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生物，无声地控制他们离开。

精神控制这种能力，不仅能控制人类, 还能控制所有的精神体。

方芳的脸色好看了些, 他心底还是有些庆幸的, 只是不愿意表达出来。一开始他自觉自己在这里自然是如鱼得水, 可没想到这个地狱里还有一种土著生物，不仅凶残无比，而且以火焰为食，自己的能力对他们来说不仅不是威胁，还是极好的补品。

从这方面来说，这破游戏果然有自己的平衡性。

走了一段路，方芳发现有哪里不对：“……为什么附近都没人了？”

003神情自然地说：“这不是挺好的吗？一撞见别人就很可能会打起来，要是输了多不划算？”

方芳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迷惑正要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不打怎么完成任务？要是跌下了百分之五十变成奴隶挖矿，我还不如去死！”

003静静地说：“如果能留到最后，这里剩下的人未必有一半。”

他一手插兜朝前走去，神情淡淡地：“混战时间是十二小时……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就在前几分钟，他读取了土著生物到的记忆，不仅得知了附近的环境布局，还知道了一件事情。

有人在组织狩猎。

他们想要确保最后四个胜者名额落在自己手里，于是这战场上所有单打独斗的强者、有威胁的人、不肯服从的人，都会被他们清除出局，提前淘汰。

走着走着，方芳又发现了问题：“怎么这么多尸体？”

属于人类的残骸遍布周围，尚且来不及被火焰焚化成灰。

混战的规则并不要求杀人，何况死去的人不是真的死，在战场外依然活着，所以他本以为大家都会有所顾忌，死的人不会太多才对。

003依旧是那句话：“才刚刚开始。”

一路走走停停，方芳憋屈而无聊地给人开路，终于发现这个年轻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等到六个小时过去，方芳在003的建议下用了只有一次机会的存活人数查看，发现场内有足足百分之四十八的人都被淘汰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这这这……不应该啊？”

怎么会这么凶残？

“这是违反规则的吧？用杀人的方法来让别人出局……”方芳皱眉说。

003道：“他们可以说自己是无意的，杀人是为了自保。”

规则的模糊之处就在于此。看似不鼓励杀人，但又没有严格的限制。

除非找到证据……

003从角落里捡起一个小匣子，随手打开，盯着屏幕上的说明笑了笑。

“好学生专用通道：老师们偏爱的好学生们，生来就有告状的特权。他们可以把一切发生在班级里的不公平事件报告老师，让坏孩子受到惩罚。”

从一开始003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场混战要设置裁判。

他们不需要裁判来宣布、记录成绩，世界意志自然会计算得清清楚楚。

那么，只能是为了惩罚。

没有写在明面中的隐藏规则，已经暗示了这一点。

方芳发现这人又改变了策略，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幸好他没有发疯，只是在暗处观察，但他们也还是有好多次差点被发现。

“你到底要干嘛？”方芳怒道。

003没理他，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发呆。

“应该够了。”他自言自语。

裁判室里，依旧是泾渭分明的两边。

“叮铃铃。”当清脆的声音响起，人类这边的裁判们都呆了一下，土著们倒是反应很快。

礼之国国王矜持地喝着茶，看了一眼屏幕没有动作，另一名穿着华丽长袍的男人慢吞吞起身，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上面出现了一个年轻人，黑发异瞳，穿着白衬衣站在漫天火焰中，正冲他微笑。

这名土著裁判点了一下头，饶有兴趣地说：“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个。怎么，你有什么想申诉的吗？”

年轻人淡定道：“裁判大人，我要举报有玩家严重违反规则。”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两个男人就乖乖地走上前，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们是怎样抱团设计其他人出局、不断狩猎其他玩家、偷偷携带违规药物进场……

这两人就算不是团体里的核心人物也差不离了，知道的信息都非常明确，除了背后指使者支支吾吾不肯说之外，连团体里有哪些人都说了出来。

裁判室诸人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互相打量着。

能够不动声色地安排这样的事情，很大可能是他们六人之一。

阴险，太阴险了。

众人之中，闻中白要气炸了。

他算好了一切，小心地隐瞒消息不让其他竞争对手发现，本以为混战开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半途中被人揭了底牌！

他隐晦地看了宁朝歌一眼，果然发现这人脸色不对，不由在心中冷笑数声。

这次为了保密，他还特意在下属身上用了珍贵的道具“三重锁”，确保消息不会泄露。

身上有三重锁的人，无论被怎样拷打或者催眠都不会说出被锁住的秘密，它是锁在精神上的。

只有强大的精神操控系能力者可以幻化出钥匙解开它，除此之外不可能用暴力行为破解。

而这种能力者何其稀少？起码在高阶往上里，闻中白只知道宁朝歌一个。

现在两重都被破解了，唯有最后一重秘密——主使者的身份——依然在，这说明那年轻人至少是高阶水平，比他们只差一线。

隐藏很深没被发现的精神操控系？有这么巧？闻中白当然不会相信这个，他认为这就是宁朝歌为了算计自己，把能力借给了属下！

这人对神位不感兴趣的态度果然是装的！

呵，虚伪！阴险！

宁朝歌，你给我等着！

第73章 第三个渣攻（十五）

方舟将闻中白的神情收入眼底, 心中一叹。

能从遍藏陷阱、处处杀机的神选副本中活到现在，他的智商当然不低。

起码，早在听见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猜出了幕后指使者的身份。

闻中白隐晦的神情变化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不由想起从前，神选魔选之间的通道打开之际，宁朝歌不知用什么方法查到他是神选最大情报组织的首领, 找上门来。

