子而情绪淡漠的属下也不由头皮发麻，战战兢兢，更深地垂下头：“是。”

第74章 第三个渣攻（十六）

003和方芳约在一家酒馆见面。

这家酒馆是当地的土著开的, 充满了浓厚的异域风情, 角落里用深色的幔帐隔开。

003到的时候，方芳还没有来。他拿起一卷报纸随意翻看，没有碰面前的酒。

他不喜欢酒。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距离约好的时间过了大半个小时, 方芳才姗姗来迟, 衣着狼狈，身上有打斗的痕迹。

他坐下来先道歉，然后就见对面的少年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吃惊之意，只是问他：“几个人？”

方芳沉默一会儿，伸出三根手指。

003莞尔：“看来他们还不打算杀你。”

——只是一次试探。

方芳脸色不太好看：“就这三个人, 也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要不是他还有点家底，今天可能就交代在那些人手上了。

003安慰他：“要是那个人想要你的命, 就算你手段再多也逃不出来。以他的缜密性格，应该早就把你家底摸清了。”

从混战中那些人始终没有说出指使者这点来看, 幕后之人的性格显然非常谨慎。

……方芳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怒道：“我就不该那么尽力！早晚我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酒杯“砰”地一声砸在桌上，在周围的嘈杂声响里显得微不足道。

003摇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方芳倏忽抬头：“你想对付那个人, 对不对？我可以帮你。我只要活下去。”在这一刻, 他的脑袋前所未有地清晰。他觉得003敢掀翻那位不知名大佬设下的局, 一定有他的依仗。

而自己……

方芳现在都不是很敢相信。

在那场混战中, 一大批人由于“作弊”被淘汰, 另一大批人又被这批人提前狩猎出局，他“幸运”地因为补刀太多而在最终排名中位列第三，成了神位候选人之一。

他简直一脸懵逼。

方芳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底层还可以作威作福，但去和上面的大佬们争，只能说是在找死。

空气里有一种难言的安静。

许久，003才道：“我会尽力。”

——他无法笃定地说，方芳一定不会死。在这个时代，死人实在太多了。

方芳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在他看来，003也可以称之为是一位大佬，此刻只是大佬的谦虚而已。

他殷勤地说：“我接到了关于这个‘神位之战’的通知……”

渐渐浮现出实体的虚拟屏上，第一行字被加粗展示：“‘神之第七星’——关于如何获得神位的说明。”

“第七星？”这个词映入眼帘，003下意识地觉得有些熟悉。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时候，他刚从医院里醒来，对过往的一切都没有记忆。有一个自称他上司的人前来探望，零零碎碎告诉他，他是时管局的员工，出任务时受了伤才会在这里。对于003的失忆，他只是安慰他早晚会想起来，不要着急，然后怕他一个人养病寂寞，还给他推荐了一些打发时间的闲书。

其中有一本书是童话集，里面一篇故事就提到了这个词。

在这里，“第七星”指的是一个人。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王因为长久没有子嗣，于是在老年立了自己的侄子做继承人。但偏偏，就在老王缠绵病榻的时候，他的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

侄子担心老王改变主意，于是提前动手杀掉了他们，登基为王。

后来，这个国家被邻国覆灭，王族都死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六位王子，四处寻找复国的机会。这六位王子进展不顺，不是走在路上摔死了就是跌进壁炉里烧死了，总之都死光了。遗民们想要复国却找不到头领，就在他们议论的时候，有人出来说，老王的那个孩子没有死，他被森林女仙偷出去抚养长大了。

于是人们拥立他做首领，在这最后一名王子的带领下成功复国。

这位王子，故事里的主人公，就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第七星”。

总之，在这个故事里，第七星是希望的象征，有很好的寓意。

003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巧合。一个零碎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等到想要去捕捉的时候又消失不见了。

“第七星……这个词似乎在哪里听过。”方舟凝视屏幕上的文字，自言自语。

在世界意识的通知里，先是恭喜他有机会成为尊贵的神祗，然后话锋一转，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容易。“只有命运眷顾之人，才会拥有神的遗泽，”世界意志这样描述。

想要成为神祗，就要去收集神石。在上代神祗陨落后，他们遗留的象征神位的神石散落人间，落在了不同的国度里。

神石生而不凡，天生亲近人间王族、英雄或者神裔。找到它们，融合它们，是这世间成为新神祗的唯一方法。

而为了公平，每位候选者可以挑选一个国家，在这个范围之内搜寻神石。

方舟发现世界意识只说了如何找到神石的方法，却没有提怎样“融合”它们。

他在各个副本里见多了这样的套路：“接下来，就是硬战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他知道对面的人能听见。

对面的宁朝歌手里把玩着一个金色的匣子，他漫不经心地掂了掂，然后随手丢在一面，重新拿起了另一个紫色的。

方舟嘴角抽了抽。这位是真不客气，拿他的珍藏当大白菜选啊？见宁朝歌对这个紫匣看起来有点满意的样子，哪怕他一向大方，不看重这些外物，也不由得有些心痛。

这种紫色的匣子很多人甚至都听都没听过，是极其珍稀的宝贝，他也不过只有两个。这次为了把宁朝歌请过来商量之后事情，方舟可谓是下了血本。

宁朝歌把紫匣收起来，嘴角一挑，丢给他四个字“见机行事”。

方舟：“……”

他不可置信地看见宁朝歌抬脚就走，只觉得自己的宝贝珍藏仿佛喂了狗。

“你打算选那里？”他抬高声音问道。

宁朝歌没有说话。

在推门出去之前，他的手指微微一动，空气里响起一声暗响。

一枚银针穿破空气，稳稳地钉在墙面地图的某一处上。

“咔嚓。”门合上了。

方舟扭头看去，只见银针正正好钉在西边形似鸟翼的领域里。

——是礼之国的疆土。

方舟有些诧异，又不是那么诧异。早在他得知宁朝歌的那只猫在礼之国消失之后，他就知道宁朝歌早晚有一天会出手。他诧异的地方在于，从前宁朝歌还忌惮着什么似的没有做的太过分，现在……难道是不算再忍了？

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方舟若有所思。

第75章 第三个渣攻（完）

礼之国一如既往地祥和宁静。哪怕是国王始终不肯续娶，王子又多年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贵族们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 狂欢宴饮, 谈论着轶事趣闻。

此刻，003和宁朝歌正在王宫里。

森严的防卫在宁朝歌“bug”一样的能力面前轻易地溃败, 王宫里依然静悄悄的, 看不见一个仆人, 呈现出外紧内松的诡异情况。

003望着床上的白□□咪, 它蜷缩成一个球躺在那里, 毛发光泽，肚皮在呼吸间微微起伏, 仿佛并非数年沉睡不醒，而只是普通地睡了一觉。

床下绘着一个红色的法阵, 法阵的线条繁复交织，仿佛会流动一般，003不由多看了几眼。

宁朝歌道：“为了让这具身体保持活力，那老怪物在这里用上了魔族的献祭法阵……这法阵需要血脉相连之人的鲜血, 他每月割上一刀, 你要是再晚点出现, 说不定还能赶上他的葬礼。”

这一番似讽非讽的话都没有“老怪物”这个词让003吃惊。

他下意识道：“你知道？”

003也只是对此有一个猜测：国王这么重视他儿子的身体, 不是因为父爱, 而是因为他把自己儿子的身体当做是自己的下一个躯壳。

王宫中的种种诡异之处, 王后那封信里过于谦卑哀求的言辞, 以及国王对这个国家强到不可思议的掌控力, 以及那个含糊不清的任务，都在说明一点：自始至终，国王都只有一个人。

他不断地借自己后裔的躯壳重生，一直到003这里——他成了一只猫。国王当然不愿意用猫的身体，又生不出其他孩子，就只能一拖再拖。

一开始，他应该是打着让003重新变成人的主意。就像童话里女巫的药水总有解药，让003恢复人形，也许就需要和海之国的血脉做些什么。

这些事情他本来想瞒着宁朝歌，但随即他想起来，宁朝歌控制了管家，对这些事只怕早就了如指掌。

003顿时想把这句话重新咽回喉咙里。

来不及了。

宁朝歌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眯了眯眼睛朝他看来，声音里平添几分危险之意：“你在这个副本的时候，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对么？”

“……那么，你的消失并不是因为任务失败。”宁朝歌冷眼看他，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003有些头疼。

“我也不清楚。”他只能这样回答。

气氛在一瞬间的凝固之后重新平静下来，只是宁朝歌的眸光到底染上了几分冷意。他注视着床上的猫咪，分不清在想些什么。

003不可避免地有些好奇。他不知道普通人遇见这种大变活猫的事情会有什么反应——大吃一惊？惊喜？不肯相信？

但他知道，宁朝歌的反应绝对与他们不同。宁朝歌看起来实在是太镇定了，轻而易举地就接纳了这个事实，和他相处时的态度也与从前仿佛。

直到现在，他才隐约窥见了宁朝歌心中的那一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