那时方舟已经在着手收集魔选的信息, 希望能在“世界意志”出手之前让两地的人类联合起来, 一起找出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时宁朝歌听了他的话，头也不抬地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把你可笑的理想主义丢到垃圾桶去？”

他漫不经心地提醒他，闻中白是绝对不可能合作的。以这个男人的野心, 即使要“合作”，那也会是在他率领魔选把神选诸人打服之后。

异世界如此相似的皎洁月色下, 宁朝歌的神情格外冷淡。

方舟一开始不信他的话，后来却不得不信了。

因为闻中白就是这样做的。

在他弱小的时候, 他有着善良的面孔, 以“兄弟、同伴”为名义聚集起了自己的队伍；可当他强大起来, 他的獠牙就开始不加掩饰——

愿意臣服于他的，成了他的下属；不愿意臣服于他的, 就是他的敌人, 会遭到他的攻击。

那段时间死了很多人, 方舟耗尽心血周旋四方, 才建立了一个勉强能够平衡的机制, 让大家维持了表面上的和睦。

但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对闻中白失去希望——直到现在。

这个人没有底线。方舟此刻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人类的未来，相比于闻中白自己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如果杀掉一半的人类能够让他成为主宰者，闻中白可能真的会去做——他已经被“世界意志”许诺的“神位”彻底地蛊惑了。

方舟心中涌起一阵无力。

他已经能想到，这次的失败对于闻中白来说不算什么。他不会可惜自己陷在里面的下属，也早有措施让这次的事情不会牵连到他自己；更甚者，在一次失败之后，他还会继续用尽手段，打压所有的“竞争者”……

方舟不由看了宁朝歌一眼。那时他以为这人不过随口地讽刺一句，现在看来，至始至终最清醒的，反而还是他。

这一眼让他怔了一下。宁朝歌现在的表情，可不像是清醒的样子。压抑着冷意的面容，仿佛暴风雨前夕阴沉沉的天空，竟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就连本来想刺他几句的闻中白，见状也咽回了口中话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心中暗道。

这次的混战，最终以裁判们判定一堆人违规，把他们罚去挖矿为结局。

原本落后的、提前被淘汰的人先惊后喜，他们都以为自己肯定要去做奴隶了……

003的名次不高不低，他深藏功与名，混战结束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003注意到一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自己，他朝那个方向看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双眼睛里的疑惑之意还未散去，恰好落入他眸中。

管家！

003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对他来说，“几天前”才差点和这个人对峙，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他的头脑先一步冷静下来，神情如常，像是看见一个寻常陌生人那样，仅作礼貌地颔首便淡淡掠过。

然后他的余光瞥见管家正从这里走来。

他心中一惊，几乎怀疑是自己露出了破绽，手指悄无声息地一动，脊背微微绷紧。

然后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在他肩膀上，手指冰凉的温度和脖颈处的皮肤接触，让003立刻就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管家在三步外停下了，带着几分畏惧地垂下了眼眸：“大人。”

003听见身后一声冷淡的轻笑。笑罢，一道悦耳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那声音低沉下来，透着说不出的强势与锋锐的压力感，语速很慢，仿佛隐藏着滔天的怒意：“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你就是这样在外面行走的？嗯？”

宁朝歌。

003立刻分辨出了身后之人，随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一滞：他认出了他？为什么？

随即便是一声暗叹。

从进入混战开始，003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再做袖手旁观之人。否则，他大可以去找自己的铲屎官，进入他的队伍避开混战，继续悠悠闲闲地在这个世界里养老。

而这个世界的结局早已经写下，讳莫如深的历史暗示了这一点：宁朝歌是这个世界的失败者。最终，他可能死去，然后被胜利者们抹去了痕迹。

可对待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像对待之前几个任务一样，003一开始并不打算主动去做些什么——这没有意义，不是吗？

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脱离了猫的身体，重新拥有了属于人类的一腔热血的的缘故，他发现，哪怕明明知道真实的结局不会改变，他也依然想要做些什么。

混战里对违规行为的举报就是第一步。他想要把这摊水搅浑，让对面的敌人提前出手，从而找出改变的转机。

起码，这个世界里的宁朝歌，命运能够被改变。

但003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就这样破产了。

宁朝歌在大街上和他走在一起，无疑会让他的策划这一切的人谨慎起来，即使有对他的暗杀计划，也会立刻延后或者停止……

003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次真真实实地叹了出来。然后他转头，平静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对003来说，距离上一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但对现在的宁朝歌来说，确确实实是“好久不见”了。

而他发现，现在的宁朝歌和数年前的桀骜少年相较，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衣着、容貌、举手投足……抛去这些外表上的变化，他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冷漠，也更加傲慢了。

不再是当初那个将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的少年。

但对视的一刹那，又依稀还是从前的模样——在若有若无的嘲弄轻慢里，隐藏着别扭的不快与在意。

注意到003眼底倏忽闪过的笑意和微微翘起的嘴角，宁朝歌的面色沉了下来，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再笑？”

宁朝歌不这样威胁还好，这话一说出来，003的笑意就有些掩饰不住了。他轻咳一声，看向管家转移了话题：“你控制住他了？如果可以的话，先让他走吧……”

迟了的话，003担心国王可能会产生怀疑。至于国王是不是也被控制了，想也知道，宁朝歌不会把自己的能力浪费在这个地方——003自己试验过，他最多能同时控制十个人，倒推到宁朝歌身上，大约也不会超过二十个。